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岚市的气象部门因发生在上城区的战斗乱成一团。并不是说气象管理员和穹顶监督员们也要参加战斗,只是他们不得不为黑袍子们的战斗准备晴朗的天气,而根据气象规划系统的运算今天应当有一场持续一整天的大规模降雨。他们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如果再耽搁下去将会错失降雨的时机,那么将会造成穹顶下生物圈的变动和气温过高……当然,最重要的是薪水危机。
没有人来下达命令,常年按照AI的规划行事的气象局可能早已被议院遗忘,僵化的体制培养出的管理员们对这些变化不知所措。他们只会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岗位上,等待一个传令兵或者一位议员的门童到来。所有人都在出冷汗,尽管中央空调的噪音令人心烦意乱,操作员们的汗水仍然打湿了衬衫。
门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操作员们都精神一振,努力挺起胸膛。
“奉洛萨 芬尼克斯大人的命令,今天的降雨取消了。”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衣着凌乱的黑袍子,那年轻人的面部表情因愤怒和压抑而扭曲,两道新添的弹痕使他看上去异常凶猛。
“芬尼克斯大人?先生,如果我们不降雨的话城市地面温度会严重上升的,您能不能再去问问芬尼克斯大人。”今日执勤的组长对士兵陪着笑脸说道:“也许推迟一些,但是我们得降雨,根据规定……”
“去他娘的规定!”士兵破口大骂,一口带着血的痰啐到了组长的胸口“就因为你们这些**养的杂碎的狗屎规定我们连重喷火都不准使用!今天没有降雨!听到了么?没有!”
组长看着衣服上的血痰恶心地皱起了眉头,他还想争论,但士兵脸上愤怒的表情使他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冷静,光荣的奔雷之辉战士。”
突然,一个平静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士兵背后响起。组长和士兵都被吓了一跳,士兵甚至还神经质地举起了枪,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确实一张人畜无害的男人的脸。
“根据评议会的命令,请去准备降雨,先生。”披挂着银色动力装甲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按住士兵的枪,示意组长回到岗位上。
“不准去!你是谁?!”士兵瞪着眼睛问道,他明白能穿得上动力甲的人都不好惹,但他不能接受他老大的命令被人反驳。
“艾明 德瓦诺,塔达尔的幽灵。”白色的战术拍拍士兵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我与你一样担忧,我的兄弟姐妹们也在与异教徒奋战。但是这场雨非常重要,相信我,兄弟,我们马上就会取胜。”
“你……”
“相信我。”艾明与黑袍子双目相对,在一个呼吸间他的眸子深处流过一丝紫色的灵能幽光,然后黑袍子变得有些呆滞,顺从地离开了气象控制平台。
“请在三分钟后开始降雨,先生们。”传达完命令的幽灵转身准备离去,却又在门口停下脚步,对机器一样的控制员们说道:“给你们发薪水的詹姆斯
瑞恩先生已经完了,先生们。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接受塔达尔与学城的共同管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樊达穿过下城区幽暗肮脏的下行隧道,掩着口鼻来到更加污浊的废城区。
这个衣着华丽的龙血先民男人是这里的常客,废城区的流氓们管他叫紫蟋蟀,而烂泥村的难民们管他叫虾米头。正如这些外号形容,他蓄着像虾须一样的纤长胡子,声音动听但令人烦躁,暗紫色的头发整齐地梳成辫子。
他是下城区先民帮派的传声筒,精通各民族语言,尤其通用语对他来说就如同第二母语一般。他奉铁民的命令与各个匪帮战帮的老大们联络,商量毒品之类生意的分成和地盘的变动,有时发生了严重的械斗事件他还要去向来下城区调查的警察们解释。用树精老大的话说就是“握着秤杆子的人”,不过他本人更喜欢“手眼通天”这个龙语赞美。
今天他来到废城区是奉了来自于“掌门”的紧急密令,要求那些聚集在洞穴中的奥克们和下城区的汉子们一起去干一件大事。这件事是如此紧急,以至于樊达不得不自己亲自去求见统领部落的大将军。
但奥克们的营地里空无一人。
樊达焦急地在大将军空荡荡的白骨宝座下踱来踱去,但应当来见他的人却迟迟不到。当他终于等不下去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体格肥胖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大将军营帐的门口。
“欢迎来到屠戮者的营地。”脑袋刮得干干净净的胖男人不慌不忙地走进来,脸上带着放松的微笑。他是大将军的幕僚,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大将军管他叫第二,有传说他是大将军的男宠,也有传说他是一个连男人都不算的太监。但樊达对这些充耳不闻,他能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到很多健壮的汉子都没有的执念与勇气,以及那些他引以为豪的智慧。
“我奉掌门之令来见大将军,但是这里一个奥克都没有。”樊达恭敬地鞠了个躬,用标准地龙语问道“是否我来的时机不当,勇士们都去狩猎了?”
“海洋和河流今天没有巨兽可猎,我的先生。”第二双手揣在肥大的袖子里,用流利的龙语答道:“我的主已经去他的新猎场了。不过您不用担心,您的掌门所想要的就是我主人想要的。”
“既然如此,希望他一切都好,也希望您一切都好。”既然大将军不在樊达也不想和这个男人浪费时间,他拱拱手,准备离去。
但第二叫住了他,用蛊惑的尖细声音问道:“一切就要改变了我的先生,您想好向谁宣誓效忠了么?”
“……恐怕我没有理解您的意思,我是铁民与掌门的传声筒,以前是,以后也会是。”该死!樊达用好几种语言轮番在心里骂了神神叨叨的光头男人一边,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很快就不是了,我的先生。”第二大声喊道“你们自称铁民,却不过是被先民的贵族不齿的下等人而已!真龙与海蛇就要崛起了,我的先生,希望您能考虑清楚!”
紫蟋蟀一声不吭,大步走出烂泥村的污秽地界。
他是一名实力超群的狙击手,尤其擅长掩藏自己。他能做到在野外靶场裸眼1000米完美命中靶心,并且可以为狙杀一个目标趴在泥坑里五六天一动不动。有时候他相信自己决定已经有了媲美超越者的实力,但他的前任长官还是只让他当一个普通的毫无荣耀可言的大头兵。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织法者们赏识他,他们承认他的才能,并赐予他与他才能相配的改造和进化,使他更加完美,更加超凡。于是他为他们而战,蹲伏在他亲自挑选的伏击地点对所有试图攻击织法者的敌人进行精确打击。
当黑袍子们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他还吃了一惊,但很快便冷静下来。是的,在这个城市里最有可能威胁到织法者们的就是这群视集体高于个人的笨蛋了。这些蠢货总说什么聚在一起的奔雷之辉才是一个个体,那岂不是要他这样的天才拉低自己的水平么?他们这种蠢货干出什么疯事都有可能,对抗强大的织法者当然也不在话下。
于是他扣下扳机,完美的双眼隔着一条街也能测算出自己与目标的距离和射击需要的角度,子弹沿着狙击手所想象的路线射入第一个人的脑袋,帮他永远解除了痛苦。杀死昔日同袍令他兴奋,渐渐地他不再在乎其他地方的战局,他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黑袍子的其他狙击手与重武器手上,那些目标才是他打击的重点,而每杀死一个都能证明他的实力。
看啊,看啊!着光影的舞蹈,着火药的欢歌!不被你们承认的天才是多么强大!多么优雅!
狙击手疯狂地杀戮着,打坏的枪一把把扔到身后,弹壳在脚下铺成了金黄的地毯。长时间的狙击让他胳膊发麻,精度也有所降低,但他已经不在乎了,只要能杀人,只要能证明他的实力就无所谓了。
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被灵能巫术强化过的身体迅速做出反应,一枪甩向背后。
但他落空了,开战以来第一次落空了。
“龙之女要我为您送上问候。”卡塔昌人蹩脚的通用语在耳畔响起,当他反应过来,眼前已经是正落下大雨的西岚市的人造天空。
雨水冲刷着洛萨和他的黑袍子们,这令他非常不爽。
本身处处受限的形势已经使他感到压力巨大,现在气象管理员们又拒绝了他的命令,治安官感到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作对,一种不顾军事法庭威胁直接开上战狼机甲重新打进那座被变种人充斥的大楼冲击着他的神经。
“您最好不要淋雨,大人,这对您的伤口不好。”帮最后一个食尸鬼缝合了腹部的伤口后药剂师来到治安官身边,他将自己的大衣披在长官身上,关切地说道:“您才截掉右手,如果因此发炎的话得不偿失。”
“我的每一个男子汉都在受伤,药剂师。”治安官咬着牙答道“于是这种时候我越应该坚持,必须让所有人团结一致。”
“这里不是西部,大人。而且我们的敌人……很多是我们的兄弟。”药剂师劝说到:“如果您因病倒下了才真正会影响战士们的士气。”
治安官嘴唇抖动着,思忖着药剂师的话。终于,他叹息着背转身。这时,目标公寓的方向传来一声惊呼。治安官回头望去,一具握着狙击枪的尸体正从一个空调间后面栽下来,在那间屋子的窗口,一张治安官再熟悉不过的脸一闪而过。
治安官愣住了,甚至连街道另一端传来的喧哗声都没有听到。
真正的奥克汉子都是狡诈勇敢的猎人和海盗。虽然大隔绝时期的战争摧毁了奥克的家园,也使他们的基因变异成了愚蠢的傻大个,但仍然有坚毅不屈的奥克汉子在淹神和海蛇的天空下横行。
大将军的部落就是其中之一。
为了躲避自然灾难他带着族人们来到了这座城市,却被这座城市渐渐磨掉了奥克汉子的蛮劲和冲劲。我变了么?我懦弱了么?大将军经常这么问自己。
不,我还是大将军。
当他一拳砸碎一只克拉肯难看的脸时他自己回答道。
他承认,他曾经畏惧过,但每个见识过灵能者邪恶力量的人都应该畏惧,那不是属于人类的东西。不过现在他毫无畏惧,没有敌人能挡住他的去路,他将提着所有挡路者的脑袋去向他的朋友和女人践行他的诺言,他将用这些家伙的白骨把将军宝座修筑的更高!
黑袍子们跟在他们身后,奥克们嘲笑这些不敢与怪物近身肉搏的废物。他们只穿着皮甲就敢进入克拉肯肆虐的公寓楼,凭着强健的身体和高昂的战意一路高歌猛进。他们势不可挡,就如同淹神的海啸般席卷敌人,把那些懦弱的家伙们拍得粉碎。克拉肯们不知畏惧,这正和奥克们之意,因为那意味着敌人不会逃走,而是站在那里等着他们用弯刀和手斧剁碎他们的脑袋。
当他们攻进楼梯间,一个被改造过的奥克蛮兵挡在了奥克们面前。这个畸变的同族令战士们迟疑,而它野蛮的力量则使他们忍不住后退。
但大将军不会畏惧。那鬼东西的样子只会令他愤怒,没有人可以对奥克人做出这样的事,也没有堕落的奥克人可以活着走过大将军面前!
强壮的汉子咆哮着发起冲锋,粗壮地胳膊挥动弯刀。在一阵剁碎骨骼的噪音之后,比大将军高出两头还多的巨兽从头到脚裂成两半。
血腥味充满了大将军的鼻子与口腔,他胸前的海蛇头骨被染成了猩红色,兄弟们与黑袍子们的喝彩声在他耳中回荡。
好戏上演了。
他对自己说道,一脚踹开楼梯间的门。
苏珑的意识在渐渐消失,她努力使自己相信自己只是太累了,但胸口的闷闷疼痛清楚地告诉她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她昂起头,被雨水打湿的眼睛一片模糊,视野中一片灰暗。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冥冥中的暗示,或者单纯就是那么一副幻象。苏珑看到叶紫的长发在空中舞成一团旺盛的暗紫色火焰,一条鲜红的巨龙从那火焰中腾空而起,在被虚空的白雾笼罩的天空中划出一道明媚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