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追随着莉查拉和皇太子的脚步来到下区的大露台。下区的露台没有上区观景效果好，但是也是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了。
莉查拉和皇太子在靠边的位置上。这两人周围散发着爱情的气息，我不禁觉得脸红心跳。
我躲在窗帘旁，静静观察这两个人的幽会。
“……可、可是俺、不对，我……可是我很土气。我不会像贵族一样优雅地吃饭，你看我这女仆服都是耐脏的。我没有那种气质。”
莉查拉紧张到甚至说起了方言。这方言……不是埃尔切那边的口音，可能是奥尔登堡的？
“不，莉查拉有那种气质。我喜欢莉查拉。”
皇太子的声音有些忧郁，但是依旧像平常一样稳定。纤细的龙尾不停打卷，好像十分紧张……或者是深情？
因为接触的龙族少，所以我尚无法做到通过尾巴状态来判断此人心情的程度，但是我知道龙尾巴就像猫尾、狗尾巴一样，都能直观反映此人内心变化。
“可是、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喜欢我，这未免……”
“有句话叫‘一见钟情’。用我们的话来讲，我们就是‘五百年修得同船共渡’，可能五百年的修行才能换得这一次相遇的机会。”
“一、一见钟情？可是，”莉查拉紧张地用手指给自己的黑发打卷，“可是黛芙妮……不对，皇妃殿下比我美丽太多了……皇妃殿下闪闪发光的银发就像天使一般……”
天使？就我这个遭瘟的天使？我差点笑出来。
如果莉查拉了解到我前七十年的所作所为，她大概会称赞我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但是和“天使”这个名词完全不挂钩。
天使是当不了政治家的。
可能因为这阵子我天天被女皇陛下调教显得可怜兮兮，像是堕落人间的堕天使。
等婚礼那一天，我就要让帝国人民见识到——
什么是“万能的蜘蛛”。
我的外号“万能宰相”是一个简称，全称是“伊诺西斯的万能蜘蛛”。我的情报网虽然暂时休眠，但我准备再次启动。
万能蜘蛛的清除名单上，西米德兰兹公爵已经赫然在列了。就凭六个月不交税这一点，他这个公爵头衔就别想要了。此外还有一些贵族，他们都是要定点清除的。
“皇妃殿下是降临人间的仙女，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嗯？这话怎么觉得像是在骂我？
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不是咒我快死？
我这具身体的寿命至少在八十年以上啊！不比你们龙族短寿。而且龙族平均寿命也多不了多少吧？顶天一百五十岁，大多数人还不是七八十岁死掉？
“但是莉查拉不一样。我喜欢莉查拉的真实。莉查拉不像那些贵族女孩一样忸怩作态，而且还拥有这头深邃的黑发。”
我觉得你是喜欢人家的黑发吧？龙族那边不是蓝发就是红发，黑发真没有。
“我那不是真实……我是真的讨厌那些礼仪……”
莉查拉身体僵直，就连我都能听到她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直跳。
“这就是真实。抛弃繁文缛节，向往自由自在，拥有不输男子的自强心，这就是莉查拉。”
这小子说起情话倒是一套一套的。虽然我能体会到他那份真实，但我依旧觉得土味。
土味就是土味，无论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都改变不了土味的事实。
还不如我当年呢。我当年……
啊！
怎么回事？
现在一回想五十年前的事儿怎么就开始脑袋疼痛、不自觉断片了？
不管了不管了。
我继续偷听，接下来我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
高贵的龙族王子竟然对莉查拉单膝跪地！他伸出一只手，对莉查拉说道：
“请成为我的妻子。”
莉查拉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如果将恋爱比喻为赛车环形跑道，皇太子的行为就是刚跑一圈就直接横穿场地到达终点线，连剩下的圈数都不跑了。
“太、太突然了吧……”
“不突然。”
“而、而且我们！我们的宗教信仰也不一样……”
“宗教从来都不可能阻止爱。更何况是……百合之爱。”
百合之爱！
我的大脑瞬间爆炸。
百合、百合、百合……也就是说，这位英俊到美丽妖娆的龙族皇太子殿下，其实是……
“百合？殿下您是？”
就连莉查拉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我是女孩子哦。”
于是，我看到太子殿下解开自己的发带，任由水蓝色的长发披散开来。
然后，太子殿下解开自己的衬衣。从我的角度看去，胸前明显有好几圈白布——那一定是裹胸带了。
这样看来，也确实像是男装美少女的背影。只不过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女孩子……女孩子也不是不可以啦……我男孩子女孩子都可以的哦。”
嗯？莉查拉再次爆出神必发言。
还是个双性恋？莉查拉这孩子真有意思。
“男孩子女孩子都可以？”
“嗯呐。如果是很帅气的帅哥就很不错，当然很美丽的女孩子亲吻我的话，我也不介意呢。”
我说怎么有时候觉得莉查拉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幸亏我是女皇陛下的所有物，不然弄不好我的贞操会被这个傻丫头傻乎乎地夺走。
要真是这样才是我一生之耻辱！
“那么，我向您求婚。嫁给我吧。”
莉查拉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我大概能看出她不太情愿。
——总之快想个法子出来！
黛芙妮·卡弥纽斯！
万能蜘蛛黛芙妮·卡弥纽斯！
莉查拉要是嫁到喀尔沁那边去……似乎也不错耶？这太子——呃应该叫公主殿下——看上去绝对是对莉查拉一见钟情，婚后生活肯定不会差。正好帝国还可以获得一份和平条约，然后利用莉查拉为桥梁与喀尔沁方面沟通就方便许多，还能牵制一下塞塔的苏丹，进而减轻西部防务压力。
减轻西部防务压力后，帝国常备兵就可以往东压，还可以进一步收复被圣府、托斯卡纳和米兰这些国家抢占的失地，甚至还可以恢复千年前三洲五海霸主的辉煌……只要帝国给力。
——停！
我狠狠敲了下自己的脑袋。为什么我还是把莉查拉作为政治联姻工具？
那我当初把莉查拉还给奥尔登堡公爵就行了，何苦冒黑魔法的风险救她？
黛芙妮·卡弥纽斯！你是帝国宰相，你是万能蜘蛛。
但你首先得是个人。
莉查拉喜欢自由自在，她不会想要自己再次作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而嫁到遥远的希瓦。听说希瓦还是个沙漠城市，虽然不缺钱可生活条件极为艰苦，弄不好很快莉查拉白白嫩嫩的肌肤就会干枯皲裂……这不是莉查拉想要的。
这不是莉查拉想要的。
我觉得这不是莉查拉想要的。
“我反对。”
我从窗帘后面缓缓走出。高跟鞋踩在瓷砖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此时我觉得我很像拯救公主的女英雄。
“嗯？这不是皇妃殿下吗？”
太子急忙穿上衬衫，但被我一把拉下。
“欺骗帝国，太子殿下知道这是什么罪行吗？”
“欺骗？”
“那么请你解释一下这个。为什么假扮男性？”
说着我戳了戳她的裹胸布。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子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笑得我突然心里没有底了。这家伙疯了？
“没错，我是女孩子。但我也可以说我不是。”
“不是？又是女孩子又不是女孩子，您跟这儿玩悖论呢？”
“如果皇妃殿下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再给您看一样东西。”
“不介意。”
这个太子在我的脑海里已经形成了刻板印象：油嘴滑舌拐骗纯洁少女的坏女人。
但当太子再次解下裹胸布时，轮到我傻在地上无话可说了。
裹胸布下，是厚厚的五层胸垫。而胸垫下——
这不是男人的胸脯吗？！
“这、这……”
我惊讶地指着太子的胸脯。莉查拉惊恐地躲在我身后，双手紧紧抓住我瘦弱的肩膀。
“现在可以给皇妃殿下公布答案了呢。阿布·赛义德王子同时也是喀尔沁汗国的阿布·赛义德长公主，二者身份并不冲突哦。”
“并不冲突？你们那王子和公主是一个名词？”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这位雌雄难辨的太子摇了摇手指，“我的意思是，我是少了点东西、又多了点东西的公主，因为这层原因被迫成为王子。”
“所以你本来是男的咯？”
“是女孩子！”太子恼羞成怒，“我是龙姬！”
我再次一个箭步上前，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的“人中”：
“请解释一下这里为什么多了东西。龙族的女孩子有这个？”
“那是……那是！我是多长了这个东西的龙姬！皇妃殿下！”
“好啦好啦，”我对后面的女皇陛下挥了挥手，“跟我们回上区会议室慢慢解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