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所思之人,仅有雪白一色

作者:雪留城阖 更新时间:2020/7/9 23:01:59 字数:2296

人多了,一间小小的草屋自然是不够用。师父便在山下寻了处石壁,倚着石壁,不过两天时间便搭出了一间宽敞明快的木屋。

说真的,看着那木屋,我真是怀疑师父隐退前是真如他所说的盖世大侠还是事实上的盖室大家。

师妹,也就是雪儿,有着一头雪白色长发和乌黑眼眸的六岁女娃,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爬到树上,找一块阴凉的树枝坐下,掏出别在腰间的,我帮她做的笛子,开始吹。笛声悠扬,遍山可闻。

我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一套评判标准,也没听过其他人吹过笛子。在我看来,雪儿的笛音,天下第一。

想那时的我也是愚笨,随随便便就给她安了个“天下”的名号,不过也是,那时的我所知晓的天下,也就只是这半截山水了。

两个同龄的孩子在一起玩山戏水,往往会忘了时间忘了分寸。不少次都是猛一抬头才发现竟以是日落西山的光景了。为此,我没少挨师父的骂。

道理很浅显,玩乐的时间长了,练功的时间自是会减少。而这一点,当然是逃不过师父的火眼金睛。

“阿星,最近你练功不勤。”他的声音就好像是那深潭底部的石头一样让人感到寒冷。

“气脉也更乱了……你,不许再和雪儿出去胡闹,专心练功!!”师父少见的替我把了脉,但又再次大发雷霆。“你……有几日未曾食兽心了?”师父的目光更冷了,像是要刺穿我一般死死盯着我的脸。

“我……三月未食了。”自雪儿来之后我就不曾再食兽心了。毕竟,我也不想让那个雪白的小人儿看到我生挖活心吞食的鬼样子。

“你就这么想死吗?”师父的声音变得比他的目光更冷了,“想死,谁也拦不住你;想活,最好就照我说的做。”

我沉默不语,虽是被师父的气势镇住一时,但心里还是顽石一块,油盐不进。那时师父也只是将话说到此处便离去了,我却是只想着如何在雪儿面前保全面子而绞尽脑汁。那日之后,每当我练功时师父总是会守在洞口,等我练功结束后便自然离去。

认真练功的时间长了,身子也好似轻快了许多。至于师父说的什么天道轮回,乾坤之气等等会来索我的命的东西我也是一样也没见到。于是时常在半夜里爬起来打兽食心的勾当,我就又给自己停了。

时间的流逝总是出乎意料的快,转眼间,我竟已年有十四。

雪儿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雪白的小人了。年有十二的她披一肩白色长发,虽是穿着粗布麻衣,但在我看来也是颇是清雅。笛子更是吹得越发动人心弦了。

那一年,雪儿最常说的玩笑话便是“我都跟你一块小半辈子了。”这是师娘对师父说的原话。

晃晃之间,我也同她游山玩水,过了“小半辈子”,她的一些举动我从最初的不解到现在的了然于心。但,愚笨如我,和她一同过了六年,而后又还有四年,还有分开之后的更长时间,我竟一次也没有真正走进过她的心。

那夜月圆,我应她的要求,摸黑带她上了山。半截山只有一半,它的顶就是一块平整的岩台,据说是什么剑宗的老祖一剑荡平了这座山,还有一条河,再将半截山分为两半,河水落下,便成了我们门前的瀑布。

“阿星哥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雪儿坐在河边的巨石上,一头白发在月光下闪着银色的辉光。

“今日,我听师父说是你的生日,怎么了吗?”今夜的雪儿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美,我怔怔的望着她在月下身影,不知为何,却好似有一股朦朦胧胧的伤感笼罩在她身上。

“过了今天,我就十三了。阿娘说了,一般的女孩不到十三就已经嫁出去了,而我,却连个花也绣不成。”

“嗯。”笨拙的我此时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她,外面的世界,我不懂。所以我便只能用鼻子哼出一声。

“娘还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我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而不是像她一样默默无闻。”她格外加重了“嫁出去”这三个字,可我那时并不清楚她的用意,和她的痛。

“师父不是说不着急吗?你也不用着急。”想到了一部分缘由的我用了自己最拙劣的话表达着自己对她的安慰。

“嗯,对,不急。”她好似被什么噎了一口似的说道,旋即又从腰间抽出竹笛,“先来吹一首吧,难得的生日呢。”

我倚着石头躺下,正好能从她的发间看到那混圆的明月。几时,笛声凄凉。

那时的我只是醉于凄幽空明的笛声和被微风卷起的银光,而未曾看到,她发间飘飞的那几点映着碎月的冷泪。

愚笨的人一直都是愚笨的,但其实他的心里,或者说是本能上,却早已知晓了自己的渴求。

我便是如此,直到那么久之后,我才发觉了我自己的心意。

又是两年,我眼中的雪儿越发清秀,长长的白发一直垂到了腰下,师娘不让她剪发,说这样多多少少可以限限这丫头的野劲,让她多学学女红。

可师娘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雪儿是学了女红,但游玩更没落下,来检查的师娘看着那绣的比真花还真的刺绣也是哑口无言。只得无奈地挥挥手,罢了罢了的叹着气放她出来玩了。

雪儿学得好,学得快,和我不一样。

就在那年,我遇到了瓶颈。或者说是,大限。

我已有近两年未再食心,练功也愈加勤勉,但不多时我便感到我的功力不但没有进步,反倒是还有退步的迹象。

之后,无计可施的我去找了师父。

“几日未曾食心了?”

“两年。”

他沉默了。良久,宛如雕像一般的他从口中缓缓吐出一句话,一句让我只要回想起就毛骨悚然的话。

“你有两个选择。一,杀人食心保命;二,苟延残喘等死。”

他又用他深邃的眼睛死侍盯着我的脸,眼中闪烁着的不甘和悲愤全然化作失望,如万千流矢一般将我万箭穿心,“今日起,我不准你在见雪儿。”

心,两颗一起被刺穿了。

心中翻涌着的血液告诉我自己是有多么不愿与她分开。心在痛,钻一般的痛。

我按住心口,用全身的力气压住情思的喷涌。我茫然的看向一脸铁色的师父,本能竟先于理性吼了出来。

“不!我不要!”胸中满溢的情感全部喷发出来,“你休想分开我们!不就是死吗?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她?!”

师父接下来的这句话让我认清了自己的不堪,同时也让我被全然蒙蔽,再也看不到那以外的任何事物,她以外的任何人。

“你难道,就这么想看到她年纪轻轻就为你送终吗?”一句话,似挖心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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