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并没有人为其取名的湖水中央,空间的帷幕达到了极端的薄弱,几段丑恶无比的触手撕开了这层空间的薄膜,什么掉了下来激起了水花,那些触手被极速收缩的通路边缘切断,但并没有抽搐着掉下,而是如幻影般凭空消失。
等帕特艾兰再次睁开双眼时,他已经漂浮在一片湖面上,这里的气氛宁静而祥和,水色清亮,四周树木环绕着湖面,未经污染的空气灌满了他的肺,阳光毫无遮拦地照射在他的苍白肌肤上。
“这是死后的世界吗?黄金王座和帝皇呢?”
他张开双臂,一动不动地仰躺在湖面上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平静,让湖面的微波带动他疲惫不堪的身躯浮动。
这是他经过数不清多少个岁月之后的又一次与如此宽广的水面接触,他自从被安置于那泰坦之中的维生机械间后就只能在与泰坦的神经连线中感受机舱外的一切,感受一条条代码构造的世界,感受泰坦的痛苦,泰坦的力量。
他的全身被水浸泡,一阵寒风吹过,他感觉到刺骨的寒冷,然后闭上了沉重的双眼,他享受着这真实的感觉,即使他处在已经逝去后的世界。
直到阵阵拍水声打扰到他,他转过头颅,蓝色的湖面上一个灰白色的模糊人影向他靠拢,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抱住了他,开始向岸边游去,帕特艾兰想说话,一张嘴就灌满了湖水,他并不想挣脱那人的手臂,至少千年之前,他会游泳,但现在那人放下自己无异于送他上路。
在被灌了这么多水后让他清醒了,他还没死,这感觉和强制断开连接带来的系统休克让他不知所措,心里充满了悲伤。
他开始慌乱地摆动双手,除了哗哗的水声他什么也听不到。
“老实点!”那人说,但帕特艾兰在用尽他的先前所有力气之前都在做着无用功。。。
最后还是到了岸上,帕特艾兰张开四肢躺在陌生的地方,那人甩了甩头上的水珠,活像一条落水狗,污秽的衣服经过水洗后还是有大量的污渍。帕特艾兰看不清他的脸,用全身剩下的力气去够腰间的激光手枪,还好还在。
他换上自己留在湖边的干衣服,向帕特艾兰走近。
“看你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吧,八成被人陷害成这样的吧,幸好我看见了,不然这一身的钱就浪费了啊,别怕,我马上给你解脱。”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帕特艾兰,他随手抽出了配剑准备砍下帕特艾兰的头。
“放心吧,我会让你快点结束的。”
帕特艾兰张张嘴说不出什么,但手上的激光手枪已经随着剑刃尖端的刺入抵到了他的下巴上。
密林里的一声尖锐的枪响惊动了一群鸟儿,它们自由地鼓动翅膀离开了这个让它们感觉到危险的地方。
匪帮的其他人十几号人听到动静也来到了湖边,那个把帕特艾兰打捞上来的人的脑袋被炸出一个整齐的圆洞,尸体还在冒着烟。
帕特艾兰撑着树站了起来,他的腿还在,“这一定是一个幻梦,只有亚空间的混沌邪神有这样捉弄人的癖好”他在心里这样想着,看来自己的灵魂在前往黄金王座旁时被它们逮住了。
虽然他被冻僵了,但他用那僵硬的手紧紧握着激光手枪,几乎用自己仅剩的意识去判定下一步的动向。
“退后!”他喊
“邪神的走狗!”
但匪徒已经拔出武器向他冲来,他开出了好几枪,红宝石色的光束照亮了丛林,到底打空了几枪已经不清楚了,毕竟到最后一个敌人倒下前他都在半自动疯狂射击,。
一个人抓住灼热的枪管,想把它从帕特艾兰的手中夺去,但帕特艾兰死不松手,他脸上的图案和表情一起因为烫伤的疼痛扭曲,他还想用自己的剑砍下帕特艾兰的头,但帕特艾兰的手部的臂甲挡住了那一击,两人随即缠斗更加激烈。
“去死吧异端!”帕特艾兰狠狠地打了那人的一拳,随后被他打倒的那人硬生生将帕特艾兰拽进水里。那人的手像一把铁钳一样抓紧了帕特艾兰的枪管,不让他有任何机会击中他,另一只手丢掉了武器,卡着帕特艾兰的脖颈,帕特艾兰另一只手抽出了武装带上的战斗匕首一刀捅向对手。刀刃深深没入了匪徒的胸膛直至刀柄,他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湖边。帕特艾兰站在齐膝深的水里,看着这个人捂着伤口挣扎着死去。
他挪动双腿爬上了岸,水中的最后一个敌人停止了挣扎,帕特艾兰还是向他补了两枪。
岸上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他喘着粗气,浑身颤抖,他的前额烫手,已经发烧了。他在这恍惚的时刻什么都不管了,榨取身体里的最后一丝的力量,驱动手臂把激光手枪收回枪套中。
帕特艾兰又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再度失去了意识。
帕特艾兰深深陷入梦境。
梦里的他跪伏在一片泰坦残骸之中,根据一块数据板的样式来看,这些金属尸块恐怕是神铸的。
一阵风吹来,金属部件开始异常的剧烈氧化,随着四肢的无力感袭来,他跌跪在地,在空气成分恶劣的大气中喘息,其渐渐也感受到了自己是个脆弱老者的事实,他衰竭的身躯是离不开生命维持设备的但即使是这种延寿也不过是把他的逝去延后一段不长的时间,他如同刚铁的意志亦是无用,那如同刚针穿刺全身的痛苦随即袭来,脖颈上的单分子金属丝如同烙铁一般将皮肤灼伤。
帕特艾兰惊醒于这个噩梦,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那从骨髓里传来的疼痛消失了,眼前的那金属的坟场被湖边的草地取代,那是梦?这是梦?帕特艾兰被弄糊涂了,以前他只要精神正常就会感到的神经压迫也消失了。他扭扭脖子看向四方,被没有线缆妨碍的活动性折服,多少年了,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舒坦,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帕特艾兰的前额依旧滚烫,他随即无力的瘫倒在地,刺骨的寒风吹来,其中不免夹杂着些许雪花,他在爬行着,不断爬行着,爬向一具匪徒的尸首,那尸体仰面朝上,枪痕在胸部分布,打出了好几个大洞,但帕特艾兰现在在从他的身上用尽全力扒下干燥的衣服,并努力为自己换上,他用尽浑身解数把这些衣物从那死尸的身上剥下。他的衣服上以前甚是喜欢的精美纽扣现在就是累赘,令他生恶,给予他防护的甲壳现在带给了他伤害。
经过了九牛二虎之力后他终于换上了那充满刺鼻臭味的衣物,那恶臭的气味在鼻梁间挥之不去,让他忍不住干呕,很难想象人类怎么穿着这样的衣服活动。于是将先前的衣服团成一团,将腰带系好。在做着这些事的时候无时不在艰难的喘息着,每一口气都像临终前的哀叹,他拼尽全力来到一棵树下,支撑着想要站立但无论其如何挣扎也只可尚且坐着,是站立不得的。
“神皇保佑,神……神皇保佑。”他用所剩不多的气息说,他希望,他盼望着,盼望着那万机神,帝皇,能让他脱离现目前的困境。
“世间怎会有如此多的磨难,令吾等凡人饱受折磨?”他回想起这一句话语,不知出自谁人之口。喘息良久后,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颗那带有麻醉效果的糖果塞入口中,并没有什么甜味,带不来什么精神上的慰藉,只能靠其中添加的药剂来麻痹自己。
他无助的向天空看去,他看见了,那树冠之上,不属于自然的钢铁炮管。
那由精金,等离子,钢铁够成的华美事物,是神铸号!是它!
帕特艾兰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一位伟大的宣讲者说过,这宇宙之间,没有什么比一点点希望更危险了。
他使尽全身力气努力站了起来,这不知道是什么的功劳,他蹒跚着向那钢铁巨物走去。
帕特艾兰控制不住这轻飘飘的双腿,有一步没一步的走着,剧烈的头痛让他咬紧牙关,他喘息着,鼻腔被粘稠的鼻涕塞满,只得从牙缝中艰难地得以呼吸。
帕特艾兰怀中的军服渗出的冷水冻结在他的手上,但他无法感知手掌的感觉,腿脚亦是如此,但他不顾一切地向神铸走去,可以活动的手掌在探索中变得伤痕累累。
“还差一点!”他想着“还差一点!”那希望促使钢铁般的意志强迫身体前进,不断前行,不断喘息。
“到了…”他看见了,那珠白色的主色,深紫的混搭,金色的镶边是那么好看,但他喘得更凶了。
全身的虚脱让他倒下,但他向前爬着,那不间断的头疼在消磨他的意志,这最近的一段路变得多么慢长。
那薄薄的一层积雪显得草地更加衰败。
他够到了那向上攀爬的扶手,又调整姿势休息一会儿,开始攀登泰坦,他以前从未觉得这如此费力,那一百英尺高的泰坦的雄伟之躯实在难得攀爬,何况他的状态如此糟糕。
但所幸最后找到了舱门进入了泰坦。
“在这陌生的世界里,神机依在,甚是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