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待你的邻里,因为善人有时比恶魔更可怕,尤其是在他们的奶酪被人动了的时候。
Lenz直到今天才理解了费洛克人的这句俗谚。
她眼中的苏珑从来都是个安静得过分的小书呆子,虽然有时候会干出类似偷渡之类的疯事,但毫无攻击性,像只可人的小兔子。
“整、整理好了。”爱丽丝跪坐在苏珑床上,双手扶在膝盖上,像个被吓坏了的小孩一样看着苏珑。之前被她翻乱了的书整整齐齐地摆在枕边,比苏珑自己整理的都要整齐。
“哼~~”苏珑冷哼着,来回打量已经整洁如新的床铺和上面的红发女孩,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这样不就好了嘛,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干家务的天赋的。”
“那我就……”爱丽丝试着从床上下来。
“谁允许你动了啊!还是说你想在地上跪着嘛?!”正在气头上的女孩发出暴君的暴言。
任性的小魔女像个被妈妈斥责的小女孩一样收起肩膀,发出微不可闻的呻吟。她显然也是习惯了苏珑平日里安安静静的素食动物形象,被女孩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
“知道哪里错了吗?”苏珑眯着眼睛,绷起脸严肃地问道。她生气时眉梢挑起,整个人都变得锐利起来,给人一种会随时被一口咬出血的感觉。
红发的女孩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就任人摆布了啊喂!Lenz腹诽道。眼前这个红发的女孩展现出这笨笨的一面也出乎她的意料,要知道在苏珑回来之前她和智子两个人都被这个小魔女耍的团团转,都快要忍不住联系舍监赶她出去了。
“第一,未经我允许乱翻我的书。”苏珑掰着手指说道
你平时不是说想看书随便借的么……Lenz想着,偷偷看了一眼智子,后者正专心致志地在一个网络论坛上刷帖子。
“第二,在我的床上吃东西,你难道不知道口香糖粘在床单上很难洗掉吗?”
平时智子弄脏了衣服不是一直是你在洗么?也从来没见过你抱怨啊。
Lenz感觉自己已经有些跟不上苏珑的逻辑了。
“第三……没和我说过就睡在我床上了,还乱翻我的书。”
喂喂……已经词穷了嘛检察官大人?!
“所以说,你为什么会在我宿舍?”苏珑放下手,语气也轻松了不少“三句话之内解释清楚。”
爱丽丝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身体,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跪着,小声说道:“姐姐要去出差了;她要我去跟朋友住一个星期;如果做到的话就带我去鹰巢城玩;我只能来拜托你了。”
这是四句话啊少女。Lenz已经开始惯性地吐槽了。
“柯雷莎那么说的么?”苏珑犹豫着,上下打量着爱丽丝。又微微皱起眉头。
“……不管了啦!”酒红色的小魔女终于忍不住了。她挥动着双臂大声喊道:“又不是一定要跟苏珑一起!我干嘛要这么低三下四啊!口香糖也吐掉了!该整理的也整理好了!还想要人家怎样嘛!”爱丽丝一翻身从床上爬下来,恼羞成怒地跺着脚,作势就要走出去。
苏珑却摊开双手,一脸平静地说道:“那晚上睡觉时不准抱过来哦。”
“哎?”x2
Lenz和爱丽丝都愣住了。为什么你这家伙能这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啊?刚刚跟暴君一样欺负人的不是你吗?!里人格什么的设定在各种小说里都用烂了啊!
“我没说不准住下来啊。你也很期待和柯雷莎一起出去旅行吧。”苏珑坐到床上,放松地舒展着身体:“如果哥哥这么跟我说的话,我绝对也会一刻都不耽误地去打扰朋友们的。”说着,她脸上掠过一丝寂寞的神情。“洗衣服要自己来哦。”她又补充道。
“……你这家伙啊!”“刚刚才说过不准抱过来了啦!好热的!放开我要睡觉了啦!”
Lenz看着打闹成一团的两个后辈,感觉突然累了很多。她向智子靠了靠,敲敲蓝发女孩的耳机,后者皱皱眉没理她。
“小孩子为什么变脸比变天还快啊。”Lenz用疲惫的声音问道。
智子专心地看着论坛的回帖,连头都没回:“装什么成熟,你也就比我们大一岁而已。”
“可是你们的宿舍也不是很大啊,夏天两个人挤在单人床上不会热么?”
“拒绝朋友心里会更难受的。朋友之间不就是这样在关键时候不管多难都一定会帮忙的关系嘛?”智子摘下耳机,抱起靠在电脑屏幕边上的破布娃娃,认真地回答道“上次珑儿回艾尔洛特的时候你不也一句不问就帮忙了吗?”
“也是呢……”Lenz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朋友嘛。”
“说起来我也住下来怎么样?”“B杯以上谢绝留宿。”“真绝情!”
在临河门街区,朋友这种东西是一种奢求。
每一扇门后都有一只耳朵,每一面窗户后面都有一双眼睛。这里的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的邻人,等着他们露出破绽,然后就像见了血的鲨鱼一样一拥而上把一个家庭分食得一干二净。
他见过无数这样的事件,就在昨天他卖腌肉的邻居便不得不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清理排水沟的丑佬。只因为他没有联系船帮铁民就从码头偷偷卸货运到自家库房的路上被丑佬的儿子看到了。那个小恶棍才只有九岁,就已经懂了什么样的事情告诉什么人能给自己赢得好处,他显然对那年轻的姑娘成为自己第四个后妈这件事非常满意。
他为那姑娘感到不平,但也仅仅能做到这样而已。
他不是她的婚约者,也没有为了一个关系不怎么好的邻居顶撞铁民的怒火的勇气。他能做到的,只是在今天举起的每一次酒杯中饮下对那姑娘同情,然后迎来一个别无二致的明天。
这令他不安。他曾经是一个激进的知识分子,坚持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不同人种应该得到相同的对待。但在他倔强地离家出走,搬到下城区和他“受压迫的人民”住在一起之后,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同情心和良知变得越来越稀薄。他看着各个帮派欺压着人民,看着下等人们不学无术地麻木过活,却渐渐什么都感觉不到。
当他发现自己已经和周围的邻居们一样,对混沌度日习以为常时,他终于崩溃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应该做很多事!我应该引导他们!我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他这样想着,久困在心底的怒兽发出惨烈的嚎叫,同时灌下又一杯劣质啤酒,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
只有她能懂我,这里只有她是我的朋友。
他想着,穿过散发着低级香水味的莺莺燕燕之间,蹒跚着登上她的阁楼。
她就在那里,倚在窗边眺望着这无望世界的夜空,烛光下的身影像传说中被背叛的女神般忧郁而动人。
她的淡淡幽香,她深色长发披散在肩上时的迷人姿态,她泛着潮红的微微汗湿的娇媚面容。以及她的理解,她的支持,她的一切的一切……
她就像他的强心剂,一次次将他的良知和希望唤醒。
“我、我已经查出,东区的‘瘟疫’其实是怎么一、一回事了。”醉醺醺的落魄大学生扑在叶紫身上,吐字都不清晰的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这次!这次我一定能让上面的大老爷们!理解我!”他提高声音,大声喊道,然后温柔地托起女孩的脸:“之后,我就能救你出去了……你、你这次一定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了,我们是朋友嘛。”叶紫微笑着答道,扶着大学生躺倒床上:“你醉啦,先睡吧,明天再想也没关系。”
“不!不行!”男人却像被电到一样蹭地站了起来,挣脱叶紫的怀抱。他大声宣布道:“我已经,已经颓废够久了,在这样下去一、一定就完了。今天晚上我就得有所作为。有所作为……”
男人不停重复着“有所作为”这句话,蹒跚着走出房间,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梯,在大厅里激起一阵酒瓶摔碎的杂乱声音。下等人的公主攀着窗子,看到他摇晃着走向那件恐怖的防疫站的身影,嘴角挂起无奈地苦笑。
一个矮小的穿着斗篷的身影出现在床边,无声无息仿佛鬼魂一般,用稚嫩的女声说道:“他要是真的去了的话一定会死的。”
“但是我不能阻止他啊,因为如果他不去的话,我还要想别的办法。”叶紫温柔地笑着说出冰冷的话语“倒不如说,他这样的人死掉才是最合适的。”
“……一瞬间还以为你会挺喜欢这种有文化的家伙呢。”赌咒发誓的时候还挺有点小帅气的。穿着斗篷的女孩说道。
“我当然喜欢他啦!”叶紫回过头开心地说道。“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不就是用来实现自己的目的的嘛?
无情女王的微笑着,表情灿烂的像个无邪的孩子。
西岚市今晚的夜空,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