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天语阁,从密道一路直接到了阁主的房间,将那个人头交给那个常在阁主身边的灰衣老者,又在他的引领下见到了阁主。
“对不起阁主,任务失败了。”
金甲下的眼眸动了动,看向了我的方向。
“我到那里的时候,目标已经被杀了。应该是问神楼的人。”
“是吗——”阁主那阴沉的声音中混杂着一丝不快,“你们今天先回去吧,明天听我安排。”说罢他便打开了手边的文件,就着昏黄的灯细细的读了起来。
“告退。”我稍稍鞠了一躬后便和阿紫一道回到了我们的厢房。
第二天午后,我们等来的不是阁主找到叛徒并将其清缴的消息反而却是阁主被叛徒带走天语阁群龙无首的噩耗。
“好在当时没有人在阁主那,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来送信的是另一位在阁主那层常见的灰衣人,“绑走阁主的就是赵老,这么多年了,最开始跟着阁主的就是他,可谁能想到——唉!”
“阁主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被带走?”阿紫被吓得大惊失色,“那个阁主怎么可能会被那个老家伙带走?”
“阁主喝了他给的药!”然后灰衣人又颤颤巍巍的从衣服内缝中取出一封信,“这是阁主之前说要是出了事让我交给你们的,你们,可一定要救出阁主啊!”阿紫从他手中接过信后他便鞠了一躬后离开了。他知道,我们也知道,我们虽然都是天语阁的人,但是所掌管的事情却是大相径庭。这种时候,他确实是心无余更力不足。
——
【这是场赌局,是我和我三弟在很久之前立下的赌局。】
【内容很简单,就是比我们谁能够先击败对方,手段方法不限。】
【我原本是没打算取他性命的,只要争得了皇位,他输了,那样就够了。】
【可是,他却技穷了,他却想要直接取走我的性命,以此来结束这场由时已久的赌局。】
【虽然不算是犯规,因为我们本就没有制定任何规则和禁手,但他确实做了。】
【但他确实走出了这样一步棋,走出了只会更早让我胜利的一步棋。】
【既然他无情在先,就不要怪我无义。那些账我一定会还。】
去梦山观,杀了三皇子。
——
一节不长的信纸,寥寥几个短句,我却看出了阁主深埋在面具下的无奈。若非情非所以,谁又会去骨肉相残?必是被逼到绝处,不得不为,不得不做。
在他将那份名单交给我的时候我便知道阁主其实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唯独那三皇子的资料情报少的可怜,其中之意早已不明而喻。再说,若是真心想要赢,何必大费周折去杀什么高官宰相之流,直接对三皇子动手不更方便?阁主是不会连这一点都算不清的,只能是阁主他不想去算清罢了。不过好在他现在算清了,也还不晚。
“阿紫,走吧。”我起身出了厢房,阿紫则是无言地跟在我身后。
这次的任务目标很明确,没有任何问题:拿下三皇子的人头。就这么简单,而且这次是去问神楼总部,那里的人应该都是问神楼的人,都是或多或少沾过我们天语阁的血的人,我没有留手的必要,更不会对他们留手。在完成任务的基础上,我不介意再多杀几个问神楼的人。
午后的阳光有些许强烈,春意已浓,日光照射在身多出了几分燥意。出了城骑了马,一道向东边河畔的梦山观疾驰而去。
“阿星,”到了外面的大路上她并了过来 ,“这次不用畏手畏脚的了,久违的大干一场吧!”
“嗯,阁主在最后终于想明白了,我们不能这样毁了他的兴致啊!”慢慢地近了,我面具下的右半边脸连同那右半边身体都在微微发热——我早就准备好了,大干一场啊!
梦山观坐落在一片竹林之中,茂密的竹子遮住了观内的一切。在竹林不远处我们栓了马,徒步前行。
走进了竹林,密密麻麻的竹子遮住了我们的视线,原本很近的观门一下子消失在了竹影之间。是个幻阵。这也正常,问神楼怎么说高手还是有的,做一个护门阵法还是有余力的。
“反正没打算留手,就不跟他玩这破阵的小把戏了——”阿紫慢悠悠的说着,身上慢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紫色光华,“阵——破!”不是去找阵法中的薄弱处去解开阵法,而是直接将整个阵法本身抹去,就好比考生直接把试题给撕掉一样,让对方完全意想不到。
那些竹子,也就是那些组成阵法的本体,瞬间被无数道看不到的刀光斩断,只因为它们组成了迷阵。
“啊~这就是法则的力量吗?强的一塌糊涂啊!”由于她这也是第一次用,自己都有点被吓到了,“嗯,真想看看那个布阵人是什么反应啊~哦,还没结束呢!”紧接着又有一场不存在的大火烧掉了所有的竹子,梦山观的大门终于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走吧。”为了防止她被我的力量吞噬,我示意她抓住我的左手。
门后面,有三个人,看姿势大概是举着什么武器,应该是准备在我们进门的时候偷袭吧。我的右眼可以轻松看到活物的轮廓,藏在什么地方并没有意义,我在之前做任务的时候也是一直在用,知道什么地方有人,什么地方藏着人,这帮助可不是一般的大。
这次与以往做的任务不同,不需要隐秘,不需要靠考虑其他的东西,所以——“吞天!”我师父的成名技,也是因为这招才使得他被各大名门所通缉,不得不归隐山林。这招吞天的原理很简单,和吸人一样,都是将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吸进我的那个世界,以此来滋涨我的身体。仅此而已,不过一个只用到了右手,一个是用上了全身而已。
瞬间,我周围方圆一丈的世界全都被黑暗所笼罩,所有的生机都被我吸入了体内,当然,除了和我牵着手的阿紫。
没什么要做的,只用慢慢地前进就好了。凡是我所经过的地方都变成了毫无生机的黑色,都变成了和我的那个世界一样死寂的黑色细沙。
慢慢地靠近了那扇暗藏杀机的门,慢慢地将那门,那墙,那门和墙后的人们吞噬消耗,变成了毫无生机的黑色细沙,随风消散了。
我们一点一点地向着那间孤零零的道观走去,一路所至,皆化为黑色死沙。
近了。
我感觉到了,那种力量,和阁主一样的那种可以抹除我们功法的力量,他,三皇子,就在那里面。
不,不仅仅是三皇子。还有一个人,三皇子的身旁还有一个人。
他是谁?是问神楼的人?还是三皇子的那个亲卫队的人?
此刻我的领域已经完全覆盖住了那间道观,但是那间小小的,残破的砖房却丝毫没有被腐蚀吞噬的样子。
“是阵法吗?”阿紫挥了挥手,“看我破了它!”
一阵紫色的光闪过,那间屋子却仍是岿然不动。
“算了。”我收了吞天,将阿紫拉到了身后,“这一套对他没用的,再怎么说他也是阁主的兄弟啊。”
“那……”阿紫撩了撩头发,将手轻轻放到了我的背上,“你加油,我会尽力的~”
“交给你了!”我知道,我们一同经历过那么多的刀尖舔血的夜晚,我知道,我可以放心的,安心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她。
怀着异常高昂的心,我踏入了那间小小的道观。
“来了?”是他……
“嗯,来了。”是那个殷枭……是那个曾经差点杀死我们的殷枭……果然最后会是他吗?
“先说好啊老大,我可是没打算这么早就去见阎王!”殷枭拍了拍坐在他身旁的三皇子,“所以如果我打不过了我就会认输,就会跑路,你做好心理准备哦。”
“都是天命,我知道的。”一直坐在那里的三皇子眼中泛着淡淡的流光,他的眼中就仿佛有着一整片星空一样,“你们来杀我,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才是对的?”
“……”想过,我当然想过,但那又如何?我是阁主的人,我是天语阁的刺客,听命于阁主无关对错。而且……说起来也许有些自大,我一直都感觉阁主他其实是我们的一个朋友……
“阿星,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不在三界五行之中,你的命天无法控制,你的选择会影响天的布局。”
“所以,阿星,你一定要认真走好每一步,做好每一个决定!”
我笑了,后面的阿紫也笑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定要按照天的布局来行事?为什么我一定要为了那所谓的天的布局而畏手畏脚?为什么?凭什么?!
“我不在乎。”我笑着对他说到,“这个世界,这头顶的天,他们会怎样我根本不在乎。”
“就算世界因你而毁灭?”
“那我也不在乎。”我慢慢抬起了右手,“世界会怎样对我来说并没有影响。所以……你赌错了。”
“呵,是吗?”他只是淡然一笑,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懊恼的情感。也是,怎么说他也是王储,将来可能成为皇帝的人,这点气度还是要有的。
“那请吧。”殷枭在他的示意下站起来挡在了我们中间,他悄悄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次我可是个不会再中上次的那个了哦!”
“好,还请你全力以赴,我们赶时间。”阿紫没好气地在后面补了句嘴。
“那——来了!刚劲·轰拳!”
他还是改不了乱喊乱叫的习惯啊。
“霍!”我用右手的鳞甲硬接下了他的拳,身体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右手的鳞甲却是有些许的动摇了。
“这次没有震开吗?”殷枭见我并没有受伤,于是便很快一个滑步回到了原地,“再来试试这个!刚劲·断!”
只见他化拳为掌,又用掌化刃,横扫而来。我知道这招我扛不下,但我并不惊慌,因为我知道——她还在我身后。
“阻隔。”一道紫光闪过,一面流动着紫色光华的墙壁赫然出现在我面前,挡住了那个要命的斩击。
“看来正面进攻成功的机会不大啊。”殷枭又一次很快的退出了我的攻击范围,“不过你们也是,同样的招数我是不会中第二次的。”
“所以……”他,殷枭竟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幻术我是不会再中的。”
“好吧,阿星你加油。”阿紫散去了藏在手中的幻术,“被他完全发现了,没用了。”
他虽然失去了视力,不,应该说是主动放弃的。尽管如此,即便如此,我仍旧是无法在他的身上发现一丝的破绽。
“喝!”阿紫发射了几颗能量弹,又扔出了几根银光闪闪的长针。
“哈!”不出所料,部分没怎么瞄准的能量弹被他轻松闪过,闪不过去的和瞄准三皇子的则被他一一击落。
“有点难对付啊。”在这里,我的能力大部分被三皇子所限制,而要是直接上去和他打的话我们很大概率会输,这就算是陷入僵局。
“话是这样说,但肯定是能对付的对吧?”
“那是自然。”如果是之前的我的话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没有办法的,很大概率会导致任务失败,但如果是现在的我,则拥有打破这僵局的办法和能力。
“对不住了,你实在是太强了。”阴云慢慢地涌了过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殷枭的直觉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但即使这样他仍是没有睁开双眼。阿紫只好再次将那和幻术阵法散去。
“我只是为了完成阁主的任务。”
从小到大,我吸了多少东西呢?那些黑晶石,那些心脏,那些……
当然了,能吸进来,那自然就能吐出去。只不过再吐出来的东西会和吸进去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罢了。
“烛龙。”我的右臂再次附上了一层漆黑的鳞甲,整个右手裂开来,如同一张血盆大口一般狰狞地张着,“破空!”
只见一条通体漆黑的龙从我的掌心飞出直指殷枭的眉心而去,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的头,使他再次化为了一团金光闪闪的粉末随风而去。
“够狠,直接毁了殷枭的活佛化身。”三皇子悠悠然地站了起来,“之前还无差别的杀了我埋伏在门口的暗卫。”他慢慢转过身去,望着殷枭离去的方向,“这不直接把我的棋子都抹去了吗?”
“你技穷了。”我缓步向他走去。我知道,他并没有和我一战的能力,而且只要他有动手的想法,我相信阿紫一定不会手软的。
“是的,我技穷了。”他还在仰望天空,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和二哥的胜负一直持续到现在我一次都没有赢过。”
“在这里我一次又一次的输给二哥,就算有赢的时候,到最后也查出来其实是二哥故意让我的,为了更远的一步棋而部下的局。”
“大哥在外戍边,他的兴趣一直都是军事,我和二哥都尊重他,并约定无论之后是谁上位都不去干涉大哥。”
“在这里我一直都活在二哥的阴影下,无论怎样挣扎,无论如何努力,二哥他总是比我高出一头,所以我选择离开去了西域。”
“在那里,我找到了打败二哥的可能性,我找到了新的,希望。”
三皇子猛然转过身,他的眼睛里闪耀着异样的光,他像一个孩子一样笑着,眼中满是快乐和兴奋。
我们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作秀,看着他将自己的一切都赌在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上,看着他,用尽一切去抗争自己的命运。
“那种制度,那种新生的美,那种无懈可击的完璧,那种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快乐,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的完美的制度。”他的神情慢慢地变得激奋起来,“那是能真正让人们,让每一个人都得到快乐和幸福的最终的方法!!!”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阿紫从我的身后冒了出来,“那些人们的快乐和幸福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其他人们的悲欢苦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们要牺牲我们自己来成全别人?”她一点一点地接近着三皇子,“为什么,我们要为了你的希望而去伤害我们自己?”
她一把将三皇子藏在袖中的剑抢了过来,反手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三皇子,你从来就没有能赢过你二哥,我们阁主的可能性。你知道为什么吗?”
在阿紫将剑夺过来的那一瞬间三皇子的脸色立刻就灰暗了起来,“为什么?我不如他吗?”
“不,你也很优秀。只是,阁主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赢。”
“阁主他追求的不是胜利,而是大局。”我将手慢慢放到了他的头上,虽然无法使用吸人的能力,但是我肯定我能杀掉他,对,不会错的。
“本来你能安然无恙的——”阿紫还打算说些什么,但我制止了她。
“所以说,是我错了吗?”三皇子最终低下了头。
皇族的血脉确实强大,被我们砍下头颅的三皇子依然活着,虽然平时跟阁主打了不少交道,但还是被吓了一跳。最后我们只能无视了那颗还在说话的头,将他直接用黑布包了,回去骑了马,一路赶回了天语阁。
回了天语阁,阁主已经回来了,看他安然坐在那里的样子不仅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就在那里坐着,根本就没有被掳走的经历。但是一直在他身边的那位灰衣老者确实已经不在了,从前一直在阁主左右的他最后背叛了阁主,他的心里也曾有过挣扎吗?
“阁主,任务完成。”我一个人进去后将那团黑布放到了他面前的书案上,“这是目标的头。”
“嗯,你退下吧。”金甲下的声音有几分疲惫,更多的还是无奈。我行了一礼后便退下了。
阿紫在门外靠着墙等着我,我出门后她并没有动,淡淡的问了一句,“阁主他,怎么样?”
“他还是他,走吧,再去给我吹两首去!”
“好啊,正好我那首曲子练得不错了,这就吹来给你听听!”
我们笑着,回到了那个狭小的,但却一直温暖的小厢房。几时,笛声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