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哐啷”的，我仿佛能够听见阿月脸上假面破裂的声音。
于是我开始恬不知耻地乘势追击。
“最开始的时候，你不是很反感我叫你‘阿月’么。想想看，怎么可能会有不认识的人这么叫你呢？而且，在这个世界上会用这个小名叫你的，一开始也就只有一个吧。”
“是……尼桑……”
“没错，就是你那麻烦的哥哥告诉我的。”
我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你哥哥早就已经告诉我了，从小到大，你没有对他摆过几次好脸色，就算这样，你还能够信誓旦旦地对我说他是你的‘英雄’么！？”
阿月就是这么傻傻地站着，任由倾泻而出的泪水滴落到地上。
她已经，开始缴械投降了。
“他是在想方设法地帮助你少受一点欺负，但你根本不明白，对于你的哥哥来说，你们两个只是互为负担而已！”
“尼桑他……讨厌我么……”
“讨厌哦。”
往前一步，我站到阿月身前，斜眼向下，照片上的我，鬼气阴森。
“不止是讨厌，而是最讨厌你了！”
阿月举起了手掌，但我速度更快。
“啪”的一声，我几乎是不留余力地给了阿月一个掌㧽。
“不要以为我只会忍气吞声！”
我有如幼狮一般地低吼道。
完全没能反应过来的阿月被我一掌扇得侧过了脑袋。
手掌湿润，沾上了太多阿月的泪水。
“比起关心你的父亲和母亲，你难道更在乎这个已经不存在的幻影么，阿月！？”
醒醒吧。
总感觉掌心传来若有似无的藤堂，我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你的父亲母亲，可是因为你的事情而焦急万分啊！”
拜托你快点醒过来吧……
阿月……
“……”
阿月侧过的脸颊就对着墓碑，眼中的污浊变成一洞空虚。
“……奈奈，尼桑他真的讨厌我么。”
“恩。”
“是么……”
也不按揉一下通红的脸颊，也不制止下无意识涌出的泪水，阿月如同锈蚀的机器人一般僵硬地蹲了下去。
她的指尖划过墓碑上的照片。
而照片上的我，依旧没有笑容。
即便是熟悉的场景，而无法察觉的改变也已经让一切物是人非。
“也是呢，像我这种讨人厌的坏蛋，尼桑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
阿月低喃。
“仔细想想的话，我确实几乎都没有对尼桑露出过笑容呢。爸爸妈妈不允许我太接近尼桑，我就像他们那样对尼桑恶言相向，那时候的我一直以为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就……可是——”
滴答滴答的，阿月的泪水泛滥成灾，落在地面上的干枯叶子之上，发出破碎的声响。
“可是，就算如此，尼桑他也还是一直保护着我。从小时候开始，不管我遇到什么困难，他总是会第一时间出现。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了对尼桑的依赖呢，还以为只要一直能够保持那样的感觉不变，尼桑就永远会是那个温柔的尼桑……”
手指从上至下划过冰冷的墓碑，经过风吹日晒，相片依旧，石垢却斑驳。
“果然，到了最后，我的恶意还是超过了尼桑所能承载的极限吧……尼桑他……肯定一直都很讨厌我吧。对呢，尼桑他，怎么可能……不讨厌我呢……”
断断续续的，阿月的声音有了起伏。
声音就像是被堵住只留下一个小小细孔的排水口，咕噜咕噜地产生破碎的气泡。
“可是，既然讨厌我，为什么当时又要保护我呢！？”
阿月双手捂住脸颊。
“那时候应该死掉的，明明是我才对……明明……是我才对……”
细细碎碎的哽咽声不断传来，阿月发酵了两年的感情，这些在心中早已经变味的苦酒，终于有了倾倒的出口。
“如果，如果我能早一些对尼桑袒露心声的话……”
我静静地站在阿月身旁，想要安慰，却又无能为力。
“为什么，一定要做出改变呢……”
“那肯定是因为，已经无法再继续保持原样下去了吧。”我努力地，努力地，不断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冷静，“就算你哥哥继续活着，也只会让你和你的其他家人痛苦吧。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如果阿月你们能够不会因为他而受到伤害的世界里，这才是最让他开心的事情吧。毕竟对那个笨蛋而言——”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个无药可救的笨蛋呢。
“他的家人的幸福，才是他最重要的宝物。”
就算那个笨蛋从未拥有过那份宝物。
“所以，不要再为那个笨蛋的事情难过了，阿月。”
就算我从未拥有过那份宝物。
“如果是那个笨蛋的话，肯定打从心里地希望你能够摆脱他的阴影，更开心地生活下去吧。”
阿月的瘫坐在地上，掩面大声哭泣。
果然，好冷呢……
我高扬起头，看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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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来了。”
我对一直在很远处守候着的岸边一行人轻声致意。
“奈奈！”
奈绪忧愁的脸上很快绽放开放心的笑容，不过，她很快又将视线集中到了某处。
她注意的地方，是我和阿月牵着的手。
不知为何地，又一次牵住了阿月的手。
大概是因为依旧消沉的阿月看起来仿佛会在眨眼之间就消失掉的缘故吧。
直到阿月的泪水落尽，我拉住她的手试图离开那座墓碑，而阿月并没有拒绝我。
“处理完了么？”
岸边向我问道，我点了点头。
“谢谢你们在这里等着。”
“是么……”岸边也没多说什么便转过身，“那样的话，就回去吧。”
她自顾自地开始向前走去，制造出不得不走的氛围。
“奈奈，我们走吧！”
奈绪再一次紧贴着我靠了上来，只是，似乎没有最开始那样的恐惧了。
“藤堂，不要忘了刚刚你说的话，间桜祭之后，我会来找你的。”
佐藤低声地说道，他看了一眼我身后的阿月，然后转身跟上了岸边的脚步。
我在心里默默地对于佐藤没有在这时候对我过分追究这事向他道谢。
“我们回去吧，阿月。”
我牵着她温暖的手，朝着岸边离开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