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寒泉,归于尘埃。
这句艾尔洛特人描述人生的古谚在此刻看来是如此具有预见性。
在转到塔达尔学习之后苏珑学会了不少类似的古语,看似各族人民都曾经有过艰难谋生的年代。女孩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也曾经为自己的特别而烦恼,但她越来越体会到生活的沉重和死亡的解脱。
苏珑俯瞰着弥漫着白雾的世界,这已经是她至少第三次直视纱帐的彼岸了,但那在飘忽不定的雾气下涌动的风暴和远方永远不可触及的废墟的虚影仍然使她着迷。她回想起艾尔洛特人的古语,无声地咀嚼着它们。她从一个牧羊的老人那里听来了这句话,经过了多年的学习和沉淀仍然不敢说自己真正懂得其中的含义。
那个高挑的身影正穿越白雾走来,每一个呼吸间女孩都能感到“她”的靠近——我还在呼吸,这可真是奇迹——女孩自嘲地想。
当面对恶魔时“她”曾经帮助她取得了胜利,当然女孩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也许这一次“她”也会拯救她——别傻了,小丫头,你知道自己怎么样。
虽然从未有过交流,虽然曾受过“她”的帮助,但苏珑仍然对“她”充满畏惧。蛇的亡灵与欧雷加都不曾让女孩害怕,曾经常年行走在重症病房线上的女孩对死亡缺乏实感,那对她来说就像睡眠一样习以为常。但“她”不一样,“她”对某种东西的渴望是那么强烈,即便女孩看不清“她”的形象也可以被“她”感染,随着“她”的靠近某种东西在女孩心中慢慢浮现出冰山一角——不管那是什么,一定不是好东西。
“她”受伤的自尊,“她”沉重的自责……各种各样说不清的东西驱散了白雾,却以另外一种形式遮蔽了“她”的面容。女孩努力集中精神,却只能看清“她”披散在披肩上的茶色长发。
——时机未到。
“她”的声音像饮冬城的山泉水般清冽,涤荡着女孩被死亡阴影笼罩的灵魂,将她的视野拉出漆黑的升腾之境。
下一刻,苏珑睁开了眼睛。
今天塔达尔的校长室像平时一样安静整洁。吉利斯坐在他的办公桌后,捧着一杯琥珀色的茶水翻阅着从图书馆借来的大部头史书。
虽然作为一个灵能者领袖与政客需要常年和政委及相关部门纠缠,但那并不意味着这位看似年轻的校长有政治野心或者抱负,反而像现在这样安静的午后才是吉利斯的至高享受。在文字与智慧的长河中漂流,有奔流城来的带苦涩的清香为伴,人造天穹的温和阳光透过窗子映下时光的脚步,若是能这样老去简直再美妙不过了。
但他始终不能得到那样的生活。
“欢迎回家,下次如果能走正门的话我会开心很多。”吉利斯头也不回地说道。
“切……无聊的男人。”一个虚幻的影子渐渐从空气中显现出形状,穿着夏季校服的柯雷莎出现在校长身后。女孩一屁股坐到校长的办公桌上,手里把玩着刚才拆下来的空调管道挡板。
“又不是小孩子了,那种游戏就差不多不要玩了吧。”校长苦笑着抬起头,按着有些僵硬的后颈挺了挺胸靠在椅子上“每次你来一趟我都要修点东西。”
“反正也有校工部啊,又不用你亲自动手。”幽灵女孩耸了耸肩,直入主题地问道:“上次收容的非法灵能者们,已经有结果了吧?这都半个月了。”
“还以为你不会多问呢?”明明平时的任务都不问理由后果。校长说道。
“少管闲事了,有什么结果就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啊。”校长叹了口气,总是温和地勾起的嘴角垂了下来:“正如你所想的,成年人都被判决进行精神**。”
“孩子们呢?”柯雷莎关切地问道,双手握紧了挡板,臂部肌肉无意识地紧绷,那块可怜的金属在女孩手中发出可怕的断裂声。
“目前都在塔达尔的附属部门里,在他们到达16岁之前由莱格纳斯先生的人监管”校长拍拍女孩的手,默默地从那双魔爪下抽出那块可怜的挡板“他们很安全。”
“我不喜欢那个政委。”
“但是起码他公正,如果换成南方几所灵能学校的政委咱们会更吃不消。”人不能要求太多,校长苦笑着摊开手。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封报告,递到柯雷莎面前,问道:“这个你不再考虑一下?你的报告可能会导致艾拉从幽灵中除名。”
“但至少能保住她和别人的命,她的个性不适合干这行,必须有人告诉她这一点。”就算被她记恨也比让她死了好。柯雷莎抓住校长的手把报告书扔回抽屉里,从桌子上跳了下去。“如果有事我还会来找你的。”她说着,走向门口。
“希望下次你能走正门,那样我还能给你倒杯茶。”
“免了”女孩回过头,眯着眼睛紧盯校长左上方的墙壁,但那里除了一只悄悄爬进大开的空调通道的蟑螂之外什么都没有“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屋里总有种藏着人的感觉?”她问道。
“那不就是你么。”
也是。女孩耸耸肩,推门走了出去。
当柯雷莎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一个高挑的穿着不合时宜的墨绿色斗篷的身影在校长右手边出现。那人看着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如释重负地深深呼了一口气:“你的学生真可怕。”
“你说哪个?”校长微笑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塔达尔有两个地方时学生们最不愿意提及的,一个是禁闭室,另一个则是传令厅。
两者在外形上差距巨大,禁闭室狭窄阴暗,而传令厅则宏伟得令人惊叹。但它们被人厌恶的理由却是一样的,因为它们是惩罚用的最好的处刑场。据说传令厅曾经是处死受到魔法诱惑而堕落的灵能者的地方,每一根雄伟的立柱的中心都是中空的,用来装载这些人被永远诅咒的尸骨,而传令厅高耸屋顶上的暗色壁画则是由这些死者的鲜血所绘制,因时间流逝而变成了阴沉的黑红色。加之平时少有人来缺乏生气,空荡荡的传令厅有时比禁闭室带来的精神压力还要大。
艾拉 十三穿着黑色的校服站在这座建筑的中心,仰望着宣讲台上的心网之母的塑像,表情比传令厅本身还要沉静,内心却乱作一团。心网之母用没有五官的脸俯视众生,孤独的女孩直视着她,想象着她为拯救所有还未堕落的灵能者所作出的伟大牺牲,也想象着自己可能会面临的结局——柯雷莎替她选择的结局。女孩咬紧牙关,一些疯狂的东西在她脑海深处形成,像灵能一样使她的身体变得紧张而有力。
在穿着防弹装甲和笔挺军装的保镖的簇拥下,让 莱格纳斯走进传令厅。他站在宣讲台上塑像之前,举起写着女孩命运的纸张。
“……不服从上级命令,心理素质不足,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存在攻击队友的暴力倾向……艾拉 十三,以塔达尔与至高评议会之名义,我宣布:从今日起你被机关除名,从今日起不得再以幽灵特工身份执行任何行动,并剥夺你的武装使用权终身。希望在未来你能够规范自己的行为,不要再使你的学院与共和国的灵能者蒙羞。”
宣读完命令之后政委专门看了女孩一眼,后者低着头看着地板,全身都在颤抖。他叹息一声,收起那张几乎击垮了女孩的纸张,带着人转身离去。
艾拉几乎失聪了,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她将自己的意识流放进心网之中,用虚无的双眼直视这片保护着灵能者的荒原,其他一些也正徜徉在这片荒原的灵魂在远方的黑暗中发出明亮的灵能光辉,仿佛孤独的旅人期待回应。据说如果长期停留于此就会迷失自己,意识再也回不到身体而变成心网之母残躯的一部分,艾拉放任自己在这个分不出方向的世界中漂浮,感觉那样的结局也不是坏事。
至少那样还能为保护其他人贡献自己的力量。她想。
来自现实位面的声音打断了女孩的漂流。艾拉拉回自己的意识,使肌肉再次控制四肢,恢复光明的双眸看到一张狡黠微笑着的女人般的脸,是蛇馆的院长兼研究院院长弗朗西斯先生。
“你在这里站了很久,艾拉女士。”长相秀美的先生笑着说道:“差不多该离开了。”
“谢谢您,我这就走。”关于这个男人,艾拉绝对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他和他教导的蛇馆学生都是疯狂的学者,在他们的字典中根本没有“道义”和“敬畏”这样的字眼。据说他曾经试图盗取那些被选中升华为超越者的灵能者的神圣遗体做实验,结果差点被军法处置。
艾拉决定离他远一点,随便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要离开传令厅。
“关于你被幽灵除名的事,我很遗憾。”弗朗西斯却不想让她离开,接着说道:“将这么一个善良正义的女孩开除是一个严重的损失,我们的队伍里应当有道德的标杆。”他脸上戴着悲伤的面具,语气沉痛“而不应当只是一群为了执行任务而杀戮的刽子手。”
这种话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来满满都是违和感,但女孩不得不承认他说到了她心里。她犹豫着,回答道:“我还有很多地方欠缺,学校的决定很正确。”
“说起学校的决定,校长让我来征询你的意见。”弗朗西斯用诱惑的语气问道:“不知道艾拉女士有没有兴趣加入塔达尔即将建立的非作战灵能者保护计划。”他压低声音,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加入我们的‘魂之座’。”
女孩看着蛊惑的大师,沉默着屏起呼吸。
“总感觉和你认识以来每过一段时间就要进一次医院。”爱丽丝平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对隔壁的苏珑抱怨道:“上次也就算了,也算是我自己找麻烦,但是这次完全是因为你这笨蛋任性。”她艰难地偏过头看着苏珑,多处肌肉拉伤的身体僵硬地挪动着使自己稍微舒服一点。
“抱歉……”独眼的女孩没什么精神,她的伤并不重,但因为本身体质不好加上过量运动,足足半睡半醒地躺了一个多星期,现在正处在恢复期。“等出院了会请你吃冰淇淋的。”女孩蜷起身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又埋进了臂弯准备睡去。
“我才没有那么好收买,必须是蔓越莓的。”
“是是……”
“你们两个还真是小孩子呢。”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的叶紫走进来,正好听见两个女孩有些脱线的对话。智子和Lenz跟在她身后,智子穿着病号服一样的睡衣,而Lenz则拎着一大袋各种药品。
“救你的可就是我们这两个小孩子哦。”爱丽丝提醒道。
“是是~我的小骑士。”叶紫笑着说,捏起樱桃喂进爱丽丝嘴里。
“那个黑色的女人去哪里啦?”爱丽丝一边吃着东西嘴巴还不愿意闲下来,吐字不清地问道:“下次见到她一定要打她一顿,就那么把人家吊在楼顶上挂了一天。”对叶紫的“狼”爱丽丝有着相当的怨怒,她的肌肉拉伤实际上很大一部分是在和叶紫的“狼”一起脱出战场是被挂在大楼上造成的。
我回去会骂她的啦。叶紫苦笑着答道,帮女孩扔掉果核。她对友人的个性了如指掌,把爱丽丝吊在楼顶上绝对是经过考虑的恶作剧。她转向苏珑,戳了戳蜷成一团的女孩,问道:“起来吃点东西吧,那种姿势对身体不好哦。”说不定还会影响发育。
“不想动了啦……”
“太惯着这两个家伙她们会嚣张起来的。”智子说着,为两个病号一人倒了杯水。
“你自己就够嚣张的。”Lenz熟练地把两人要吃的药按量分开,在爱丽丝和苏珑卧床的这一个多星期来基本都是她和叶紫在忙前忙后。智子虽然也想帮忙,但鉴于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Lenz和叶紫一致同意她应当带着诚意和病号保持一定距离。
“对了。”苏珑突然像来了精神一样坐起来,皱着眉头看着叶紫,有些抱怨地问道:“那个‘下层民族的保护者’是怎么回事啊。”
对于艾尔洛特女孩来说一睁开眼睛发现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是件挺可怕的事,但她面对的情况比那个还要糟糕。当苏珑恢复精神,她发现几乎每个电视台都能或多或少的看到自己。人们说是她动员了少数民族帮助守军打败了叛军,却对叶紫和克拉肯的存在只字不提,结果一个令女孩心烦意乱的头衔——“下层民族的保护者”——便莫名其妙地落在了女孩头上。
“那些人是因为你才去的吧,为什么会认为是我在起作用啊。”女孩抱怨道。
“那个啊……那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呢。”叶紫答道:“如果说少数民族的各位是为了我这么个妓女而出动的话不但媒体不接受,就连受帮助的黑袍子们也不会接受啊。所以你就安心吧,又不是什么坏事。”Lenz也在一旁表示赞同,她提醒苏珑已经错过了补考,如果一点能拿来蒙混的东西都没有就要面临学分危机了。
“唔……我不喜欢这样了啦。”苏珑侧躺下来,在一次蜷起身子,只从臂弯露出明亮的独眼。
叶紫握住女孩闲着的右手,轻轻地捏了捏:“你受之无愧,亲爱的。”
苏珑感觉着叶紫手心的温度,一些羞耻的记忆浮上心头,臂弯下的脸庞变得通红。
一场战争的善后往往比这场战争本身还要麻烦,洛萨 芬尼克斯对此深有体会。在平定了叛乱之后的一个星期里他根本没有修养伤病的时间,每天都有十几波来采访的各路记者需要应付,还有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各类文件等他批阅。治安官感到比在西线作战时还大的压力,加上轻微的中暑症状,导致他在事后经历了相当一段时间的精神萎靡。
当他还是一个普通的将领时这些事都不需要他考虑,他要做的只是进攻进攻进攻,但现在很多事都压在了他肩上,那些比战场局势还要复杂比敌人的心理还要难测的东西和他纠缠不清,令他心力交瘁。
治安官走进他的休息室,想趁着记者们都离开的间隙小打个盹,但他的沙发上早已经有了一个不请自来的访客。
“下午好。”范培罗 芬尼克斯毫不客气地坐在堂弟的沙发上,对着疲惫的治安官微笑。“你的新右手很漂亮。”
“怎么是你?”治安官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转身从柜子里取出杯子和红酒为自己和不速之客各斟一杯,问道:“你不是应该在都城么?泰温大人那里不用你帮忙么?”
“父亲大人有他自己的打算,所以才让我来帮你。”本家的次子端起杯子,呷了一口又放下来“你的品位还是那么差,跟伯父简直一模一样。”
“不准提我父亲,这里不是你的地盘,最好别惹麻烦。”堂兄的态度令治安官不满,虽然两人都是次子,但来自本家的范培罗从小就跟着泰温
芬尼克斯在政坛摸爬滚打,而泰伦 芬尼克斯的儿子则必须在战场上用生命换得士兵们的尊重。这种生活环境的差距使洛萨对范培罗始终有着一种抵抗心理,但家族的归属感和荣誉感又促使他对堂兄尊敬,结果就造成了两人除了公事基本不做详谈的现状。
“所以你来干嘛?”洛萨直入主题。
“还是那么副死倔死倔的样子。”范培罗笑着摇摇头,然后严肃地说道:“父亲要我提醒你,圈子里很快要有一次大规模的洗牌,他要你做好准备。”
闻言洛萨愣了一下,他对这方面并不敏感,但能让范培罗严肃起来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小事。治安官犹豫着,端起杯子灌下一些带着果香的液体。“我以为家族并不在意我这个小卒子。”治安官说道。
“家族在意每一个孩子,我帮你安排好这边的事还要去帮南方几个分家的忙。”老爷子着急着呢。范培罗对洛萨举起酒杯,说道:“关于劳伦斯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本身你被从西线调回来是其他几个家族为了削弱芬尼克斯在军队中势力的行为,但你掌控了西岚市的实际权力,这一点老爷子很高兴。”
“你们认为是我杀了瑟兰纳德?”洛萨的目光锐利起来,紧盯住
“谁在乎他怎么死的,那个老好人早就是很多人的眼中钉了。”范培罗摊开手:“连他儿子都不在乎,瑟兰纳德家族在最高评议会已经说不上话了,现在,以后,都不会有人在乎他是怎么死的,为谁死的。”
洛萨沉默下来,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不只是为了那位无辜的被害者,更是为了他自己。沉吟良久,他抬起头,直视着堂兄的眼睛:“没那么简单。”
“你说什么?”
“我见过老瑟兰纳德的女孩,她身上有一种东西令人敬畏,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就这么永远沉默下去。”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孩,谁会傻到帮助这样的人。”
洛萨摇了摇头,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缓缓闭上眼睛。
偌大的瑟兰纳德家宅邸热闹得令人叹息。凯瑟琳 瑟兰纳德正在奶妈的帮助下收拾行装,准备离开西岚市去投奔她远在南方的哥哥。伊萨克
芬尼克斯以朋友的身份站在女孩身边,看着佣人们进进出出。
“你不用走的。”伊萨克劝解道:“我了解我哥哥,在这座城市里你永远都会有一席之地。”
“但是你不了解你哥哥背后的人。”女孩穿着为父亲送葬时穿的朴素黑色衣裙,头上戴着遮挡阳光的黑色头纱,不施粉黛的脸上表情异常平静。“你是个好人,伊萨克
芬尼克斯,你和洛萨先生都是。”女孩对朋友说道:“你们的善良和正直是这座城市最宝贵的东西,但那救不了任何人。”
“你的哥哥是剥皮城的总督,那种埋葬都市太危险了,你应该再考虑一下。”
“剥皮城,是的,那不是什么好地方。环境脏乱,到处都是狱卒和死人。”女孩挤出一个苦笑:“但是那里没有政客。”
“……我应该祝你好运么?”
“祝我们好运,也许有一天你会比我更需要。”女孩说道,拎起朴素的手包,挽起少年的手:“现在再送我最后一程吧。”
两个少年人正要走出宅邸,一群穿着黑色军装的士兵却一窝蜂地涌了进来。他们搬着佣人们刚刚搬上车的行李,在地板上踩出一长串乱七八糟的脏脚印,引来奶妈和一些老佣人的惊呼和责骂。
两个少年惊讶地对视一眼,他们从没见过这些士兵,他们的装束与洛萨的黑袍子完全不同,阴沉的装甲和遮住整张脸的呼吸面具带着令人敬而远之的死亡气息。两个少年人急忙跑出去,在支柱层明媚而温和的阳光中,他们看到一片阴云。
黑压压的大军拥堵在街道上,一个比男人还要高大强壮的女人大步走上瑟兰纳德家宅邸的阶梯,圆而粗糙的脸上有着数十道深深浅浅的疤痕,像毛虫般肥胖的嘴唇对两个少年勾起难看的微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她的样子令伊萨克一阵反胃,但他还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别过目光,因为他注意到她穿着和这些死人般的士兵一样的军装,而且有着一枚上校军官的银色匕首肩章。
“你不需要离开这座城市,凯瑟琳 瑟兰纳德。”女人操着一口比没上过学的糙汉子还要粗野的低等通用语说道:“你会继承我们的父亲,我的妹妹。”
在医院躺了半个月之后苏珑终于恢复了体力,也终于可以摆脱那些整日围在医院的记者们回到塔达尔的怀抱了。
苏珑与叶紫也终于迎来了分别的日子。
叶紫在苏珑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来向女孩告别,一副之后再也不会见面的样子。紧张的苏珑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跑到了住院部楼顶,她还有很多事想要问,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明白……她担心哪天叶紫就像那天一样突然就不见了。
哥哥从前也是那么担心我的吧。女孩想着,在夜间有些冷的空气中裹紧病号服。
“没有必要这样担心吧,以后还是可以见面的啊。”你都能自己找到我的住处了。叶紫苦无奈地摊开手,她显然还对上次被苏珑“捉奸在床”耿耿于怀。
“因为你总是要消失的样子啊,我很担心……而且我约定了要救你的,艾尔洛特人决不能食言!”女孩坚定地说道。
“傻丫头。”叶紫戳了戳女孩的额头,笑道:“你已经救过我了啊,还想怎么样?”
“那个不算了啦!而且你也有照顾我啊……”苏珑手忙脚乱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小脸涨得通红“我是说,就是……那个那个什么了啦……”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不可能哦。”叶紫笑着打断女孩,摇了摇头说道:“你也看到了,当我需要那些人的时候再低劣的家伙也能成为我的力量。他们可不是像你一样出于善良来救我,我经营的东西不可能放下。除非……”她沉吟了一下,狡黠地看着苏珑的眼睛“你能代替他们成为我的力量么?”
“我愿意!”女孩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但是很快就低落下来:“可是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两瓣柔软的东西压在了苏珑嘴上,像蜻蜓点水一样轻轻地一碰,但那已经足够让绯红色扑上女孩的脸颊。叶紫按着苏珑的嘴唇,微笑着眯起眼睛:“可是你说的‘我愿意’哦,那么,等到你变强的那一天一定要来带我离开我的生活哦,我的小骑士。”
学城的钟声在晨光中敲响,穹顶随着钟声变得清澈而明亮,在银灰色的光芒中,西岚市迎来了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