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你是我妻子的儿子。”史蒂芬面色如常,完全不为所动。
身着老式正装的男子犹豫了一下,不确定对面之人毫无表情的脸下藏着一颗怎样的心。然而显而易见的是,继续拖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再说他也算得上是走投无路了,便硬着头皮,含混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了这样半个单词。
“爸......”
男子差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紧张成这样?不魔法啊。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被高速颤动的双腿抓住了——不对,腿在抖什么的都是小细节,当务之急是不把局面谈崩,谈崩了,可就真完了。
“所以关我什么事?”史蒂芬抖动了一下耳朵,“提出你的要求,以及你提出这些要求的理由。我的时间很宝贵的,我的心情也是,请不要随意浪费。”
“请帮帮我!”男子干嚎了一句,然后便哑了火,“我,我......”
“帮什么?为什么帮?”史蒂芬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拖延的理由了,于是拿出手机,刷自己女儿的动态,“我又不能读心,有相应法律法规保护心灵隐私呢,金袍子盯着我又格外热心。再说了,你现在紧张地不像话,读取你的思维和吃一发思维风暴没什么区别,嘤。”
“我是你儿子......”
“没有血缘关系啊。先不说我的亲情观念与人类不同,就算是按着人类的观念来,我也没义务帮你。啊,按着人类的标准,你父亲给我带了绿帽,我应该怎么做呢?”史蒂芬手指飞速操弄,转眼间竟连续切了二十二个小号给自己女儿点赞,“给点切实的理由吧,不快点我可是要报警的。”
“我......给你做牛做马......”
“熊猫人的谚语啊,你会外语?”
男子感觉对面的关注点有点不大对,这是表达恶意还是单纯的思维方式差异?男子希望自己的思维高速转动,他觉得到了这种危机关头,他应该要爆发出全部的智力的——然而他的思维实际上却像没上油的老旧机械一样迟钝。
“所以说,你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好就冒冒失失地上门了?保安干什么吃的?算了,反正安保措施也不靠那些永远是临时工的废物。”史蒂芬关了手机,脸部肌肉扭曲了一下,很快调整成了一脸严肃,这个表情也是凝固的,到处透露着敷衍,“想死直说,我不会成全你的。”
“请帮帮我,不能见死不救......”
“也许可以去工厂打工?多了不敢说,吃穿住是不愁的。”史蒂芬又切换了一个表情,把嘴角裂的很开,看起来多少有点惊悚。
工厂里的一般都是亡灵,活人再怎么压榨,多少是要点工资和社会保障的,但死人不用。有点脑子的工厂主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
“算了,直说吧,你有什么,会什么,你能干什么?”史蒂芬晃了晃耳朵,“算了,第一条就去掉吧,我看你会找到这里来,多半是什么也没有了。至少是没有任何我感兴趣的东西了。”
“我有我母亲留下的戒指!”
“我知道啊,还是我亲手做的。放心,就是一块被人工加工过的变质岩,我刚才已经注销了它的验证码了。有兴趣可以拿去卖了,多少能卖两个华尔琪币,熊猫人很喜欢这种叫‘玉’的材料——前提是你能出去,你以为没有戒指上的通行验证码,我的安保设施能让你这么大摇大摆进来?嗯,努力说服我吧,我养的那些小可爱已经有点等不及了,正好省下饲料钱。”
“我不想死......”
“巧了,我也不想。你不是第一个上门的,薇妮当年在外边风流留下的种可不少,上门叫我爷爷的都有不少——虽然我不在意这个。我相信你也不是最后一个,诶,别哭啊。”
“救我......”
“为什么?总得给个理由吧。“
“我能做很多事......”
“举个例子。”
“......”
“算了,这是我千讯号码。你可以准备一下文档发给我,说实在的,面对面谈效率真的低。顺带一提,刚才我是吓唬你,林子的那些小家伙......”
史蒂芬很仔细地观赏着对方的表情,拖长着尾音。
“一点也不可爱啊,不是小可爱呢。我检讨,我不该欺骗你的。嘤。”
男子脸色灰败,眼神呆滞。
史蒂芬又观察了一会儿,没有新的变化。他感到无趣,控制着轮椅掉了一个头,回去了。他原本以为能够有些乐子供他找的,但事实证明世界上的乐子并没有那么多。
“来的是谁?”半瘫在沙发上的少女盯着手机,眼神相当专注,她白皙修长的手指飞速滑动,近乎切出一片残影。理所当然的,她头也不抬,仅仅是懒洋洋地、例行公事地问了这么一句。
“你同母异父的兄弟,也许你应该叫他哥。他很安全,请随意。”史蒂芬依旧保持着嘴角咧开到极限的惊悚表情,仿佛时间在他脸上凝固,“这个姿势玩手机对身体有害无益。事实上,无节制地使用手机,会让你成为废人的,虽然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但是你可以不这么过下去,而是选择一种更有意义的生活。”
“哦,来自老父亲的淳淳告诫?呵。”少女还是一副颓废的样式,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但语气里却带着满满的火药味。
“嘤......”史蒂芬感到有些沮丧,想做点什么,但看着女儿爱理不理的样子,想着另外两个同样陷于网瘾难以自拔的孩子,剩下的仅仅是充斥了灵魂的无力。
“晚上我要找凡赛尔谈谈心,能打个助攻吗?看在薇妮的份上。”史蒂芬停下轮椅,强打精神。
“你不配。”少女放下手机,抬起眼,眼中闪着莫名的光——史蒂芬没有使用读心,不过凭经验他猜这是愤怒,但他不确定女儿讲的“不配”指的是什么,这让他有些纠结。
算了,小细节不是什么大问题。史蒂芬晃了晃耳朵,反正他也没法对一个恶意满满的存在进行有效沟通。
史蒂芬开着轮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陈设相当简单,只有有两张床和一个电脑桌,其中一张床没有床腿。史蒂芬记得五十年前薇妮嘟着嘴——当时她算是半个中年妇女了,这么做一点也不可爱——向他抱怨说她认为床底下有人,要求去看心理医生,于是他动手砍了床腿。
今天找他的那个男人,算算也有五十岁上下了,可能,大概——是薇妮与那个长得相当帅气的心理医生的后代。没记错的话,那位心理医生的妹妹重病,于是那位小哥为了一笔相当不菲的线人补贴接近了薇妮——真是蠢货,也不知道事前打探一下线人的行情,一个没受过专业间谍训练的线人,补贴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多出来的钱可是买命的——好像没什么毛病,他的妹妹似乎是治好了病活下来了,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都不容易啊。史蒂芬在心里感叹,带着微不可察的怜悯与近乎化为实质的喜悦,或者说幸灾乐祸。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从表层意识消失了,仅有一点微弱的余波与回音在心像世界中做微不可闻的呢喃。
PS:主角的“嘤”是个语气助词,相当于人类的“诶”,这是文化差异,没有卖萌的意思。
顺带一提,主角不是人类,没有像人类那样强烈的家庭观念,主角认为家庭是一种经济组织,一种进行劳动者本身再生产的机构,而且是难以适应时代早晚被淘汰的机构。虽然他和正常人一样厌恶自己被戴绿帽,但是他不认为自己被戴绿帽是什么重要的事,懒得管,甚至保持一种研究的态度把这当成一个有趣的人类行为学课题。
主角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照着人类的标准看。本书有探究不同文化背景的智慧生物差异的元素在,文化偏见者误入。
“每一种文化都有自身的特性,这些特性本身是没有善恶之分、好坏之分的。但是文化放在具体的背景下,就显示出这种区分了。这是文化的影响必须通过其他事物才能显现的缘故。不过需要指出的是,文化最根本、最有实质性的影响只能体现在经济活动中。”
不同的文化都是适应产生他们的经济活动的,本书不同种族的经济活动存在差异,那么很自然的,文化差异难以避免,且文化冲突将作为经济冲突的回响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