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庆义十五年以来,胡家在苍阳城为非作歹已经有整整八年了。
毁人田产,绝人活路,用尽下流的手段排挤竞争对手,毫无止境的剥削贫苦的药农。
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负责搬走财物的差吏在胡家进进出出,其中光是名家字画,珍贵古董都运了几车出来,其余各种金银财宝更是不计其数。
“天凉了,该让胡家破产了。”张深喝完酒以后仔细回味这句话,然后哈哈大笑。
这句霸道总裁的话用在这也太应景了。
在苍阳侯家做客已经是昨天的事了,晚上大家坐在一桌吃饭的时候李冬儿没来,不知道是为什么。
小桃照例大显神威,可劲的胡吃海塞,把后厨的人吓的瞠目结舌。
半夜的时候苍阳侯想要二人留宿,不过张深拒绝了,最后拿了几壶酒留下些可乐,带着小桃摇摇晃晃的走了回去。
苍阳城别的不行,但是酿酒可谓是一绝,度数高,味道醇厚,深得张深小桃的喜欢。
“飞、飞、飞……”小桃的小脸已经喝红,丧失了平衡感的她正在张深的身边转圈圈。
啪叽一声,她摔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搞的……”张深撑起身子想去扶她,结果也摔了下去。
不过他的下场好一些,因为正好就倒在了小桃的身上。
软乎乎的小姑娘睡起来……睡在上面感觉真是不错。
迷迷糊糊中他还残存了些意识,想到胡家一家会遭到怎样的惩罚,他忍不住很没品的笑了出来。
该死啊,该死。
世人皆以为修为一高,尤其是跨入假仙这一行列,不说像真的仙人那般逍遥自在,怎么着也该是超凡脱俗,无喜无悲的大觉悟者了。
但其实不是,就比如张深,他一贯性情暴烈,嫉恶如仇。
也许平常的时候他的态度温润,好像是个谦谦公子,可如果让他逮到了机会,他恨不能一寸一寸的折磨死那些混账。
这超脱的是哪里的俗啊?一腔热血,比起十几岁的愣头青还要急躁些。
虽说他现在也是二十岁左右,可算上前世的话怎么着也该成熟些了吧,但偏偏没有。
就是没有。
其它修士还在琢磨该怎么磨炼心性才能从十品升入假仙的时候,他满怀着憎恨就轻松破关了。
入假仙那天的半夜,他嫌师尊师姐实在是太黏糊,大夏天非要抱着自己睡把人热的够呛,就悄悄跑了出来站在一颗树上看月亮。
看着看着他就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上一世自己死掉之后能够转世,那这一世还能不能有这样的好运呢?
得到的答案是不确定,他觉得生死这种东西实在是难料,一瞬间灰色的阴影感又蒙上了他的心头。
他的志向是学好剑下山之后惩恶扬善,特别特别的俗套,俗到不想是个穿越过来的人能有的想法。
但是现在张深在想,天下坏人这么多,他们的手段也层出不穷,自己会不会哪天就不小心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然后突然暴毙?
当时十品的境界远远不能让他安心,景云城就有十二名十品高手,倘若他们一起对自己出手那可真是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而自己又不能不上景云城去。
去那里干嘛?当然是杀人了。
他虽然居于深山之中,但并非对俗世没有了解。
庆义九年西北饥荒,上面虽然决定赈灾,但是发下来的粮食经过层层剥削,到了百姓手上的只有五百担。
这账该算在官员头上。
庆义十四年蛮兵寇边,赵安在听从百官的建议后决定不理会,后来事情果然如他们所料,蛮兵最后不过是毁了几个村落和堡,然后就灰溜溜的离开了。
其中就有张深居住的地方。
打仗要花钱,而贱民的命自然是贱的,死了拉倒。
这账当然算在赵安头上。
其余的事还多,赵安执政的这二十多年以来成功的把阳双国从一般水准升到较为富裕最后拉低到极度穷困,那是很有点本事的。
而且坐了二十多年的龙椅了,该下来换个明君了。
那这个赵安必须要杀,自己必须要去景云城,该怎么办呢?
张深有那么一瞬间直接就抑郁了下来,没有人不怕死,包括他。
可是如果不去做该做的事,他心中有愧。
很莫名其妙的,他总觉得自己欠曾经的那个小女孩,欠虞傲晴点什么。
杀掉赵安,这是他唯一能弥补的了。
在树上坐了一整夜,最后他想明白了。
人总归是有一死的,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死。
现在自己对于被杀掉的恐惧和对于正常老死的恐惧是一样的。
所以怎么样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害怕,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在死之前不那么后悔,不感到空虚?
他觉得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答案,但是张深的答案是——
过得有情有义,爱憎分明,无愧于心。
日出破晓的那一刻,他入了假仙。
所以直到现在,即使他没有当初的实力了,他依旧无所畏惧而且嫉恶如仇。
“求求你们放过我一家人,求求你!”胡家的家主跪在地上使劲的磕头。
即使他额头上的鲜血已经把大堂内的地毯给弄脏了,模样变得惨不忍睹,但是苍阳侯依旧不肯松口。
今天这个案子很特殊,城主大人亲自审。
“胡伟,你可知罪?”念完了胡家所犯下的一系列罪行,苍阳侯厉声责问。
“小人知罪,知罪,但求城主大人放小人一条生路。”胡伟他继续磕着头。
这副场景是怎样的好笑啊,不知道当初他耀武扬威,打断一对孤寡老人的腿,烧掉一个穷苦青年的房的时候,能不能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
胡如玉面色苍白,脸贴在地上不敢动弹。
他爹已经够孬种了,他比起他爹还要差劲一些,此时裤子都湿了一大片,全身再没有半点力气,撅着个腚俯在地上。
两人的面前就是虎头铡,苍阳侯这次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们愿意免费把家中所有的药材都送给城主大人您,不要钱,一文钱都不要,只求大人您饶我们一命。”
“不用了,我现在用不着你们的东西了。”苍阳侯摇摇头。
他实在是想不出胡伟这个脑子是怎么怎么长的。
药材?自己又不是不抄你的家,与其让你扣扣索索的给我,还不如一刀拉了再去拿来的痛快一些。
“一命抵一命啊胡伟,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和你那宝贝儿子在苍阳城都干了什么吧?”
“你手上有三十九条人命,大多数是你竞争对手的,你儿子……呵,不得了啊,五十三条人民,净杀的些平民百姓,据说就是为了抢别人老婆,真是够可以的。”
“我看虎头铡实在是便宜你们二位了,来人,撤下去!”
两名强壮兵士把虎头铡给搬走了。
“饶了我儿子,请城主大人至少饶了我儿子!”胡伟大声呼喊。
“凭什么?他比你作的恶还多谢,饶你都不饶了他。”
“我有个秘密可以告诉城主大人您,事关您的性命。”
胡伟本来以为自己此话一出,苍阳侯肯定会停下来认真听他说是怎么回事,到时候自己就有周旋的底牌了。
可没想到苍阳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打住了他。
“别了,你和隔壁黑水城那小子的事就没必要告诉我了,赵安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我也清楚,你真以为我岁数是白长的,连这些都看不出来?”
胡伟听后说不出话来,他双眼无神的盯着地面,头颅慢慢垂下。
没办法了。
“来人啊,大的浸猪笼溺死,小的车裂。”
恶贯至此,终于盈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