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终于忙完朝中的大小事务,总算是脱了身回到了天语阁。在他回来的第一时间便宣布要举办一次招待全阁人的宴席。看来阁主是真的很高兴。
承蒙阁主好意,邀请了我们怎能拒绝?大红帖子发到了每组人的手里,每个人都喜气洋洋,每个人都兴高采烈。
从早上开始准备,中午宴席开始,阁主还请来了戏班子全称为我们助兴,忘忧露不限量畅饮,道道美食接连不断的端上长桌,所有人,包括我们,洪大哥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
大家都知道了,阁主,当了皇帝,成了这天下最有威严,最有能力的人。成了最接近神的,接近天的存在。所以大家也都没有拘束,都没有遮遮掩掩,全心全意的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来庆祝阁主的成功。
宴席进行到一半,我和阿紫被灰衣人从桌上叫走,直直将我们引到了阁主那里。
推门而入,只见阁主并未穿金甲,而是以真面目示人。坐在阁主对面的还有一个人,他正与阁主把酒言欢。
“呦,你们来了?!”那人回过了头,爽朗的笑了笑,“来来来,入座入座。”
“你!”那张脸我本该已经忘记,但是他的轮廓如此突兀的闯入我的眼中,将我那沉眠记忆瞬间唤醒。
“三……三皇子?!”是他,是哪个走投无路的落魄皇子,是那个本应被我割下头颅的,问神楼最后的目标。但是,为何……
“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三皇子。”阿紫伏在我耳边说到。
“嗯,我也是,不会错的,就是他!”我也耳语以回。
“怎么看他都是活着的吧!也就是说……”阿紫往我的身后缩了缩,“我们任务失败了?”
“难道是叫我们来问罪的??!”
““啊——!!!””
“行行行,你们先安静。”三皇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站起来摁住了我们两个,“这里没有人会怪罪你们的。”
“紫天,星语,你们别闹了。”阁主终于说话了,没了金甲的阻隔他的声音听起来清晰了不少,“今天叫你们过来,主要是为了谢谢你们。”
阁主拉我们入了座,一旁的灰衣人为我们备上了碗筷,斟上了酒。阁主挥了挥手,灰衣人便拉开了一旁的布帘,露出了外面光彩夺目的大戏台。
“我们一族只要头没死,之后及时接上一具身体便可以继续存活,只是会失去那皇族血统罢了。”三皇子的话将我们的注意力拉了过去,“而失去了皇族血统,就会变得与常人无异,自然也就失去了当皇帝的资格。”
“没有皇族血统的人担不起如此重任。老哥,虽然很不甘心,但是老弟我身子骨不行了,这皇帝就你来当吧。”三皇子看上去是很洒脱,但他眼神中藏着的不甘和悔恨就算是我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三弟,不要说我顽固不灵。”阁主只是看着戏台上的表演,“你的想法太超前了,我们这里的民众并没有那种觉悟,你的方法不能说是错的,但真的,不合时宜。”
“你还是没有看清楚啊,三弟。”阁主说的话越来越难懂了起来,“没有看清这世界,这天下百姓的一切。”
“那,二哥,你看清了吗?这天下百姓的一切。”三皇子像是在挑衅一般来到了阁主的背后,虽然我们知道不会出什么问题,但身体仍是不由得紧绷了起来。
“当然没有,这世间不可能会有谁能把着一切都看清楚。”阁主回过了头,用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眼神看着三皇子,“我只是看到的东西比你多那么一点点而已。”
“不论何时?”三皇子笑了。
“不好意思,不论何时。”阁主也笑了。
这里本是他们两兄弟的世界,他们之间的问题,但为何我们却在这里?我和阿紫终归只能算是局外人,再怎么说,也还是局外人。
我不知道阁主为什么要在这种场合把我们叫过来,不过也是,我从来都没想清楚过阁主想要干什么。
“还有,谢谢你们两个了,天语阁最强组合。”三皇子停下后将头微微转向了我们,“正是因为有了你们的努力,我才能再次和老哥面对面的谈一次。”
“虽然那时候你小子就只有个头。”
“还不是你害的?还说?”
看着他们两个互相打趣调笑的样子我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不是因为阁主会这么幽默,也不是因为三皇子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失败,这么快就能以平常心来面对这一切,而是看到那对重归于好的兄弟,那对曾经的死敌竟然就这样简单的打闹在了一起,就如同他们二人仍旧是少年。
我们默默退出了那里,之流阁主和三皇子在一起斗嘴玩闹,之后在楼下也是和洪大哥他们一起喝的叮咛大醉,不省人事。
三月后,天语阁总算是处理完了问神楼的杂事,恢复了常态。但这恢复常态后的第一个消息却让我们失了常态。
朝廷换了皇上,江湖上本就正闹着要换盟主,按理说他们江湖上闹归闹,打打杀杀怎样都不会闹到我天语阁头上,但,却因为我前些日子在追杀三皇子的时候没考虑后果,做的太过了,以至于在江湖上又引起了一阵恐慌,说什么黑魔再出世,吞天回人间,那些名门正派沸沸扬扬地说定要早日将黑魔抓拿,斩首示众。
这两件事本来是没有什么关联的,但是这么撞到一起,便直接变成了下任武林盟主将交由抓住吞天黑魔的人来担任。换句话说,也就是现在江湖上的所有人都想抓住我,不论是正道还是邪道,只要能抓住我这个黑魔,那么武林盟主的位置就定了。这种美事,自然是人人都想来碰碰运气的。
按理说只要我一直在天语阁里窝着,静静地等待江湖上的风波停息就好,但是……因为戏班子有事没了每天的表演,我硬生生地憋了几天,实在是憋不住了。
“阿紫,要不咱们今天晚上去做个任务?”
“疯了?”她只是白了我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不是,我也知道现在情况特殊,就是说嘛,你看,一直在屋里窝着也不好是吧?”
“怎么,出去给人家捉拿归案斩首示众就好了?”
“不是,就是说……”我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索性就实话实说了,“就是想出去了,一直在屋里太闷!”
“人家阁主为了照顾你免去了你定额完成的任务,让你在这白吃白喝,你还不知足?还非要出去送死?”
“哎呀,出去一下又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嘛~”眼见阿紫开始有些生气,我连忙哄了几句,虽说效果也不是很好吧,“就出去玩一下,顺手做个任务,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
“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全民皆兵,人人都想着撞个大运撞到你呢!”她端起碗喝了一口茶水
,“你倒好,自己还玩人家怀里扑去了。生怕人家抓不到你还是怎样?”
“那个……”我绞尽脑汁,“你看这几天不是外面有灯嘛,就是想出去看看灯,对就是想出去看看灯!”虽说中秋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街上的灯仍是会夜夜点亮,外面的夜市也是热闹非常。
本以为这一个拙劣的借口很快就会被她无情地戳穿,但是没想到的是她却答应了。
“只是去看看灯的话也不是不行,但说好了,我们不是去做任务的,只是出去看看灯哦!”她红着脸再三强调着,“不是出去做任务,而是出去游玩,唔,游玩。”
“啊,啊,对,对没错,是出去玩的,不是出去做任务,是出去玩!”见她同意我的说辞我自然是十分高兴连忙接着说了下去。“就出去看看灯,不干别的,一会咱就回来!”
没错,就出去玩一会,没有人会知道我是谁,他们不可能会抓住我的。
一番换装打扮后我们便偷摸摸离开了天语阁,一路向东,慢慢向着城里的夜市区前进。
灯火通明。明明是夜晚,但街道上的灯却让这世界亮得犹如白昼一般。我从未见过如此的光景,从小待在山里的我一直生活的黑暗的夜晚这一刻被这满街的花灯照的分崩解离。
“怎么样?咱们这城里的花灯可是天下一绝!全年不停歇的夜市,每一季都会换上由宫廷画师亲自操笔的花灯,怎么样,开眼了吧!”阿紫不知为何显得十分兴奋,指着街边摊位一个个给我细细道来,“这里是买糖人的,这里是皮影戏,这里有猫眼石……”
街边的小摊和花灯相衬成趣,灯光闪过,照亮一张张笑盈盈的脸,温暖了这夜间凉凉的秋风。人来人往,为了不走散我们相互牵起了手,就像那次我拉着她一样,我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寒风中闪耀着的是温暖的灯光,灯光下闪过的是欢乐的人们,大人给小孩买了个风车让小孩乐开了花,谁家的夫人在一圈圈佣人的簇拥下拉走了一个又一个装着或真或假的珠宝的匣子……而我们只是漫步在其中,看着这里的人们,做着他们的事。
走着走着我看到了那个,那个小时候师父出山时常常会带给我的零食,那种裹着糖的山楂串。我有多长时间没有吃过那个了呢?虽然雪儿来了之后师父出山的频率大大减少了,但隔三差五出去一趟时总是不忘给我和雪儿每人带上一串。之后我们也渐渐长大了,师父出山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于是便没有再给我们买过这种小零嘴了。
“怎么了?”阿紫见我矗立路边紧紧盯住了那个小吃摊,“想吃那个?”
“啊,不是,只是想起来了一些事。”看到围在摊位前的那一圈圈的五六岁孩子我不好意思的敷衍了两句。
“哼哼,是这样啊~”阿紫笑了,在温暖地灯光下她的嘴角勾出了一抹诱人的角度,“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老板,来两串糖葫芦!”
“好嘞!”老板一只手接过阿紫递过去的铜子,一只手将两串糖葫芦交到了阿紫的手中。
“怎么样?来一串?”阿紫一个转身,一串糖葫芦便飘到了我的眼前,“眼睛直勾勾地看了人家半天了你知道吗?”她丝毫不掩饰地笑了,我只觉脸上发烫。
“来就来。”我闷了一句,“回去给你钱。”
“切,才不要呢。”她转过头去咬了一口糖葫芦,“就当是本小姐我请你的好了!”
跟上去后我慢慢举起了阔别已久的老朋友,将其送到嘴边,轻轻咬上了一口,嗯,还是那个味,还是那个冰凉如雪,又酸甜交加的味道。
看来下次再来逛夜市,可要记得带上钱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