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界有相当的一批人要求将灵能者列入亚人类,这并非毫无根据的诋毁。
灵能者们驾驭着来自心灵的超能力,从亚空间攫取难以想象的能量为己所用。他们是现在已知的对抗升腾之境的恶魔与巫术最为强力的凡人种群,无论混沌还是共和国都将他们的灵能者军队视作宝物。但这些强大的凡人并不是绝对安全的,他们长期暴露在异度的能量里,就像长期暴露在核辐射中会发生变异一样,灵能者们也会或多或少地有一些变异,这一点在父母双方都是灵能者的次代灵能者身上尤为明显。
变异最初只会影响到心理,造成易怒、抑郁、烦躁等现象,当出现这些症状却没有及时接受相关治疗或者调整时,心灵的变化就会反映在肉体上。
灵能变异者的灵能场狂暴而无序。承受住这种灵能场紊乱的变异者们会变得异常强壮,全身白化毛发脱落,脆弱的皮肤在阳光下脱落,露出血红色的肌肉组织,疯狂的眼睛连凝视同一个方向五秒都做不到。这些生物变得极易饥饿,对蛋白质的需求高的吓人,而整片阿尔萨拉大陆上最容易找到的蛋白质来源就人类了。
从它们开始攻击人类的一刻开始就不再被当成人类看待了,它们被称为克拉肯,关押在共和国的众多埋葬都市和各种其他变异生物一起慢慢腐烂。即使是它们同源的灵能者们,都对它们嗤之以鼻。
本应如此。
织法者利用了瑞恩的关系和便利条件,在盘踞的公寓里圈养了一大批克拉肯,在战事不利的时候用作最后的底牌。而现在,正是他们掀开这张底牌的时候了。
脱离控制的克拉肯们横行无阻。畏惧阳光的它们不会走出公寓,于是所有不能控制它们的人便成了它们的猎物。这些丑陋的生物扑向每一个来不及逃出公寓的人,无论叛军还是忠诚的黑袍子都难逃一死,电磁步枪的针状子弹如果不能命中头部多少枪都无法阻拦这些怪物的脚步。不到十分钟,公寓的一楼和二楼便已经只剩下这些怪物的哀嚎声。
柯雷莎的幽灵小组被困在了这里,她们前往楼梯间的路上遭遇了大群的克拉肯,在这些可以依靠灵能场感知世界的怪物面前,她们的隐身毫无意义。
当身处这些生物的灵能力场之中时艾拉感到难以抑制的杀戮冲动,她努力使自己相信那是由于克拉肯的污染性灵能而不是来自于她自身的饮血天性。人造的灵能者奋力杀戮着她的变异同类们,以便自己不会因过度亢奋而失去自我。
热衷于暴力的蕾妮如愿使用了她的热熔枪,灼热的火舌吞噬着一排排克拉肯的身体,但是更多的变种人还是从火墙中冲了出来扑向幽灵们。这时真由精确地射击技巧就发挥了作用,她两只手分别平举着多功能狙击枪和高斯手枪,根本不需专门瞄准就可以将全金属弹头送进克拉肯们的脑袋,偶尔有几个落下的艾拉也会及时补上一枪。
柯雷莎背对着同伴们,清理着来自于另一个方向的敌人。她基本放弃了使用枪械,灵能强化的身体优雅地前进,像舞蹈般挥动匕首和折刀,在身后留下一地尸体。
但这些怪物几乎无穷无尽,杀死一批还有另一批补上来。很快幽灵们的体力就出现了明显的下降,枪械也因为过热而减缓了反击的效率。
“这样不是办法!”柯雷莎对同伴们喊道“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往上走!他们舍不得让自己也成为这些怪物的盘中餐!”
“它们黏得太紧了!我们不可能跑到楼梯间!”蕾妮一把扔掉枪膛发亮的热熔枪,那东西像高爆手雷一样在怪物中间发出一道亮光然后炸裂开来。“呸!回去我绝对要申请一把靠谱点的武器!”
“等回去再说!都给我全力跑起来!”柯雷莎说道,同时用灵能聚成一团火焰击击飞了正追击过来的怪物。“哪敌人少往哪跑!”
“你呢?”
柯雷莎摘下面具,有些汗湿的酒红色长发披散下来,在火光下显得更加艳丽。她偏过头,扫视着同伴们,露出自信的微笑:“我来教教这些家伙怎么尊重女性。”
酒红色的魔女背对着同伴,将狙击枪背在背上,握着折刀与蝴蝶刀的双手微微抬起,像拥抱般迎向哀嚎着冲过来的克拉肯。
——你们不可再前进一步!
柯雷莎的声音在所有灵能者的脑海中回荡,装甲缝隙中流动的灵能幽光前所未有的明亮,蛇形的面纹活过来一般爬上她的脸颊。整个大楼的灵能场都被她所搅动,很快,所有的克拉肯都以她为目标发起了最疯狂的攻击。
真由看着恋人的背影,抿了抿嘴唇,通过面具的通信器向另外两位同伴发出冰冷的指令:“你们听到了,我们走!”
三个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拐角,酒红色的魔女则被灰白的潮水淹没。
逃脱的幽灵们一路上没有遇到多少麻烦,柯雷莎释放出的灵能强烈得如同午夜的灯塔,当她们压低气势潜行时完全被她的气场盖了过去。有时她们直接从克拉肯们身边走过它们都不会看她们一眼。
幽灵们一路清理掉零星的抵抗,终于来到楼梯间。她们本准备按照柯雷莎的指示去三楼和织法者以及叛军的高层谈谈心,但一个微弱有序的灵能场引起了艾拉的注意。
那是一扇不起眼的舱门,似乎是杂物间之类的屋子,却安装着完备的警戒设施和电网。幽灵们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的散开来包围到舱门前。待三人都准备好之后,担任主攻手的蕾妮几下拆除电网,然后一脚踹开大门,三个幽灵一拥而入。
下一刻,一大批小孩子出现在幽灵女孩们视野当中。难道又是一群人质?还不等她们反应过来,一个由灵能构成的无形的重拳就砸向蕾妮的小腹。
这一拙劣的突击被幽灵轻松的化解了,她们举起枪寻找可能的敌人,但除了跌坐在墙角的几个受伤的叛军士兵什么都没有找到。
“前辈?”
一个声音从孩子当中响起,幽灵们的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两个穿着塔达尔校服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两个十五六岁样子的女孩,较高的一个正紧张地看着她们,另一个蓝发的矮个子则坐在墙角的一个椅子上,通过十几条电线与公寓的监控系统相连。
她们也是叛军么?幽灵们迟疑了。塔达尔在这次事件中立场尴尬,如果这两个孩子也是叛军的人的话……蕾妮与真由对视一下,两人都悄悄地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什么嘛,是前辈们啊!不用那么紧张不用那么紧张。”看起来年长一些的女孩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挥着手让叛军伤员们放下手中的武器,然后小跑着去把门又关了起来。确定门锁仍然发挥着作用之后她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我说……你们这……”艾拉忍不住拉住那个女孩“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我们可不是叛军或者什么奇怪的人哦!我是鹿馆的Lenz,那个是鹿馆的智子。”Lenz抓了抓头发,苦笑道:“至于情况的话,解释起来就有些麻烦啦。”
欧雷加现在只剩一口气撑着了。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是平时的知觉,而是可以触及的那种感知。在发现自己中毒之后这位强大的灵能巫师立刻催眠了自己,使自己的意识脱离于肉体存在,像操纵提线木偶般控制自己的身体,这也是他能承受那么多的伤害的原因。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任何形式脱离于物质存在的灵魂最终都会逸散,即便是织法者的领袖也不例外。欧雷加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死之前安排完所有的事,并且让那个使他的计划失败的女人付出代价。
但当克拉肯们出现在视野中时,这个计划就已经全部失败了。
他坚决反对使用这些可怜人作为武器,不过显然他的同志们并不信任他的能力,而且对局势太过绝望。释放那些人是玉石俱焚的手段,没有人可以掌控它们,即使一生都在想办法治疗它们的欧雷加也只能让它们稍微有些畏惧而已。
等等!并不是没人可以掌控!织法者中有一位法力高强的巫师,他与欧雷加在对灵能的掌控上不相上下,而且他长于心控……
阿雷斯塔!欧雷加的灵魂在悲鸣,他早该想到,那个心控者多次表现出难以想象的野心与疯狂,他完全有可能试图控制这些克拉肯来制造一大片灵能污染区!他会毁掉这座城市,失控的灵能场会覆盖一切,就像核灰烬一样引发更多的变异,接下来一个世纪这座城市的废墟上只会诞生出变异严重的灵能者……
我不想这样!
欧雷加在内心深处咆哮着,却只能将眼前的克拉肯们一扫而光,然后继续追击下城区的公主。他不希望诞生更多的灵能变种人,他只想拯救他们,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到了。失落、悔恨、憎恶……一切一切的感情都化为了织法者灵魂的恸哭,随着残缺肉体的咆哮成为将死的或已死的变种人的挽歌。
苏珑扶着叶紫努力奔跑着,身后是不死者巨人般的身姿。
女孩曾见识过残暴的阴影生物,女孩曾见识过奇形怪状的利维坦虫群,也曾见识过英勇无畏的超越者们,但他们给她的冲击力都不及身后这个巨汉的三分之一。他是那么强壮而威严,像是一位正义的天神;他又是那么疯狂和可怖,如同一头来自于地狱的恶兽。
现在两个女孩无可依仗。刚刚墙壁突然断裂崩坏,大群大群灰白色的人形生物从里面蜂拥而出,像潮水般淹没了整条走廊。爱丽丝和那个神秘的卡塔昌女孩与苏珑她们走散了,苏珑却连担心她们的时间都没有,因为欧雷加像野牛冲开羊群一样轻松地冲开了人形生物组成的人墙,用灵能漂浮而起的身体飞快地追了上来。
托这位巫师的福,苏珑和叶紫前方几乎没有灰白色的人形生物阻拦,两个女孩可以全速奔跑而不用担心被拦下来。
苏珑全身都紧绷起来,机械肺脏因转速过快而发出难听的嗡嗡声。叶紫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但仍然疲软无力,从她几乎全压在她肩上的体重就能感觉出来。
智子的声音还在耳朵里的对讲器中回响,这让女孩稍微安心了一些。她的室友无论什么时候总会有办法,女孩就是这么信任她,每一步都按照她的指示行动。
根据智子的引导,苏珑和叶紫很快来到了一个死胡同。
虚弱药剂还在起效,叶紫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过她仍然看得出这条路不对。但苏珑才不会听她的,茶色头发的女孩对那个叫智子的人言听计从,叶紫对此深表担忧。
“一定在这里,智子肯定不会骗我……”苏珑说着,蹲下身子在地板上四下寻找,样子滑稽极了。
“你太相信别人啦……”叶紫无奈地说道,将目光转向走廊的方向,欧雷加的高大身躯正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大。
——你还有什么把戏?还会有什么人来救你?
灵能巫师的声音在女孩脑海中回荡,换来的却只是一张泰然自若的笑脸。
“我没有什么把戏啦。但是你又剩下什么呢?”叶紫微笑着回应道:“被所有人背叛,连最重要的同类都无法保护的你,岂不是还不如我么?就算杀死我又能怎么样?你的死亡也已经是注定的事了。”
——确实如此,恐怕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运吧。
我无法反抗,但是我掌握你的生命,这也是命运。到了这种时候,欧雷加似乎也冷静下来,双眸的戾气也散去了不少,温和的棕色灵能幽光在裸露的胸腔里闪耀,如同心脏的跳动。
“不知你听说过没有,龙血先民有一句俗谚‘人定胜天’。”叶紫微笑着答道。
——是“人一定能战胜命运”的意思吗?到了现在你还相信吗?
“命运的不可战胜,完全是因为它强到不讲道理,如果你掌握了合适的力量,并且知道该怎么使用它们,那么战胜命运也并非难事。”叶紫说道,抬起柔软无力的双臂,整理了一下再奔跑中弄脏的礼服“这也是你最后会败给我的原因。”
——听起来很振奋人心,但是你现在还有什么可以用的力量?既然这么自信的话……
欧雷加举起硕大的双手,强大的灵能粗糙的手掌之间聚集,不断压缩,一团发出耀眼光芒的鲜红箭矢渐渐形成。
——现在再笑给我看啊!
灵能箭矢脱手而出,在空中炸裂,足以融化钢铁的火焰瞬间吞噬了两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