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人类而言,能带来最大的放松的刺激无外乎就是这样两样:药品、性。
不过在人类世界,尤其是实行资本主义制度的沃克兰邦联,生产的目的是资本的增殖,制造药物自然也不例外。追求利润的药品,可不会太关心成瘾性与毒性问题。加之当年的“黑色郁金香之灾”的遗留影响,哪怕那些药物公司花了大价钱宣传“药品无害”,大部分人类都对这些药品保持警惕。
能够爬到高层的位置上,没几个会沾染药品。那么珍爱生命,远离药品,将性作为放松的手段,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来嗨皮的公司高层大部分都带上了家眷。不过乐意腻在一起的终归是少数,大部分都散开各找各的乐子去了。
丈夫对妻子不忠,妻子对丈夫不贞。虽然这种事情被人类的意识形态称为“不道德”的,但是这点谴责显然挡不住人类寻欢作乐的激情。财富女神教会也不管这事——出轨往往是伴随着钱权色交易的,交易行为能够为财富女神带来信仰,教会会反对这种事情那才叫奇怪。
何况这种行为本来就很难阻止。家庭,以及家庭伴随的固定交配关系,并不是自然状态,是需要外力来维持的。由于人类社会生产的发展,家庭、乃至家族已经失去了作为基本的生产单元的地位——少数落后地区保持的自然经济例外——那么维系家庭的最大外力,即社会生产的需要,便消失了。现在维系家庭已经相应的固定交配关系的外力越来越弱,要求保持当年不乱搞的状态——做什么梦呢?
再说了,就算是当年,人类也没怎么忠贞过。漫长的封建时代,从事劳动,构成基本生产单元的家庭,是农奴的、自由民的家庭。这种家庭太脆弱了,随便来点什么天灾人祸就足以砸碎这种家庭。至于封建贵族阶级——他们不是劳动者,是剥削者,没有组成生产单元的需求,反而是组成剥削、镇压组织的需求使得他们必须处于更大的集体中,混乱的交配关系会是很好的联系这个集体的选择。
史蒂芬对于这些事情时嗤之以鼻的,并且抱有满满的优越感。在高等精灵社会,社会化的大生产以及理性主义思想早就把家庭扫入了历史的垃圾堆。他看待人类对于家庭的态度:一面歌颂家庭的美好,一面背叛家庭,一面搞不清楚家庭的性质——就好像现代人看中部雨林里的原始部落一样。不过明面上他可不敢把自己的态度显示出来,直说了会被弄死的。
再说他也没有向人类传播知识的兴趣——他的鄙视背后是一整套社会学理论体系。既然他不愿意透露鄙视背后的社会学知识,也不愿意明确地表示鄙视,偏偏这种在骨子里的鄙视又藏不住。别人就只能得到这样的结论了:高等精灵果然是一群又古怪又狂妄自大的混蛋,活该被打死——白瞎他们长那么漂亮了。
虽然人类认为对家庭这种神圣的事物毫无尊重的高等精灵,一定是极度放荡的。不过事实上他们内部的交配关系一般是固定的,这倒不是什么情感啊之类的,而是因为他们把交配看作“劳动者本身的再生产”的劳动行为,通过数据分析确定了关于这种劳动效率最高的最优解,而最优解仅有一个。
高等精灵的人口出生率一直在跌,没有这套机制配置最合理的交配关系提高出生率,早灭绝了——再说他们拒绝一切形式的人身依附关系,人类的家庭作为人身依附关系的一种形式,他们没理由接受。
当然,史蒂芬本人是没兴趣找人类上床的,这倒不是——至少不全是——嫌弃人类的问题,更主要的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高等精灵,尤其是他们中的月精灵,特别长于通过各种方式伤害他人,这类善于伤害他人的生物自然是有着被害妄想症的,而且是晚期的那种。史蒂芬能放心有人跟他近距离接触都不可能,更不必说负距离接触了。
另一个原因,则是生殖周期的问题,没到**期的精灵几乎不存在**。再一个原因,就是对滚床单的极度不适应了——高等精灵的交配和滚床单完全不同,他们出于效率的考量,一般使用空间法术转移生殖细胞,然后试管培养。
虽然在人类世界很多年了,史蒂芬依旧难以接受包括人类在内的绝大部分种族滚床单的习俗——负距离接触难道不是伴随着对身体主权的侵犯吗?怎么可能有生物愿意接受这种又变态又野蛮的事情,而且乐在其中?!我一定是疯了!
不过多年的阅历还是有用的。客房里的隔音设施无论如何都挡不住一个高感知疾风剑圣的感知,存在晚期被害妄想症的精灵也不可能减弱对环境感知——万一有刺客正好摸进来了呢——结果他现在近乎是身临其境地看别人滚床单。换作以前的他是得做san check 的,现在他已经能无动于衷了。
至于驱使人类进行滚床单这种传统联谊活动的性**,本质上是基因为达成传递自身的目的发起的欺骗性质的快乐,史蒂芬更倾向于用药物代替,怎么说都是个剑圣呢,药物自带的毒性与生理致瘾性怎么可能免疫不了。再说了,这种欺骗性质的快乐他讨厌得要死——高等精灵判定事物核心的标准是对生产生活的影响,欺骗性质的快乐对生产生活有百害而无一利,史蒂芬不讨厌欺骗性质的快乐才奇怪。
灯光依旧,但之前在这里的人们已经全数离开了,只有几个服务人员慢悠悠地收拾着场地。史蒂芬仍然坐在座位上,端着杯子发呆——现在里边装的是真的水的。
史蒂芬极端讨厌麻醉性质的酒精饮料,那些成分复杂,添加剂不明的非酒精饮料他则是不敢喝——他可不放心饮料公司的良心。对于成分简单能被他看出来成分的饮料,他不喜欢喝,对于成分复杂他看不出成分的饮料,他不敢喝,那么就只能喝水了。而且是纯度最高的蒸馏水——幸亏由于日益严重的水体污染,蒸馏水作为一种饮料风靡沃克兰邦联,吧台那里买得到。
高等精灵的腰比普通精灵细的多,这虽然带来审美上的优越,但实质上不是什么好事——腰细意味着内脏体积小,尤其是腰部器官占体积小。高等精灵消化系统严重退化,这才是他们腰肢纤细的原因。高等精灵出于效率的考虑,早在十几万年前就把主食变成了营养液,天天喝几乎不需要消化就能吸收的营养液,消化系统不退化有鬼了。史蒂芬刚到人类世界时因为消化系统退化到几乎无法有效消化正常食物,险些死于消化不良。就是到了现在他也没法食用大部分食物。
此外就是味觉系统退化严重了,毕竟天天喝营养液,而营养液原则上是不应该带有任何味道的。不过通过技术手段的改造,史蒂芬能在一定程度上尝出化学成分。很难说的清这是进化还是退化。
这家夜总会的“特设招待员”大部分理论上是阿贝特人,这个物种广泛于大陆北部的冰原,在南方并不多见。而沃克兰邦联的主体人种是坎特人类,这是一个包含三百多个亚种,广泛分布于大陆南部的物种。坎特人的肤色从白色到深棕色不等,发色从棕色到红褐色不等,具体情况视所属的亚种而定。虽然坎特人内部可以分出一堆亚种,但是彼此之间并没有生殖隔离,因此为了避免麻烦滚床单的时候往往要戴套——阿贝特人就不同了,物种不同,意味着精卵细胞无法互相识别,那么戴不戴套就无所谓了,甚至不带套更直接、更刺激些。
毕竟出去玩是找乐子的,出人命了可就不好了。
阿贝特人原本是一个遗留在北方冰原的,停留在部落氏族社会的野蛮种族。因为恶劣且相近的生存条件,以及落后生产力带来的低人口,这个物种并没有像坎特人那样分化出几百号亚种。相反,阿贝特人统一地长着淡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深棕色的瞳孔——这些是“文明世界”很欢迎的特征。那么在圣战中以封闭落后的姿态卷入狂潮之中被打得四分五裂之后,向往温暖世界南下的他们被抓起来卖为“第三产业工作者”几乎是难以避免的。只是他们原本就少得可怜、还受过圣战洗礼的人口,分散到“文明世界”后,实在是难以形成大的聚落,再考虑一下物种不同——阿贝特人已经快作为一个物种灭亡了,阿贝特人已经作为一个文明而灭亡了:现存的阿贝特人聚落几乎都变为人口行业的附属产物了。
不过那些“阿贝特人”并不全是正牌的,有相当数量的南高地人——因为生存的自然条件接近的缘故,南高地人长得和阿贝特人差不多。不过因为南高地人也属于坎特人这一物种的缘故,使用他们存在不少风险——只是在南方,南高地人比阿贝特人便宜得多,这足以让皮肉行业的老板滥竽充数了。
在伦兹纳德世界,人类并不是一个生物上的概念,人类内部分为四个互相存在生殖隔离的物种。很多种族都是这样,比如兽人内部分成三个相互存在生殖隔离的物种,巨人内部分成五个相互存在生殖隔离的物种,又比如阿瑟斯半精灵是个独立进化的物种,仅仅是长得像人类与精灵的混血罢了,和人类与精灵同时存在生殖隔离,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伦兹纳德世界的民族问题相当复杂。
史蒂芬想着这些问题,有些出神,不过他很快发现这个问题和自己关系不大,便失却了大部分相关的兴趣。但是他并没有停止思考,而是开始回忆储存在“辅助记忆装置”中的相关知识——反正现在他也没事干,月精灵这一支族是为思考而生的,他不习惯、也不喜欢脑子里空空的感觉。
为思考而生并不是比喻,而是现实。每一个高等精灵出生前就被规划了用途,当文明发展到能改造自身的程度时,他们就根据具体的需要设计了进化路线——月精灵的高智力不是偶然,而是后天改造的结果。
外边的清扫工作已经接近完成,只剩史蒂芬及周边一小块没有清理过了。不过因为没人会主动找上史蒂芬,加之他又一直很安静地坐着,没产生垃圾,他周边很干净,并不是需要清理的样子——何况月精灵的外表太有辨识度了,他又是出了名的凶残,没人愿意上去拿性命赌这个异族的心情。
“先生?能打扰一下吗?”一个服务人员被同伴的眼神逼着,手持吸尘器走了上来,怯生生地问道。史蒂芬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脑中已出现整整几打对方伤害自己的方案并做好了相应预案,肌肉微微绷起,法术模型构建到了一半,做好了随时反杀或逃命的准备。
史蒂芬的准备一如既往地泡了汤:现在是和平年代了,没那么多危险。不过他还是找出了异常——眼前青年的脸有点红,这种红色一直蔓延到耳朵根,不过因为青年的皮肤是红棕色的,没意外属于坎特人中的根特亚种,才显得这种血气上涌的迹象不大明显。
史蒂芬怀疑这背后有阴谋,但他没有证据——不过他确定这附近没有财富女神的高阶神官或教会的大型永固性神术,动点小动作不会被发现——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入侵了眼前之人的心灵。
好可爱......这个月的工资......想日......不,会被杀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史蒂芬没能在表层意识中找到值得怀疑的内容,虽然有相当多的在人类看来不堪入目的内容,但是没有人类的道德观念的史蒂芬对此毫无感触。不过要是没有相应保护性措施却进一步入侵,那么可能损伤灵魂......倒不是史蒂芬有什么“人道主义思想”,而是担心留下明显痕迹会被有心人找上门,再说,这人又没有超自然力量,不构成直接威胁。
史蒂芬放弃了,他点了点头,开着轮椅离开。反正他也是要检查一下手下的工作情况的。虽然说他的感知能力能监控相当范围内手下的动静,但是在人类社会,检查工作的要点不在于有没有检查,而是被检查的知不知道他/她正在被检查。
人类,尤其是沃克兰邦联的人类,干活不偷懒简直有鬼。这倒不全是人类性格劣根性之类的原因,更多的是社会组织结构的必然。沃克兰邦联的资本主义制度意味着劳动者与劳动资料分离,劳动者失去对劳动成果的支配权——那么劳动者相应地失去劳动积极性,也就成了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