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最后一次驱祸之后,筱再没有收到千叶神社的求助邀请。关于自己因为独自驱除克鲁苏级彼祸一事,筱向千叶神社和平安神宫分别做了汇报。可是令筱意外的是,关于救助者的身份,且不论千叶神社,连平安神宫也不知道。这让筱重新审视自己扑朔迷离的得救经历,不过却毫无头绪。
“大学生活还真是又危险又辛苦啊。”筱自嘲一句。开学才三个月不到,自己就已经游离于生死之间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毕业。此刻夏言正独自在厨房料理晚餐。一开始筱想去帮忙,被夏言以“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为理由送回到椅子上。
“后天就是春假了呢,夏言桑。这段时间以来,真的很谢谢你。”坐在椅子上的筱,一双明眸看着夏言。
“怎么忽然说这个。”夏言在专心致志地调整砂锅的火候。“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后天我就要走了。”
咔嚓,夏言把燃气灶的把手拧了下来。“要走?要走是……”夏言慌忙把把手装回去,再把火调小。“也是,跟我住在一起确实对你不太好。后天就要走啊。”夏言的声音有些悻悻然。
“我正月要回老家,春季开学之前会回来。”
“后天就要走……?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搬出去么?”夏言忽然语调上扬,还夹了一句中文。
“我在这里住得很好,当然不会搬出去。我有说过我曾经是巫女吧,其实我现在还算是在神宫挂职,所以年末要回去帮忙啦。”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哎呀,粥!”
筱就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着厨房里的光景,熟悉而温馨。“如果能一直看到这样的光景也不错。”筱这样想,忽然又察觉到这样的生活意味着什么,红着脸把头转到了一边。而这一切,夏言都没有看到。他正全神贯注地从白粥里挑出焦糊的部分,好让他的食客不吃到一点苦涩。
晚上,夏言出门散步。关于他忽然开始散步这件事情,据夏言本人说是为了熟悉街道。夏言离开后,筱沐浴更衣,换上备用的巫女服,去千叶神宫向神官和巫女们道别。新月之下,端庄美丽的筱黑发若缎,悠然而行。可惜在一叶障目咒的作用下,能注意这美景的,只有轻轻吹拂的微风。
“这三个月多谢关照。”在千叶神社,筱向神官鞠躬行礼。
“哪里哪里,我们千叶神社多亏了北条小姐的帮忙,才是要万分感谢。对了,北条小姐。这是千叶数次彼祸聚集的书面调查报告。因为事关彼岸,我不好用电脑传输。还请你转交给平安神宫以作参考。”
“我知道了。”筱从神官手里接过一个带着封印的书卷。虽然神宫和神社人员并不排斥科技,但是关键的东西,他们会选用自己信赖的手段。
“北条小姐,对于彼祸,你怎么看?”神官以不咸不淡的语气问道。
“怨念聚集,结合灵气……”
“我不是问彼祸是什么,我是问你怎么看,彼祸和人类的关系?你看,彼祸由怨念而生,而怨念来自于人类,是不是可以说彼祸来自于人类?既然是人类自己创造了彼祸,却又不敢接受,甚至连承认的勇气也没有,只得让我们在阴影里保护他们。北条小姐,你会怀疑我们职责的正确性么?”
“恩。我想不会。”筱温柔而坚定地回答道。“人们哭过之后会笑,悲伤之后会开心,受伤会恢复,痛苦会平复,所以不必一直为曾经的怨念耿耿于怀。既然人心中的怨念都已融化,那世上行走的怨念也没有存在的理由。我的职责,就是驱除那些已经没有意义的怨念所生成的彼祸,让宽恕和理解得到回应。”
“有意思。”神官一笑。“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回答。之前没有一个武巫女有你这样的见地和觉悟呢。不愧是平安神宫的精英。”
“您说笑了。那么我就此告辞了。”说罢,筱恭谨地点了一下头,辞别了神官。
后天一早,筱辞别夏言,坐上了返回京都的直达巴士。穿过京都厅府,筱所乘的巴士驶入神宫道。红色的鸟居在道路尽头出现,由小变大,露出后面宏伟的应天门。应天门内,绿顶白墙,圆柱红梁的平安神社瑰丽灿烂,一如它千百年前的模样。
“筱姐姐!”刚刚到站下车的筱,被岚扑了个满怀。
“岚。”筱回应着岚,摸摸她的头。“我回来了。”
“恩恩,欢迎回来。”岚把脸埋在筱的怀里一会儿,抬起头来拉住筱的手:“我们进去吧,宫司大人和直宗大人都等在里面了。”
“诶,今天哥哥来了么?”筱有些意外。
“直宗大人知道你今天回来,一大早就过来了。我让他和我一起来门口等,他却非要坐在内殿,说什么有失体统。明明是个妹控……”
关于岚对自己哥哥的蛮之以鼻,筱没有反驳,一笑带过,和兰一起拉着手走进神宫内殿。筱的哥哥北条直宗正坐在内殿里,看到筱进来,直宗的眼神有一瞬间发出闪亮的光芒,随后又迅速回归平静。岚指了指宫司办公室的方向,示意自己在那里等,就悄悄离开了。内殿里只留下北条兄妹两人。
“兄长大人,我回来了。”
“辛苦了。”直宗调整了一下坐姿。“听说你顺利驱除了一个有彼祸之核的祸卵群,还独自打败了克鲁苏级彼祸,已经有北条家的风范了啊。”
“哪里,虽然驱除过程中也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不过总算辱没我们北条家的家名。”
“克鲁苏级彼祸不强,你应该能轻松打败才是。不过有时也会有意外棘手的时候……”直宗咳嗽一声,憋了好一会儿才把想问的话说出来:“你没事吧?”
“健健康康。”筱笑着回答。
“那就好。”直宗眼底流露出安心的神色,随即起身说道:“北条主家和诸分家今天开会,作为家督,我不好不到场,就先回去了。你,多回家住些日子,别老留在神社。”
“我知道了。今晚就回去住。”
“嗯好,那我今晚来接你。”受到如此恩惠的直宗嘴角明显抽动了一下,到底忍住了笑,匆匆道别。
之后筱到宫司办公室觐见宫司和其他神宫前辈。在岚的催促下,筱把千叶神宫的纸质报告书提交之后,和宫司草草聊了两句,就被岚拉回自己的房间问这问那,直到晚饭。晚上,直宗来接筱,却被岚死死拉住。在筱再三承诺回家住几天就回来之后,岚才松手让她离开。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筱在灵位前磕头祭拜。筱和直宗的父母在十年前死于一次驱除任务。因为涉及平民安全,他们的父母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与四只亚萨级彼祸周旋了五个小时,确保非战斗人员和普通民众的疏散。作为代价,两人染上了极重的祸息,父亲当场死亡,母亲在送医后不久也随之而去。
“父亲和母亲知道你现在有了这样的成长,一定很开心。”直宗站在筱身后说道。“今日从千叶回神宫,又被我接回本家,一定舟车劳顿。你的房间我叫人打扫过了。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嗯。”筱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十点之后,我就去洗澡睡觉。”
“为什么是十点?”
“因为十点之前是……哦,我忘了,这是在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