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太阳似乎也怕寒冷。
赵奕明明穿着很厚的衣服，但寒风刮在脸上，依旧如刀刻般的痛。
在这稍显简陋的灵堂上，一位少女正坐在桌子上，满脸笑颜地看着赵奕，只是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赵奕向手上哈了口气，他透过白气看着那盈盈的少女，眼眶又不觉湿润起来。
他想起在ICU里那张病床上，少女戴着呼吸器，紧握着他的手：“哥，你知道的，对不对？”他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少女那满含秋波的眼眸中，闪烁着名为认真的光芒。
她笑了，那么美丽，却又那么凄惨：“哥，我也不知道这份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那次你为了我和别人打架被打破头的时侯，也许是你每天早上做好早餐叫我起床的时候，也许是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睡觉时你把我搂在怀里的时候……”
他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鼻头感觉酸酸的，还记得上一次这个感觉还是陪她看电影结果被感动哭了的时候吧。
她的眼眶里闪着泪光：“哥，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天龙八部》吗？我真的好羡慕木宛清，她就爱上了自己的哥哥段誉，我就像她一样傻傻的明知道是没有结果的却仍然那么深深的爱着你，最后发现段誉不是她亲哥哥。可惜我们不是，我们是真正的亲兄妹……”
他终是没忍住，泪水从眼角滴下，少女晶莹的泪珠也落下来：“可是，哥，我真的好爱你，好爱好爱你……”她的声音哽咽着，泪止不住地流：“如果来世我们再相见，我希望我不是你妹妹，至少不是你亲妹妹，我想陪在你身边，想让你为我戴上戒指，想让你亲手为我揭起盖头，和你一直到老……”
他的视线早已模糊，他伸手抹去少女的泪水：“悦悦，我也想啊，我也想给你幸福……”他摸了摸她的头，那原本柔顺亮丽的秀发早已干枯分叉，少女很缓缓闭上眼睛，只有泪水不断涌出，她的声音逐渐减小：“哥，或许，爸妈没有生下我就好了……”他不回答，只是任由泪水肆流，直到，少女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
赵奕走出灵堂，走到马路边上，他不能让别人看见这幅样子。
赵奕点燃一根烟，青色的烟雾从他头顶上飘过，消散于空气中。
一个男人走到他身边，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
许久，赵奕扔掉了香烟，目光注视着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我听说十字路口是魂灵的聚集地，那些游魂就在这里徘徊着，永远永远……”
王帆问道：“你觉得悦悦会是那些没有归宿的野鬼吗？”
赵奕不回答这个问题：“走，陪我喝一会。”两人默默走在街上，迈向那家名为“银座”的酒吧。
…………
不知过了多久，赵奕和王帆摇摇晃晃地从银座出来，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
赵奕深吸一口气，向着公园走去，那里有他和悦悦最后的回忆，王帆也不啃声，就那么跟着他。
不多时，他们的视野中出现了一眼湖泊，夕阳的红光照在水面上，风刮过镜面，就好像有一簇火焰在水中尽情地绽放。
两人靠近湖边，而湖里的鱼也游了过来，红鱼、黄鱼以及仅有的两条黑鱼，也许是向他们要饲料吧，可惜他们没有。
赵奕盯着那群鱼，突然笑了，他想起来上个月陪悦悦来这里喂鱼的场景，一帮小屁孩跟在他们后面，向他们要手里的小面包，其中一个对悦悦说：“姐姐，你给你的男朋友说一下，让我们也喂喂鱼吧！”他依稀记得，那时悦悦笑得很灿烂，抢走了他的面包，塞给了那个小孩。
王帆站在他身边，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兄弟，这种安慰人的事，我从来都不擅长，但我见不得别人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能这样陪着你，以防你撑不住。”
赵奕把手放在护栏上：“是啊，我也怕我撑不住，我根本控制不了想她的情绪，我现在看着这个湖都是她的容貌……”
他转身靠在护栏上，看着身旁的王帆：“如果我真的撑不住了，可能就没人陪你了。”王帆摇摇头：“不，不是可能，是绝对。”
赵奕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靠着的栏杆发出一声脆响，从两头断裂开来，赵奕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王帆急忙拉住他的手，却被反拽了下去，砸起了一朵巨大的水花。
赵奕探出头来，身上的衣服却胀满了水，感受到重量的赵奕想脱掉它，却急忙摸不到拉链在哪，而王帆刚露出水面洗了一口气，又沉了下去。
“该死，帆子游泳不好！”赵奕暗骂一声，顾不上衣服，又游向王帆，他绕到王帆后面，抬住他的肩膀向水面游去，但是身体由于酒精的原因用不上力，衣服也完全浸透，好似一条手臂拽着他不让他上去。
赵奕越来越没力气，肺部的空气被挤压殆尽，最终，他吐出一大串泡泡，却始终没有放开王帆。
感受到水对耳膜的压力，他感觉大脑剧痛，眼睛开始疼了，肺里也呛进了水，意识在离他远去，慢慢的，他松开了抬着王帆的手臂……
而他失去意识前最后想到：对不起，帆子，这下你要陪我一起去找悦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