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井,等一下!”
直到剑道社门口我才终于追上了野井,她正用着犹如正环城竞走大赛中以毫厘之差屈居第二的运动选手般的速度疾走,凭我的小短腿要用步行的方式追上她实在有些困难,到头来,只能选择小跑这种屈辱的追赶方式在进入剑道社活动室前拦下了她。
不管如何,这么莽撞地进去可不是好主意。
“拦住我干什么,藤堂?”
“你不要那么莽撞好不好,就算要进去也不是说就这么没有一点准备地冲进去吧!”
“恩?”野井皱着眉头,一副“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没明白”的表情。
好在她终于是收敛了脚步,好歹给我了说话的机会。
“野井,你想一想,虽然争取到了剑道社的帮忙,但是他们自己班上也有活动的吧,要是他们都不愿来帮忙的话要怎么办?”
“就算这样,不进去交涉一下不也是什么都办不到么!”
“那如果说我有提高交涉成功率的手牌呢?”
“恩,”野井抖了抖眉毛,“那是什么意思?”
“这事情很简单,让我去叫上岸边,只要他开口自然就能让其他人乖乖听话。”
“岸边同学?我记得他确实是剑道社的社长……”野井思忖着,突然又嫌弃地瞥了我一眼,“藤堂,你就不能站得离我远一点么?总感觉你身上散发着馊掉的橘子汁一般的气味。”
“你这家伙啊……”
“岸边同学既然是社长,不应该就在里面的吗?”似乎是意识到什么,野井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面迷你的方形折叠静,向右退了一步远离了我,好不怠慢地检查起自己的仪容。
我不由得被袭来的脱力感所打败。
“岸边日常并不在剑道社内,这家伙,终究只是个被利用了名声的挂名社长罢了。”空余的时间为了彰显不良的地位,岸边会将时间用在和佐藤到附近闲逛上,而对于剑道社的男生来说,肯定也不愿意在太近的距离下与岸边打交道吧。“但是,既然岸边这傻瓜在并未意识到的情况下成为了剑道社用于宣传的移动广告,那么在剑道社收益颇丰的前提下,以此作为交涉的筹码,‘招呼’起他们也好说话些。”
“‘交涉’么,还正是相当严肃的说法呢……”
“不、不要抠字眼了,这让我很难堪的!”
“会么?”野井投来了嘲笑的神色,让我突然担心起她会不会抓着这点拿我开涮,然而野井只是简答一笑,“这样的话,就去他班上找吧。”
转过身,野井与我错身而过。
“对了,不要离我太近,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和你关系很好啊,橘子味的藤堂奈奈大人。”
“……”我不由得使劲抓了抓头发,“野井你这家伙,性格可真的有够糟糕的……”
这抱怨却不带憎恶,也是因为野井的话里,仅仅只是带了揶揄的语气吧。
我苦笑着,还是小跑着追了上去。
“喂,藤堂,不是叫你不要靠得这么近了么!?”
“谁管你啊,你个辣妹恶女!”
“恶女!?藤堂你个腹黑女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恶女!”
“闭嘴,我才是这一块事务的负责人,你这个打下手的就给我乖乖听话办事就好了!”
吵嚷着,便来到了岸边的教室门口。前天晚上已经沟通过,让他乖乖在教室待机了,推开门后,那木头人一般的家伙正好笔直地坐在位置上。
******
——“为何不在班会的时候告知一下班上其他同学藤堂你要转学的事情呢?”
渡边这么问我的时候,我有稍许的犹豫。
这时候就和他们说再见的话,说不定又会面对他们浪潮般的包围网了。为何要选择用聚光灯凸显自己存在的立场呢?——这对于我来说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可是,我亦说过,在班上的这段时间其实是很开心的。
上课的时候,借着前排高个子的阻挡,也能安逸地偷懒小憩,即便是为了补上落下的功课而努力啃书学习的时光,也能心安理得地为自己泡一杯热的加奶红茶。课余时间只要有个能够搭上话的伙伴即可,而在放学的时候我也未曾奢望有什么一起回家的青春剧情。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秉持着这么一个可笑立场与人交往的我,不得不说周边的人都表现得太好了。
井上同学是个喜欢较真的人,只是缺乏了些行事的胆量。
渡边太注重自身的存在感,做起事情比起原则更在乎自己的心情,只要稍微刺激,就会变成脱缰的野马般难以控制。
所以擅长关心别人的明理,就是最合适的调剂。
就算是讨厌自己的野井,也不是无法沟通的人。
但是,也还是没办法将临别的赠言轻易说出口。
如果我质问自己,“你讨厌这些家伙么”这样类似的问题,我一定会先会自己骗自己地装作纠结的模样,最后再给出一个暧昧的回应,用来表现我所谓的厌恶人际交往的“矜持”。
所谓的“矜持”,还真是可笑呢。
就算早就明白了自己真正的想法,也还要想出千百种理由来愚弄自己。
明明摒弃了所有杂念,我绝对可以对着班上一干人等大声喊出“你们太棒啦”这样帅气到爆炸的宣言。我想,用着“超级系”的思维过生活,肯定会比“真实系”来得更棒吧,如果可以随时随地毫不避讳地喊出心底真正的声音,如此的话,即便是最讨厌的人,哪怕是不同的物种,也可以创造出沟通的平台吧。
那样的人生,才是真正可谓的“帅气”、“豪迈”、“洒脱”、“无悔”吧!
又或者是“波浪壮阔”。
又或者是“瞬息万变”。
又或者是“满布荆棘”。
“为何不能与周围的人坦诚相待呢”这样的困惑就犹如在质问“前面的森林布满荆棘,你要不要穿越过去呢”,又或者是“你正是这森林中的一束荆棘,你要邀请你的友人进来玩耍么”。
如果手套下面长满尖刺,真的会有人相信别人会握住自己的手么?
风间也好,奈绪也好,岸边也好,阿月也好,人类就是这种害怕疼痛的生物呢。
所以,我才会选择站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荆棘森林中,选择站在原地吧。
即便有阳光落在自己身上,但只要轻微移动一步,就会被周遭的荆棘刺伤。
纵使通过了这片森林,也不知道前方究竟有什么在等待,这个时候选择自保,难道不是人之常情么?
我掏出手机,静子小姐发来了邮件。
“选择吧,柳叶君。如果十天之内接受治疗,尚有两成的几率活下来;要是再这样‘愉快’地过下去,勉强还能坚持一个月。”
——如果一切都能维持不变该过好,即便我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也不会妨碍整片森林的成长。
我已经渐渐感到了。
很快的,我就会被森林所吞噬吧。
——第三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