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深想起了小桃金色的龙鳞在风雨中轻轻曳动着，那时他就站在山门内看着她，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末路。
那个时候谁又能想到龙女化了人形会这么可爱。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的父亲有苦衷呢，成年人的世界有很多麻烦的，更何况那是皇帝的诏令。”
“我知道。”韩月只是回了这么一句话便没再言语。
医馆外人声喧嚣，黑水城到底是富庶的城池，来往人群的声音很快就盖住了馆内的寂静。
比不得苍阳城的街道上一个上午只有寥寥数人经过。
“你为什么喜欢画小鸡啄米啊？”
可能是觉得太过无聊，韩月主动找张深搭话。
“好画啊，没事情做就只好画画这个玩咯。”
“这么好的才华用在画小鸡啄米上真是……”韩月小声嘀咕着。
“你说啥？”张深用笔尾扫了一下自己的耳廓。
“没，什么都没。”
“真是，”张深瞥了她一眼，“我本职是医生，和你算作同行，压根就不靠画画吃饭，有个啥好可惜的。”
这话对了百分之七十，他的本职其实是修士，现在靠坑蒙拐骗吃饭。
“你别逗我了，”韩月笑笑，她以为张深是在讲笑话逗她，“你说你是医生，那你读过什么医书？”
“我读的医书都是家传的，说了恐怕你也没听过。”
“那这不随你怎么说都行了？”韩月笑得很开心。
原来男孩子逞强会这么有趣。
“哼，这是没遇上什么疑难杂症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我的手段。”张深把头扭了过去，不看韩月。
居然敢瞧不起我……的万能药。
只可惜昨天来看病的那个人得的是心病，要是来的是个受外伤的自己一定要好好出个风头。
“你的画这么好，为什么不当画师而是出来行走江湖？”韩月好奇的看着他。
少女扑簌扑簌扇动着的长睫毛把她好奇的心意传递的很好，张深仿佛看见了我很好奇四个大字写在她的脸上。
“你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不去唱戏？”
“你……”韩月生气了。
“没什么啦，就是缺钱，我没名气，画赚不到钱的。”张深眼睛平视前方。
“这样啊……那你来黑水城就是想要赚钱的对嘛？”
“对啊，我本来想出售一批上好的药材，问了路人说你们韩家是本地最大的药商就过来了，谁想到你让我来帮你忽悠你爹。”
“对、对不起。”韩月红着脸道了歉。
“不过你给的钱也不少，我先帮你做完事情再去找别人卖药。”
“你一共有多少的药材打算卖出来啊？”
“挺多的，上万斤了。”
韩月不禁咂了咂舌。
这么多，哪家的药铺能收下啊。
“你药材收的太多了吧？”她觉得张深应该是收购药材再倒卖赚差价的那一类人，“别说我家了，连着五六家药铺都不一定能吃下这么多的。”
“啊？这么多嘛？”张深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他还以为这是个挺正常的数，因为李二从来没有提醒过他种的太多了。
但是转念一想他又明白了。
李二原先是把药材卖给胡家的，而苍阳城内胡家一家独大，收的数量自然庞大。
“当然很多了，你这个数量的药材别卖给商铺了，我听说隔壁苍阳城的军队亟需一批草药，你卖给他们算了。”
听到韩月提起苍阳城，张深没忍住身子震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那里急需药材的？”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韩月眨了眨眼睛，像是不解张深震惊的态度，“我家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几天前就有人放出消息说苍阳城军队的药草马上就要接不上了，大家都卯着劲想要倾售自己的存货呢。”
几天前就放出消息？
张深皱起了眉头，想起苍阳侯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是胡家倒闭了么？
没记错的话苍阳侯说过，城内军队的药材一直是由胡家提供的。
不对，胡家那么庞大的产业，就算要死，也不可能这样突然暴毙。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行啊，我的药材你也看到了，半成品都不是，只是一堆原材料的，军队不接受这些东西。”张深迅速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你说的也是，要不这样吧，”韩月很认真的对他说，“我们家来帮你加工这些药材，到时候你再把这些卖到苍阳城内。”
“可以这样么？”张深喜形于色。
如果真的可以得到韩家的帮助，自己的这批药材变为成品，不知道可以增值多少。
更重要的是还可以解苍阳侯的燃眉之急。
“那你不担心我抢了你们的生意么？”张深有些不解。
“有什么好担心的？”韩月放下了医书，“我只是个医生，志在治病救人，你的药材很出色，苍阳城军队又是一直抵御蛮族入侵的中流砥柱，应该让你来出手的。”
“我跟随家里的前辈看药也有五六年了，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比你的药材还要出色的。”
听到少女的解释，张深放心的笑了。
也是性情中人啊。
“那多谢了，我这批药材就全托付给你了，加工它们该怎么收费呢？”
“一万两银子怎么样？”
韩月看着张深浅笑，眼角似月牙弯弯。
“没问题。”
……
苍阳侯坐在城墙上，墙外是塞北一片荒凉风景。
“将军，起大风了。”身边的兵丁小心的提醒他。
“我知道，我再看会，你别管我就是了。”
听到苍阳侯这么说，他自然也不敢再多嘴了，站在一边认真站岗。
将军什么时候有的这个习惯，跑到城墙顶上挨冷风。
“这风冷啊。”苍阳侯说着差点泫然泪下，鬓角的白发随着凉风飘动。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他记得几十年前，自己还是壮年的时候，当时跟随赵安南征北战，平叛征虏，哪会想到今天两人居然会反目成仇。
“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你丢给我我也没说什么，来便来了，但是你这般对我又是为何？”
在赵安的压力之下苍阳城早就变成了风中摇摇欲坠的苇草，之所以能平安无事到今天，都要亏了苍阳侯这么多年的苦苦支撑。
可是自己快撑不住了。
如今这个架势……赵安看样子是打算对自己下狠手了 。
逼着自己去死啊……
可他曾经不是这样的。苍阳侯回想起了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是戚裳薇的死让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么？
想到这里，苍阳侯突然释然了。
他不清楚赵安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不认同赵安的所作所为，心里满怀着对他的痛恨。
但是他大概能够理解了。
那就没办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