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顾客和在座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没有宽大的兜帽遮蔽住他的脸，眼神中也没有充斥着对生命的漠视
他像是带着目的性地匆忙地走向前台，但他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酒保对着面前这位顾客说道
“抱歉先生，我只是……”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酒保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先生听我说，我真的……”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酒保没有感情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三遍，没有一点退让的余地
面前的顾客将要说出来的话憋了回去，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落下来，确实就像酒保说的那样，这里确实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他根本与周围的人不是一类人，他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罢了，他这次来也只是想找到他失踪了三年的父亲
少年紧紧地抓着手里皱皱巴巴的纸币，低着头，甚至都不敢直视面前的酒保，甚至每次当他想要说话的时候，他都会被酒保的气势震慑到，从而到嘴边的话也被硬生生地塞回肚子里
“回去吧，孩子”
酒保淡淡地说了一句
“求求你了！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少年把手中的钞票狠狠地拍到了桌上，这一刻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激动
当然，这样的举动也同样引起了其他顾客的注意
鼠群酒吧最忌讳的就是引起他人的注意，上一个这么做的已经被剁成肉馅扔到下水道喂老鼠了
少年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集，如果刚才是紧张，那现在就是恐惧
在他说完话时，整个酒吧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死寂中传来一阵阵磨刀声与桌椅移动的声音
酒保默默地看向了四周，示意周围的顾客们不要乱来
顾客们立刻恢复了常态，酒吧里的气氛也逐渐缓和过来
“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少年明显被刚才的场面吓了一跳
“说吧，我可以听一听”
“我的父亲是一名屠夫，几年前失踪了”
“你应该去找警卫队，他们办事效率很快，哪怕你父亲成了碎肉块他们都能给你找到”
“我去了，一年前我就去了，可现在他们也没找到我的父亲”
酒保听后眉毛稍微动了一下
“也许是喂了老鼠”
“这……”
少年猛然抬头看向了酒保，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我没想过”
“为什么不可能呢”
“我只是想再见我父亲一面，我的母亲最近得了一种怪病，全身上下出现了黑色的斑点，无论是教堂的主教还是医术最好的医生都无法医治他”
“我想教皇肯定让你为你母亲准备后事了”
“是……是的”
“这是诅咒，一种来自于死神的诅咒”
“死神？”少年疑惑地看向酒保“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服务于死神”
“那你肯定知道怎么治愈我的母亲了”
少年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一个声调，这又引起了酒吧其他顾客的注视
这要是换做其他人恐怕现在已经成为了老鼠的美餐
“我只是服务于死神罢了，剩下的我一无所知”
“先生，求您了先生，您一定知道的，求求您了，我愿意献上一切”少年哽咽说道
“这种诅咒很罕见，根本无法治愈，不出意外的话，你的母亲可能还有两天就会离开人世”酒保没有任何语气平静地说道“难道这样你也想要去寻找你的父亲吗？”
“这……怎么会”
少年的声音逐渐绝望起来，眼神也越来越空洞
“至少，我的母亲，她想最后见一眼我的父亲”
“那你愿意提供多少钱”
“啊？”
“你愿意提供多少钱”
“我……只能拿出这些了”
少年将手里紧紧攥着的纸币放在了前台的桌子上，还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小布袋，里面装满了银币
“他们说不要轻易来你们这个地方，因为他们说普通人走进这里只会变成养料”
酒保没有理会少年说的话，他默默地将桌子上的钱财收走
“找人比杀人简单多了”酒保环视了酒吧一周
“哪位顾客想帮助这个孩子”酒保向着四周的顾客说道“非常安全的活，没人想试试吗？”
“我不介意现在就弄死他”
“等他出门我就把他扔在下水道里”
周围的顾客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少年的身体也颤抖了起来
“我”一位魁梧的顾客走了出来说道“这个单子我要了”
酒保看到这一幕，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的这位顾客，它应属于你”
酒吧内一片哗然，顾客们以为酒保在开玩笑
“听到了吗？这个单子是我的了”
“真的吗？先生？您真的愿意帮我吗？”
顾客向下拉了一下兜帽，将自己的容貌隐藏在了兜帽下
“谢谢你先生！非常感谢您能帮助我！”
少年仿佛在最后一刻抓住了希望的稻草，空洞的双眼闪烁出点点泪光，声音也逐渐颤抖起来
“行了，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好的先生，非常感谢您！愿上帝保佑，不对，愿死神保佑你！”
少年深深鞠了一躬，随后转身向门外跑去，边跑边擦拭着眼角的泪
“有的人为了生活不得不付出些什么，对吗？”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瞒住你，酒保先生”
“连警卫队都找不到的人只有两个去处，一是成为鼠群，二是成为了鼠群的养料”
“谁知道我是不是养料呢？”
“所有人拔刀的时候，只有你对着的是其他人”酒保拿出了一只酒杯，轻轻地擦拭着“一个父亲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即使是只老鼠”
“呵，是啊……”
屠夫苦笑了一声
“前任国王颁布了新的法令，国家增高了税收，提高了对肉类食品的垄断，为的就是控制整个肉类食品的市场，而我这种屠夫也被国家逼到了死角，我给家里留下了一笔钱就开始另谋出路，而在机缘巧合下，我成为了鼠群的一部分”
“那你的感觉呢？屠夫先生”
“你指什么？”
“成为鼠群的一部分”
“没有人不知道鼠群的恐怖，但高额的报酬实在是让我无法拒绝，仅仅一个月我就赚到了曾经我一年才能赚到的钱，我开始迷恋上这种工作，我不知道我是为了钱，还是为了获得成为真正的屠夫的kuai感”
“那你后悔吗？”
“我……”屠夫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如果我不做的话，我们家可能会永远吃不上一顿饱饭，现在我赚了很多的钱，但我却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我挚爱的人了”
屠夫的语气变得迷惘起来，语气中充满了对妻子的思念
“你走吧”酒保拍了拍屠夫的肩膀说道“那并不是什么诅咒，是一种绝症，没有传染性，回家再见妻子一面，你退休了”
屠夫听后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后低下了头静静地思考起来，半响，屠夫只是从嘴里吐出一个“好”字
“拿着你儿子的钱，这次我就不收酒吧那份了”
酒保将钱袋和几张纸币递到了屠夫手里，并拿起刚才擦干净的酒杯，倒了一杯淡啤酒
“来吧，最后走一遍流程，这可惜这次就没有什么悬赏单了”
“没关系”
屠夫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一杯，喝下的是他这几年在外的奔波和对家里的思念
“感谢你这几年对酒吧的贡献，屠夫先生”
“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
屠夫回身向门外走去，他脱下了兜帽，这一刻其它顾客看见，他的脸已经被泪水打湿
当他走出酒吧时，这座城内将会再也没有屠夫的故事
自此，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安葬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搬出了城外，去过了另一种生活
他再也没有杀过人，因为他知道，屠夫已经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