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天远还未出现以前，人生字典里，已经很久没有“哥哥”这个词语了。
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不需要有“哥哥”一词，令人恶心。
那个人是恶魔，不折不扣的恶魔，是两年前折磨着睡眠的梦魇。真想忘记和他相处的那段童年时光。
……
“喂，没用的小东西，连一杯茶都端不好，连个仆人都不如！”
模糊的记忆中，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臂上，火辣辣地起了水泡。这种痛感仿佛还恍若昨日一般清晰。
“哥哥，对不起……我错了……”只能低声下气地朝他下跪，忍着痛，道歉，却一点也不能反抗。
如果反抗的话，反而会遭到更过分的惩罚。
……
“你怎么这么笨，连这么简单的减法都不会算？要让我教多少遍？”
“对不起，我会努力的。”
“切，还是说，小东西，这么想接受惩罚？”
“哥哥，我没有……请再讲一遍……”
“哭什么哭？反正我的一只狗，还要什么智商。能叫会跑就行了！”
……
“小东西，谁让你碰我的钢琴的？拿开你的脏手，用舌头舔干净！”
“可是，妈妈说我可以跟哥哥一起学钢琴的。”
“谁想跟一只狗一起弹琴？做我的狗这么久了，还不懂规矩吗？”
“一只狗只要随时乖乖跟在主人身边摇尾巴就够了。怎么，又想接受惩罚吗？”
“没有……哥哥……我错了……”
……
“小东西，再说一遍？”
“我爱着哥哥。”
“所以呢？”
“我要听哥哥的话，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告诉妈妈。这是我和哥哥之间的秘密。”
“我也永远地爱着爱着，爱着你呢。”
……
五年前，妈妈带着一身的瘀伤和粉碎性骨折，绝望地拄着拐杖，带着尚且年幼的自己，就这样，和人渣丈夫提出离婚，丢下亲哥哥江哲浩，不留下任何念想，净身出户。
最终，是恶魔哥哥和人渣丈夫的胜利。混黑社会的人渣爸爸，亲手培养起了暴虐的儿子。
偏偏他完全地继承了人渣爸爸的基因。
他所在的日子里，只有被他殴打，当狗一样使唤的记忆。每天，身上都会被他折磨出的瘀伤。可是那个恶魔向来以此为乐，他的眼里，只有残忍的暴力。
每次被他施暴以后，他都会问出一个问题：“小东西，把那句话再重复一遍。”
这时候必须要回答：“我一直爱着哥哥。”
再说一遍：“我一直一直爱着哥哥。”
就这样带着新的伤口，要对他一直重复相同的话语。
直到他听腻了以后，就会回答：“我也一直一直一直爱着你呢。”
或许他心情变好的时候，还会回答：“小家伙我只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一直一直深深地爱着你，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地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爱着你，以兄妹之情。这些都是深爱着你的表现。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让你的身体里刻满只属于我的记忆。”
最后，他会摆出“嘘”的手势：“这些都是属于我们的秘密哦，千万不要告诉妈妈。小东西，你知道要怎么回答吧。”
“这些都是爸爸干的。”
他就像是像是在培育一个忠诚于自己的小动物一样，不断地对自己如此洗脑。
……
后来轻度抑郁症的妈妈实在无法忍受人渣丈夫因为间歇性的精神失常对自己的家庭暴力，也终于得知了人渣丈夫已经将儿子培养成了下一个暴虐的继承人，而自己的女儿就像小动物一样被他们拿去实验的真相，接近精神崩溃。
离开那个恶魔的第一个晚上，彻夜失眠……满脑子里，只有被他施暴的记忆，总以为他会半夜撬开房门，可却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从这个时候发现，自己彻底地“失恋”了。他再也不会出现了，也不会制造新的关于“爱”的记忆。
在妈妈的精心照料下，毅然选择刻意遗忘掉那个哥哥。后来又听说爸爸的家里出了火灾，烧了一点都不剩，就连哥哥也在火海里葬身了。
于是，好不容易平静地生活到了现在——
江宁猛然从床上挣扎起来，身上流着冷汗，喘气良久。
没想到，又梦见了那个可怕的恶魔，连带着的，还有那可怕的回忆。明明一点也不想回忆起丝毫。因为，有他的回忆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美好。
江宁睁开眼睛，身体里仿佛还残留着童年被虐待过的痛感。还有一阵心脏阵阵的刺痛感，要把人吸入贪婪的黑洞一般空虚。原来，对那个哥哥还有一点奇怪的留恋。
一切都无法解释。唯独只有爱。
蜷缩着身子，努力地摇头除去脑海里的那一点点被撬开的记忆。
可是还依然记得他在耳边说过的那些话。
“因为一直一直地爱着你，所以，才想在你的身上留下这些痕迹。”
“如果告诉妈妈的话，她会觉得你不是一个乖孩子，她会伤心的。不能让生病的妈妈伤心哦。”
这些话像一道道紧箍咒，在脑海里久久回荡。
一切都不能解释，除非是爱着。所以她必须要一直爱着哥哥才能让一切合情合理。
但这些都是错的……
江宁甩了甩脑袋。
努力地回忆起昏倒之前的事情，自己是在医院见到了白城和白泽，然后在和白泽说话的时候昏迷过去了。
陆天远端着南瓜粥，闯入江宁的卧室里。
这时候响起了手机电话。
是白城——
但是陆天远先行抢过手机，若无其事地用它撞击着桌面。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在自己的手上断裂成两半。
“喵酱饿了吧，先吃点东西。”陆天远又恢复了一如既往那温柔如良犬的笑容，眼神里尽是宠溺和无限爱恋。
“顺便再把这个药吃掉。”陆天远又指着一颗白色的大药片。
因为昨天晚上没有戴套。
江宁麻木地看着他将手机毁坏的全过程，阴沉沉地一声不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