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就是掸尘阁管理人,这发票是要找谁报销——夏言到底还是没有问,魏然的脱线夏言已经习惯了。购票入场后,一群老头子风风火火,直奔正殿而去。
虽然都不着调,这些高人们办正事果然还是会认真啊——才怪,夏言分明看到魏然一边朝着正殿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相机。
“魏老头,现在可不是观光的时候。”
“夏言,你就是太年轻了。”魏然一脸嫌弃地说:“万一有人跟踪我们怎么办,我们一边转,一边确认身后安全了,才能去接头啊。而且上一次来的时候,正殿和鸟居都在修缮中,被帷幔遮得死死的,什么都没看到,这次终于可以好好逛逛了。”
“后一个才是真实理由吧。”夏言一心只想早点见到筱,看到这一群老头子悠闲地照相留念,实在心急如焚。一小时后,一行人终于逛完了整个神宫,进入了后殿。
在后殿稍微坐了一会儿,夏言就见到一个穿着祭祀服装的老人和一个巫女走出来,大约就是神宫的宫司了。魏然见到宫司,站起握住他的手,看来两人关系不错——夏言确实是这么想的,直到夏言看到魏然把刚才的门票发票放在宫司手上。宫司看看手上的票据,脸上露出了一点尴尬,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钱包,数了三万块日元,递给魏然。魏然点点头,毫不客气地把钱装进了口袋。两人一拿一收,行云流水,竟然夏言不知如何下嘴吐槽。随后两人坐下开始交谈,那位巫女坐在两人身后担当翻译。夏言就知道魏老头肯定不会这东洋文,也就见怪不怪了。两人先开始说中国曾经出现过的魍吏和千叶县魍吏的出没现象,又开始讲中国道法和日本的阴阳仪式。夏言在一边心里直着急:你赶紧问筱的下落啊,魏老头,阴阳术有什么好说的……阴阳术!夏言忽然想起来,自己被魍吏攻击的时候,中了一招护身铁光,这不正是阴阳术么?这么说魍吏不就是——夏言惶恐地环顾四周,红色的柱子和白色墙壁在他眼里就像一张红口白牙的狰狞大嘴,而自己就在这嘴的中间。他不知道这张嘴会不会咬下去,可是他知道这一口可不只是咬死他一个人。因为事出仓促,夏言心里又只惦念着筱,他竟然忘记了把这等情报告知魏然。
“哦,差点忘了,劣徒,”魏然指向夏言,“最近和神宫的一位巫女同居,此事你可知否?”
“哦,可喜可贺啊。神宫里有哪位巫女有如此殊荣,能够和魏然上人的徒弟相互恋慕啊。”宫司和缓地看着夏言。
“名字好像叫,北条……那个什么来着?”魏然此话一出,负责翻译的巫女就已经愣住了,隔了几秒,才向宫司翻译:“好像是北条筱大人。”
“北条筱!”宫司眼中的和蔼一扫而空,一双惊讶的眸子锁住了夏言。“你,和北条家的人,在同居?未婚同居?”
“我只是普通地和北条小姐同租一间房屋而已。虽然我对北条小姐心生恋慕,但是她只是当我是普通朋友。”夏言为面见筱找了个由头。至于这个由头是真是假,夏言自己也有点分不清。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不动心。”魏然听得巫女翻译了夏言这句话之后,拍案而起。“看来你小子在日本没闲着啊。”
“是是,徒儿没有通知师尊,是徒儿的错。”夏言故意放慢声音附和。魏然听了这句话,疑虑地看着夏言。夏言见魏然起疑,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便接着说:“因此,徒儿打算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好好跟您说。”夏言说话的时候,把眼睑合上一半,不去看宫司,深怕自己露出一点马脚。
“哎哎,你看我这劣徒,真是不像话。你看看他现在还跑来你这里想见人。可是这小子也追得真紧,只怕魂儿都被勾走了。要不,我俩做个媒,就成全了他俩?”
“魏然上人,您这不是为难我嘛。要说一般的巫女,只要她本人愿意,神宫都不会阻拦。可是北条筱是武巫女……这也就算了,关键她是北条,北条家的事情,我实在做不了主。她家的哥哥,北条直宗,恐怕是个大碍啊。哎,这样,我兴许可以替你去说,但不敢打包票。哦,对了。筱三天前已经离开神宫了,据说是回千叶了。你们正好错过了。”
“这真是太可惜了,本来打算给她一个惊喜的,才没有打电话给她。”夏言虽然心中焦急,脸上却表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之后直到宫司和魏然谈话结束,夏言都是一脸悠闲地听着。在随后的晚饭时分,夏言和魏然均以“我有想看的电视剧”为理由,没有出席晚宴。
“听着你管自己叫徒儿,管我叫师尊还真是舒服。你可从来不这么叫我。”魏然盘腿坐在和室的榻榻米上,把电视的声音开大。
“袭击我的魍吏,会阴阳术。”夏言根本不去理会魏然占自己的口头便宜,直切正题。
“意料之中。”听了夏言的话,魏然却不显得惊讶。“自古以来,监守自盗者,如黄河之沙。祓禊,又何尝不是。”
“所以我才变着法儿提醒你不要说我中伏这件事,以免打草惊蛇。”
“嗯。”魏然低头想了一会儿,“这确实要提防隔墙有耳。神宫中人是否已经被渗透,渗透了多少,都是需要谨慎小心的事情。这样,我为你买一张机票,你速速回国。”
“我要先回千叶一下。”
“不可,你这一回去恐有性命之忧。”魏然难得严厉了起来:“至于你的小女朋友,我让宫司替你照顾便是。”
“……”夏言沉默良久,最后说道:“谨遵安排。”
子时三刻,夏言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溜出来。他自然是要回千叶,要回到那个他曾经居住的地方,去保护与他一同居住的人。路过长老们居住的偏殿时,夏言听得一阵笛声,始似陈水,低沉无波,几拍之后,音色转明,还挑出两三个亮音。夏言知道这是魏然变在着法的责备自己,可既然他本人没有站在自己面前,说明他还是给了自己选择的权利。一曲终了,偏殿的窗户被呼地推开,一个东西直直朝着夏言飞过来。夏言伸手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个葫芦,上面贴着“不肖”二字,字迹未干,看来是新写的。夏言摇了摇,里面装着液体,打开一闻,居然是酒。夏言心想:魏老头还真是风雅,骂过了人还送饯别酒。既然盛情难却,自己又已满十八,夏言便拧开葫芦盖子,仰头欲饮。下一秒,夏言喝到了这个世界上最难喝的东西,明明闻起来像酒,可喝起来简直就是液体地狱。恐怖的口感无情地破坏着他的味蕾,这简直就是黄连和豆汁儿的混合产物。“咳咳……”夏言剧烈地咳嗽着,心里直犯恶心。
“愚蠢!”魏然从偏殿的窗户里探出脑袋。“你拿到陌生的水儿都是往嘴里尝是么?”
“这不是你给我的饯别酒么?”夏言吃力地举着葫芦。
“那是焚妖酒!可是掸尘阁的九炼珍品,一滴就价值连城,你居然往肚里灌!暴殄天物。”
夏言断然想不到,自己有被魏然吐槽的一天,想要反击,心里却词穷了,只得顺着往下问:“我现在功力不复,这焚妖酒我也没法使用吧。”
“泼硫酸你会不会?”
“会。”夏言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不就得了。赶紧滚去救你的小女友。秀恩爱,死得快。”魏然诅咒一声,砰地关上了窗户。夏言把手上的葫芦盖子紧了紧,向偏殿作了一个揖,搭乘夜间巴士,向着千叶奔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