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只狼”的话,那么罗笠然头上的危应该可以绕地球一圈了。
看着满地的蜡烛和用丹砂画的图案,罗笠然不禁想到:不是说好给我整个灵具的吗,我看你是想把我当灵具祭出去吧!
玺儿右手毛笔,左手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张不知道年代有多久的暗黄色的宣纸,解释道:“这是我很久以前拿到的,一种可以召唤特定灵具的方法。”
说完,她放下纸笔,指了指图案中间让罗笠然站进去。
那图案虽然看不出来有什么意象,但散发着浓浓的不详的气息。给人一种只要站上去就会立马猝死的感觉。
罗笠然心里的退堂鼓打得砰砰作响。但是话都说出来了,玺儿法阵都画好了,现在还想着撤退早就来不及了......
才怪啊!这绝对是献祭吧!绝对是吧!我才不要站到中间去啊!!为啥不能整个普通的灵具啊?普通的就好啊!
“磨蹭什么呢?快点!”玺儿不耐烦地往罗笠然背上一拍,罗笠然一个踉跄栽到法阵中央。
没进来还不知道,进来以后才发现——这法阵中央散发的戾气都快溢出来了!走进去的瞬间,罗笠然就感觉像是牛头马面一人一把西瓜刀,架在他脖子上。罗笠然哪里经受过这种感觉?“啪”得一下就跌坐在地,连手背上都出满了冷汗。
玺儿却不管罗笠然的窘态,自顾自地照着纸念道:“忘川非川,魂之所载也。景帝铸一剑以镇界不变,然循序往返不可镇,遂剑失于忘川。”
念完,玺儿递给罗笠然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说:“喝吧。”
罗笠然接过,一股刺鼻的味道直接冲上脑门,罗笠然表立马变得复杂起来。但是想想珏儿被绑走的场景,心一横,一饮而尽。
当最后一滴药液进入胃里的时候,罗笠然只感觉天旋地转,连碗从手里滑落了都不知道。
好像意识直接被扯出来。罗笠然想要向玺儿求助,但却连根手指都动不了,直挺挺地向后仰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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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罗笠然的意识渐渐地恢复过来。他呻吟着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早已经不在玺儿的药房里了,而是在一条小舟上。
罗笠然抬头望了望四周,当即就吓了一跳——这周围,竟是要好几十条一样的小舟。每一条舟上都载着一团白色的物质,不知道是什么。
有一条小舟漂到了罗笠然旁边,罗笠然立刻爬到小舟的边上,想看清楚那团白色物质。
那白色物质上,赫然是一张人脸!
“我靠,这是什么呀!....欸?我的嗓子不疼了?”罗笠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不可置信。
“喂喂?听得到吗?”
玺儿的声音突然从天上传来。罗笠然抬头,可是只看见一片灰色的天空,并不见出声的地方。
但罗笠然还是对着天空问道:“玺儿?你做了什么?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所有人死后要渡过的河——忘川。”玺儿回道,“这里原本除了死人是进不来的。但是你喝的药会让你的灵魂和肉体分离并进入假死状态,这才得以进入。”
罗笠然一听,直接蚌埠住了:“所以我现在是半死不活了?为什么要送我到这里来啊!”
“这里有一把灵具,是用轩辕剑碎片铸成的。它被投入忘川是为了停止忘川的流动,可惜失败了。你要做的就是找到它,与它签订契约。”
“那它在哪儿呢?这里除了水以外还是水。”
“不知道。所以要你去找啊!”
罗笠然嘴角一撇,不再言语。
就像他说的一样,忘川除了水还是水,如果向远方眺望的话,隐约能看到一抹红色。
而且水流湍急,想在这里找一把剑无异于大海捞针。
“哦哦顺带一提,你要是看到一座桥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马上拉你回来。另外,千万千万不要碰忘川里的水,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
还有,你会在忘川上最后一次看到生前记忆最深的场景,不要被蛊惑了。”
罗笠然冷哼一声,像他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怎么可能被蛊惑?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找到那把灵具。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怎么能这么冷啊?”罗笠然搓了搓手,抱紧了自己,“要是能生火就好了......嗯?”
我自己不就是个生火机器吗?
摊开手掌,一团蓝色的小火苗跃然于上,周围也随之暖和了一些。
火苗还提高了周围的能见度。罗笠然将手伸向前,想看看前方的景象。
雾气渐渐散去,前方赫然出现了一条走廊!由白砖铺成地面,墙面也刷得雪白。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双开门。
罗笠然好奇地向前走去,玺儿立马呵斥:“别乱动!”
罗笠然一惊,揉了揉眼,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自己已经走到船边缘,差一步就掉入忘川了!
玺儿再次强调:“忘川会让你不停地看到生前回忆最深的场景,不要被骗了!”
罗笠然答应一声,走回了船中央。但刚坐下,那扇门又出现在罗笠然面前。
这回,门的一切细节都毫无遮拦地呈现在罗笠然面前——这是一扇医院里手术室的门!
“生前回忆最深的场景!”罗笠然脑袋里“嗡”得一声,一种愧疚感从脊背开始爬满了全身。
他不可自控地站起来,想要推开那扇门!
如果!如果能到达那个地方的话!
“我说!你啊!”
玺儿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把罗笠然劈了个激灵。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被骗了吗!”玺儿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不好意思,下次一定!”罗笠然打着哈哈,走到船边向水下看,那扇门又浮现在水面上。
叹息、咒骂、哭泣......几乎世间一切负面的东西都从门后喷涌而出,直击罗笠然的内心。
就算知道这是假的,但是我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
“下次我还敢!”罗笠然说着,在玺儿的一阵错愕中跳进了忘川!
然而,跳进忘川的一瞬间,无数的孤魂野鬼就往罗笠然扑来!它们拉扯着他的四肢,绞着他的脖子试图让他呛水!它们嗤笑着,笑罗笠然的自投罗网和痴傻异常。
罗笠然不停地挣扎,可完全是杯水车薪,甩开一只鬼又爬上来两只。
在罗笠然即将沉底时,一阵光芒从罗笠然身体里迸射。就算是在水底,这光芒也丝毫不受影响。照射到的鬼如同冰遇到火,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
所有的鬼几乎在转瞬之间就被斥退了。但光芒却越发强盛,连罗笠然都感到刺眼而捂住了眼。
但下一刻,无论是溺水感还是刺眼感都消失不见。他缓缓地放下手,发现忘川居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红的曼珠沙华海洋。
曼珠沙华之上,跪坐着一位少女。她闭着眼,像是在沉睡。她身着对襟齐胸襦裙装,淡黄色的襦,墨色带金色花边的裙,上有红线绣的数朵曼珠沙华,束以淡黄色的缎带。鼻梁高挺,嘴唇水嫩,画着深红色的眼影,就像个王公贵族。少女没有佩戴首饰,但一头血红色的秀发如同瀑布一样从脑袋垂下,经过香肩、美背,最后融入曼珠沙华中。
罗笠然走上前想与之搭话,但少女先一步开口:“1000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自愿跳入忘川的人。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罗笠然撇撇嘴,说:“你是不是应该自我介绍一下?”
少女睁开赤金色的眼眸,缓缓站起身来:“我的故事大概要从1000多年前开始讲起——我是用轩辕剑的碎片辅以陨铁铸成,作为贡品上供给了当时的皇帝。后来我不知道经过多少人转手后,另一位皇帝得到了我。但是在某次动乱里,那个皇帝要我阻止忘川的流动来试图挽救一个逝去的灵魂。我答应了,但是我失败了。我只有在这里等着、等着——直到下一个自愿投入忘川的人出现。我名为炽心,是为灵具。”
罗笠然听了,乐得拍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他要找的灵具自动送到他面前来了。
“那你呢?你为什么来到这里?”炽心问道。
“欸?”罗笠然一愣,“我是来找你的啊!”
然而炽心皱了皱眉,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都困在这里吧!”
“别啊!我说还不行吗!”罗笠然挠挠头,“但是我的故事没什么意思,就算如此你还要听吗?”
“没关系,但说无妨。”
罗笠然叹了口气,开始回忆:“我叫罗笠然,我的故事的话要从我上初中的时候——初中你知道吗?啊应该不知道吧?就是类似私塾的地方——那时候我不懂事,经常和我父母对着干,以至于我妈得了癌症我都不知道。我甚至还觉得我妈住院了是件大好事。到最后我妈临走时,我家里人把我从学校拖到医院,让我见我妈最后一面。我当时就拼死反抗,任凭他们怎么拽我,我都没进病房里。
但是我妈却出来了——被医生推着出来的,进了手术室......”
讲到这里,罗笠然突然胸口一紧,勒得他只出气不进气——但他还是接着说:“结果可想而知吧?后来我爸患上了抑郁症,跳楼了。我后来就寄宿在我大伯家,天天受人白眼。”
“你后悔吗?”炽心问道。
罗笠然自嘲地笑了:“从我妈进手术室的那一瞬间我就开始后悔,直到现在也未曾停止。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后悔没用,但是我怎么都无法原谅自己!对,我是不可原谅的!所以我看到忘川的倒影时才会跳下去——如果能再见一次我妈妈的话,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惜......”
“可惜你来到了这里,这也是命吗?”炽心接过话,“那就按照你的命,来使用我吧!”
炽心闭上眼,突然曼珠沙华海上吹起了微风。风力不大不小,刚刚好能把曼珠沙华的花瓣吹飞。不多时,满天的红色花瓣围绕着炽心旋转,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待花瓣散去时,留在原地的只有一把血红色刀身、金色纹花圆环刀镡、黑色皮质刀柄的横刀。
不用想,这就是灵具炽心了。
罗笠然走上前,握住刀柄。刹那间,他感到自己的灵力不受控制地向炽心上流去,但是那些灵力仅仅是在炽心里流转了一个周期,又返回了罗笠然身上。
那些返回的灵力跟罗笠然原本的灵力有些不一样了,罗笠然暗暗吃惊,张开手燃起了火苗。跟他之前蓝色的火不同,现在的火是一种血液一样的暗红色,而且隐隐有些不受控制地感觉。
此时炽心的声音在脑袋里响起:“我在这里等待了一千年,只为了等待一个能和我契约的人,只有这样我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力量。如今这一天来了,这片花海已经困不住我了。”
言尽之时,罗笠然身上所有的灵力都被炽心转化完成。罗笠然举起炽心,不知是不是因为刀身颜色的缘故,总感觉有些沉重。挥动两下,也不是很顺手。
“试着用我往前面挥砍。”
罗笠然听了,将炽心举过头顶,猛地向前砍去。但是在划过本来是空空如也的空气时,不知道是什么阻挡了炽心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炽心带着不可阻挡的劈风之势将前方的空间砍出了一条裂缝。
随后裂缝越裂越大,最终停止在一人大小。
裂缝中透出光芒,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一个单向通道的样子。
“走吧。”炽心说道,言语中似乎没有太大的激动。
罗笠然迈开脚,踏入了一片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