——当你被现实所束缚,记住,万事皆虚……
夜色下的西岚市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支柱层是它高贵的头颅,上城区是它健硕的身躯,而下城区这是它肮脏的脚掌和下体。
他裹紧斗篷,穿过下城区的街道,感到夜晚的寒风锐利难当。
妓女招揽客人的浪荡笑声,被酒精麻醉了神经的莽汉的咒骂,混混们强收保护费时的赌咒和谩骂……一切正常的好人可以想到的难以入耳的声音汇聚在跳蚤街,从老鼠巷的臭水沟到玫瑰院的低俗华丽楼房。唯一安静的地方在更下方的废城区,那片没有穹顶保护的地方终年受到恶毒阳光的直射,只有毫无出路的乞丐和变种人能在那里生存。
底层的人民支撑着这座城市,他们是自由民中的少数派,是被天堂遗忘的人。他们或者用劣质烈酒和违禁药物麻痹自己,或者蜷缩在自己的巢穴中等待死亡。
这里毫无希望可言。
他加快脚步,踏入黑暗的上行阶梯。
——当你为法律和规则所困,记住,万事皆允……
走私客,私生子,娼妇……她背负着难以想象恶名,但却高傲得像个公主。无论是多么顽固的暴徒,在一夜之后都会对她俯首帖耳。
当他走过上城区的街道,耳边回荡着那女人的声音。
他从不曾和她有过鱼水之欢,但他的灵魂已经归属于那炼狱的公主。她激励着他,像一个战士一样地死去。
一个有着树精蛮子血统的刺客永远不会有荣誉可言。他出生时没有名字,拿起武器时失去了脸,最终将会在他最美丽的黑暗中怀着对晨曦的憧憬无声逝去。无人会记得他来过,无人会记得他曾活过。
但现在他走在这片活死人的城市,向着更高的地方攀登。
——黑夜将至,处处危机……
他沿着早已在脑海中走过无数次的路线来到支柱层。黑夜的穹顶模拟着星月的微光,塔达尔的白塔像一座丰碑一般矗立在城市东南角,与它相对的是那高大粗犷的黑塔。
他踏上花园大道,眺望道路尽头的子爵阶梯。那阶梯的顶端就是市长和议长的宅邸。他们和他们的子嗣在那里度过辉煌的一生,拥抱着过量的希望,享受着美酒和赞扬。
全副武装的卫士们在附近巡逻,宵禁时限后的支柱层只剩下那些爪牙锋利的猎犬还睁着双眼四下观望。他们的肩上背着的枪可以杀死无数个他这样的人,但今晚他不会死去。
他将得到永生。
黑夜的行者踏出脚步。
——袖剑之下,众生平等……
他曾割断过各种人的喉咙,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地痞流氓。有时为了生计,他甚至不得不切开毫无反抗能力的幼儿的喉咙,那些孩子在死前不会感到任何痛苦,但他们那一双双惊恐而无助的眼睛永远烙印在他的噩梦之中。
今夜注定无眠。
他感到那些孩子的目光,它们在比黑暗更黑暗的地方凝望着他,没有责骂和仇恨,却比任何诅咒都令人毛骨悚然。
此刻凛然刺骨,尽管支柱层的温度是那么舒适,但他还是不停地颤抖。
已经有人看到他了,他已经可以听到卫兵的脚步声,但他心中毫无畏惧。背负着罪恶的战士从未像今日这般满怀希望。
他悄无声息地推开门,目标肥胖的身体近在眼前。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血管仿佛要从太阳穴爆出来一般地跳动。缺少一截的无名指灵活地钩动,袖剑的利刃从斗篷下放出寒光,他向结局踏出了最后一步。
革命,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