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悔了。
为什么我就不能再天语阁里睡上几天，等着外面的什么鬼盟主选完了再出来？为什么我就没忍住？？！
拉着阿紫在没有月亮的街上狂奔，身后的追兵紧紧咬住我们，时不时还扔一把暗器阴针来封锁我们。这情况真是太糟糕了。
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在那里我只是稍稍将右手露出来了一点点，就立刻被人识破了。
【这手，是黑魔！！】那人二话不说直接一剑向我砍来，下意识的举起右手防御，但却直接向周围的人表明了我的身份。
【快！捉住他！！！】情急之下我一把拉起阿紫飞入黑暗，妄想借此来甩掉他们，但那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在街道上狂奔的我们就像是闯入狼领的小鹿，自投罗网。
每每想要躲在屋檐下的死角之类的地方来躲过追踪时都会有如雨的暗器倾盆而来，跑的时间越来越长，身后的追兵却也越来越多。这武林盟主的位置真的就这么诱人的吗？
“还好吗？我这准备的差不多了。”阿紫一直环绕在指间的紫色流光慢慢定型，表明她准备好反制手段了。
“死不了人吧？”真是，为什么这种时候我还抱有这种恶心的不成熟的幼稚想法？
“嗯，大概。要是运气不好从房顶上摔下去可不关我事哦。”
“嗯，上吧！”紧握回来的手表明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我用力一甩将阿紫抛向半空，同时回身用右手吞掉了飞来的暗器，为阿紫创造出完美的时机——
“紫灵·闪！”只是一阵炫目的紫光，仅此而已。但就趁着这个时机我一把将阿紫拉过来抱在怀里，随后跳下屋顶，在鳞次栉比的城中隐去了身影。
“咱们这算是逃出来了？”
“想多了，他们还在周围。”
“那怎么办？”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黑暗中我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她也像是明白了我的想法一样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没错，我是可以就这样出去，杀出一条血路带着阿紫突围。但这绝对不是理智的选择。杀了外面的人容易，摆脱追杀却是难上加难。如果我要是杀了他们，之后江湖上有关我的传闻肯定会愈演愈烈，来找我来讨伐我的人也肯定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我自己的人身安全是小事，要是连累了天语阁，连累了阁主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说到底导致目前这种状况的根本原因还是出在我身上，如果我能静下心来，能安安稳稳的在天语阁待着，那肯定不会出现如此这般的状况。
我又回忆起前不久我被人发现时的情景。
买了糖葫芦后我们一边吃一边继续逛这夜市。人流慢慢地减少了，也许是因为时辰不早了，明天还需要工作的人们回家了罢。虽说周围的人已经减少到不会遮掩视线的程度，但阿紫却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周围的人少了，夜风吹来也带有几分寒意，虽说周围明灯盏盏，火光摇曳，但那些微弱的光热怎么能温暖我们这些身在寒风中的旅人呢？不觉间，我也把手握地紧了几分。
“阿星，看！”阿紫用还剩下两个山楂的签子指向右边，“是纸鸢！”
“喂喂，这样很没礼貌的。”我一边用手按下她的竹签一边朝那边望去，只见在路的另一旁，一个不大的架子上摆了很多花花绿绿的用纸做的四角形的玩意，“纸鸢？”我不认识这个东西，在山中我没见过这种东西。
“诶，你果然不知道吗？”阿紫一口咬下剩下的两个山楂，随手把签子一丢，“这是可以借着风力飞上天的纸鸢哦！”
“嗯……”我似乎是有点印象，但却不知为何很是不快。哦对，是雪儿跟我说的，她从阿月那里听来的所谓的‘新奇玩意’对就是这个，能凭风飞上天空的纸鸢，还有若是将笛子绑在纸鸢上便做成了风筝，对，我是知道的。
“很厉害吧？要不要买一个等到了春天一起出去放着玩啊？”
“算了吧，不过是骗小孩子的玩具而已。”心头满是不快的我挥了挥手背了过去，“更何况现在离春天还早着呢！”
“是吗？”不经意间我松开了拉着她的手，她的温度从手心消失的那一刻突如其来的寒冷使我冷静了几分，“那算了吧。”
“嗯……”我握了下拳，掌心的温度正在飞快消散在夜晚的寒风中，看着她的脸不经意间便松了口，“主要是我没待钱，要是你实在想要去买一个也不是不行。”
为什么我要因为别人而坏了自己心情？想到这我便释然了，阿月和我，不早就没关系了吗？我没有生他的气的原因啊。对，我不生气。
“那说好了啊！等到了春天，一起出去放风筝！”
“嗯。”我回过身来看着烛光下阿紫的笑颜，明明很美，但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隐隐作痛。
阿紫三下五除二的掏出钱买下了一个红绿相间的纸鸢，又从老板那里接过了一轴线，“买好了！来，拿着！”
“哦，哦。”我用右手接过了她买的纸鸢，“这还挺轻的啊，哇，好软！”
“就是因为轻才能飞上天啊，”她握回了我的左手，一股暖流从指间慢慢流回掌心，“还有这可不是很结实，你小心着点，别给弄坏了。”
“知道知道。”确实那个在手中仅是拿着就感觉弱不禁风，实在是没办法想象这玩意顶着强风飞上天空的情景，“接下来去哪？”
“嗯，今天就这样吧，往回走吧！”阿紫的脸上挂着一张满足的笑脸，“今晚玩得很开心！”
“那咱们以后有时间了也常出来玩玩吧。”人又变多了，我小心翼翼地拿着纸鸢绕过人群，生怕谁一不小心撞过来在把这个薄如蝉翼的约定撞坏，“没有任务的时候出来转转也不错。”
“好呀！你终于算是开窍了！”阿紫十分开心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轻人就是应该享受一下这美妙的夜生活~诶！”
突然几个身披戎装的汉子从后面冲了过来，撞了阿紫一个踉跄，幸亏我眼疾手快，一把拉回了险些跌倒的阿紫。
“喂，你怎么回事啊？撞了人不知道道歉的吗？”阿紫气势汹汹地吼了过去。
“冷静冷静。”看那些汉子行色匆匆，应该是有要务在身，想来也应是无心之举——但事实证明，我的分析是有多么离谱。
“啊？没长眼睛？看不出来本大爷是灵山派的人吗？”
“喂喂，你叫谁道歉呢？！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
本来想互相迁就一下就算了，可他们一听到这话却是直接返回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无法无天，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为首的那个高出我一头的家伙一把扯烂了我手中阿紫新买的纸鸢，其余几人更是不由分说地直接将拳头挥了上来。
“什——”阿紫也没想到竟会受到如此对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硬生生挨了那汉子一拳。不知为何，那飘零的纸鸢碎片和被击倒的阿紫在我眼中无限放慢，视野也在慢慢变红。
我不知为何，看到被放倒在地上的阿紫我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杀意，一股急迫的，激昂的，血红的杀意。
——
再回过神来，那个出手打阿紫的汉子已经被我吸成了干尸……手中握有力量，随意掌控他人的生死，竟是如此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
“你……你，”那几个汉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支支吾吾地指着我和那具干尸，“你是黑魔！！！”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黑魔二字，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了十几号人，他们像是疯了一样向我和我身旁的阿紫袭来……
——
那一刻，杀了那个汉子的人是我还是我心中的黑魔呢？
在将手扼住他的咽喉时我又在想些什么呢？
还有……为什么当时的我会直接痛下杀手呢？
我们现在仍旧是勉强靠着阿紫的结界躲在一处屋檐下，屋顶上各路人马不断地飞来掠去，刺激着我们紧绷着的神经。说到底，现在我们的走投无路都是由我一手造成的，都是因为我在外人面前暴露了自己，才招致如此灾祸。
但我仍可以察觉到她的无助。
“能不能就这样维持着结界回到天语阁？”
“不行的，移动起来的话结界很容易就会被看穿，目标反而会变得更明显。”
……
“阿星，要不然你去试试偷袭从咱们附近经过的家伙，然后再换上他们的衣服借机逃脱？”
“没用的，外面的人太多，虽说今晚没有光月，但总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
沉默，我们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又一次，对这近乎无解的局面感到绝望。
不，这算是无解吗？如果我愿意的话，如果我可以抛弃那无谓的不杀原则，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易如反掌，就算之后被全天下的人追杀，我也有不被抓住的自信。毕竟我可是连这个世界都能够吞噬的存在啊。
没错，只要……
“诶，你们还真在这啊！快出来，我带你们走！”突然一张熟悉的笑脸穿过了结界，打断了我的思绪，握住了将要断线的理智。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你可是真有阵仗，这么多的人就为你一个连夜满城奔波。”
是殷枭，那个少林的天才，问神楼的底牌，我们曾经的敌人，前些日子刚刚现身说要和我们成为朋友的家伙，此时现身打断了我那邪恶的想法。
刚才那些，不应该是我的想法，那种恶毒想法，着实吓到了我。那些不应该是我会想到的，那种深邃的黑暗和绝望，那种不知所措的彷徨与混乱，还有得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我竟感受到了如同拨云间月般的**。我是魔？
我一直以来苦苦维系的人心竟在刚才差点被这种小小的绝望击碎，我只感到后怕，若是殷枭他没来，或是在晚上一炷香的时间，恐怕我就再也回不来了。是因为我的内心太过于弱小吗？还是因为我心中的魔日复一日愈加强大？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不是什么强大的存在，一直以来从来没有真正压制过我心中的魔，它只是不曾真正出现过而已。
我跟在阿紫和殷枭的身后，恐惧和疑惑占据了我的内心，充斥在周围的空气中，明明寒风刺骨，我却是汗如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