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语毕后,夏言听见了一阵轻微而沉稳的脚步声,便冒险探头去看。男子离开仓库接触路灯的一刹那,夏言清晰地看见他的侧脸,正是濑久曾经提过的男子。而随后跟出去的女性,夏言没有见过。她长着一张和声音匹配的妖冶脸庞,棕红色的卷发和修长的凤眼透着一股淫邪之气。忽然,夏言看到那个女子转过来,目光似乎看到了夏言。夏言心中一紧,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可女子只是用她艳丽的红唇朝着夏言这边笑了笑,就转身跟着男子一起离开了。
看到那个女子没有发难,夏言大松了一口气。等到那二人离开有一阵之后,夏言才从通风口里爬出来,轻巧地落在仓库地面上,打开手电筒。光柱穿透黑暗,扩散开去,映在了一片木箱上。木箱稀稀疏疏地摆放在仓库四周,数目并不多,看来就是那些‘剩下的孩子’。不过这些孩子指的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夏言大步走到几个箱子前,俯身查看。每一个箱子上都刻着花纹狰狞的黑色符咒,其间流淌着肉眼可见的黑色物质。受到手电筒的照射,箱子竟然开始微微颤动起来。夏言见状立马关掉了手电筒,可是似乎来不及了——黑暗中,被手电筒直射过的符咒发出血红色的光芒,充满了整个木箱。下一秒,这血红色的不祥光芒竟如同毒蛇一般四散爬开,缠上其他的木箱。被红光所及的木箱上的符咒也亮起相同的光芒,再蜿蜒而去。等夏言回过神的时候,这一连锁现象已经波及了整个仓库。所有的木箱全部开始颤抖,而且愈发猛烈。空气中的魍毒浓度随之变得无比浓厚。夏言这才明白那女子的回眸一笑,正是笑给自己这个落入陷阱的猎物的。他屏住气息,借力墙壁向上一跳,够到了通风口的边缘。夏言以最快的速度通过通风管道,从出口钻了出来,几步跨到仓库屋顶边缘,顺着断掉的排水管溜了一节,纵身一跳。落地之后,夏言立刻翻滚起身,朝着仓库区的出口跑去。跑出不到三十米,夏言听到身后砰地一声,然后是一声嘶吼,他知道那些东西已经脱笼而出,脚下的速度更加快了一筹。一路狂奔到外面的公路上,夏言居然看到濑久的货车停在那里,知道是濑久留给自己的。跳上驾驶座,夏言发现钥匙果然还插在车上,心里暗暗叫好,转动钥匙,让卡车发动起来。这时,一群五尺多高的黑魍出现在后视镜当中。夏言完全分辨不出来这些魍是什么动物的拟态,也想不到后足站立奔跑的姿势和鳄鱼一样的锋利长吻为何会同时出现在一种生物上。那些魍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货车,朝着夏言的方向阔步而来。
看见飞驰而来的黑魍,夏言毫不犹豫地挂上前进挡,落下手刹,一脚油门到底,直接朝着魍群冲了过去。黑魍们看见绿色的钢铁巨兽驶来,并不退让,而是直接迎上去。冲在的黑魍跳起来直接撞上了卡车保险杠,把挡风玻璃玻璃震出几道裂痕。可数吨重的铁块所带来的撞击也让这只魍化为黑烟。夏言脚下油门不松,手中方向盘一打,驾着卡车绕过了魍群,冲了出去。透过后视镜,夏言看到那些黑色的魍已经陆续追逐而来,接二连三地跳到公路上。魍的后腿非常发达,奔跑速度竟比卡车还快,隐隐有追上之势。“看来甩不掉了啊。”夏言认命地叹道,离合换挡,脚下油门死踩到底。沿着眼前的三叉路口左转,朝着海滩的方向驶去。后面的魍自然不会罢休,也跟着卡车而去。夏言瞟了一眼油表,已经快见底了,又抬头瞄了眼后视镜,魍与自己的距离正在逐渐缩小,有几只甚至已经可以够到车尾了。这种追杀场面下,夏言深知不是敌死就是己亡。看了一眼追逐在车后的黑魍,夏言咬牙将方向盘猛地一甩,让卡车撞上围栏。卡车如同绝望的猛兽般撞在围栏立柱上,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阻力和惯性让卡车倒竖起来,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重重地砸回地面,巨大的冲击压裂了前部的油箱,漏出的汽油一遇见火花便猛烈地燃烧起来,如火蛇般钻进了破裂的油箱。卡车顿时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发生了猛烈爆炸,碎片四散开去。
围栏外三十米处的海滩上,夏言微睁双眼,看着公路上一片火海,等了好久,不见黑魍跑上海滩来找自己,长舒了一口气,放下脖子躺在沙滩上。刚才夏言解下安全带,在撞击发生的瞬间自己顺着挡风玻璃的破洞飞了出去,落在了海滩上。这一切正好发生在卡车前端,是魍的视线盲点。纵然夏言反应超乎常人,能以关节卸掉几分冲力,但八十公里时速仍然让夏言重重地撞在沙滩上。
“咳咳。”夏言咳出一口鲜血,“我要赶快……赶快通知……”夏言试着动了动身体,一阵剧痛让他停了下来。在卡车的火光里,夏言隐隐约约看见了红蓝交替的闪光由远及近,听见了消防车的呼啸声。“……神社……”夏言开阖着嘴唇,努力挤出两个字之后,就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夏言是在奇怪的呼喝声中醒来的。借着朦朦胧胧的视线,夏言看见一张诡异扭曲的脸浮在自己眼前,心中大骇,想要伸手推开,却发现手怎么也动不了。
“醒的挺快啊。”面具被摘下来,露出濑久的脸,“医生还说你可能会变成植物人呢。”
“你在做什么?”
“给你驱魔啊。沿海公路都能装护栏,难道不是着了魔?”濑久一脸认真的荒唐话,让夏言不知道怎么答了。见夏言沉默,濑久从地上爬起来靠近床边,继续说道:“交通省说你以时速八十公里以上的速度撞在护栏上,人还没系安全带飞了出去,应该是百分之百死亡的。你还好是落在沙滩了,只断了四条肋骨,裂了一个脾脏,你还真是命大。还有你的手,虽然只是骨裂,不但为了防止你乱动,还是给你上了石膏。”濑久敲了敲夏言的右臂,指了指上面厚厚的纱布,“你要拿什么东西么?我帮你拿过来。”
“你手机上有魏然的电话么?”
“有啊。他收我当弟子的时候给的,说随时可以联系他。”
“你赶紧打给他,让我来说。”
“ok。”濑久答应一声,拿出手机开着免提拨号。手机拨出号码后,过了几秒,发出“您拨叫的号码已关机”的提示音。
“糟了。”夏言想起昨晚的男子所提之事,心中暗叫不好。禊士们出任务的时候,是会关手机的。使用传音的禊士不仅能在联络时保持隐蔽,也不会在行动中被无关的呼叫打扰。现在魏然关机,想必是配合日本祓禊机构开始行动了。“必须去拦住他们,他们不能来千叶。”说着,夏言挣扎着要下床。
“诶,你做什么?你现在这副身体至少躺半个月才能下床。”濑久见夏言要下床,想把夏言按回去,却被夏言用左手挥开。
“来不及了。不告诉他们这里有什么的话,他们都会死。”虽然夏言现在还不知道所谓的“歼灵之牙”和“增幅器”究竟有什么关系,但是他本能地觉得那个神官能做到这一点,能够把赶来千叶的禊士全部赶尽杀绝。
“死……”听到这个词,濑久噤声了,良久之后才颤声问道:“那,那我能做什么?”
“安排人到所有从京都到千叶的路径上去,找魏然他们。找到之后立刻让他们联系你。”夏言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牙齿咬掉了左手上的针头。“虽然很有可能找不到,但是这也是必须的措施。”
“好,我去办。还有别的事么?”
“我要去阻止神官,至少破坏掉他口中的装置。”
听到夏言这句话,濑久舔舔嘴唇说道:“……让我替你去吧。”
“不,这不是常人可以插手的事情。我要去找我能信任的禊士,可我现在这个样子没法自己行动,还请你带我去。”
“那个人在千叶神社吧。”
“嗯。”
“那个人还是个可爱的巫女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