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在拉塞尔将军手中被翻了一页,扉页上的大标题映入了他的儿子,爱德华·拉塞尔眼中。
“共和国陆军
挺进地下世界”。
爱德华咽了口唾沫,轻声咳嗽了一声,希望可以以此引起父亲的注意,但是老拉塞尔依然默不作声的读着报纸,丝毫没有理会站在身边的儿子的意思。
“父亲,我……”
“爱德华。”老拉塞尔打断了儿子的话,将报纸放低了一些。“关于共和国派兵去征服地下这件事,你怎么看?”
“强大的共和国陆军将扫清一切胆敢危害人民的安稳生活的势力。”爱德华像往常一样,报上了同样的答案。
“自大。”老拉塞尔把报纸丢向一边,盯住了儿子的眼睛。“我们在地上应用线列战术才不到百年,魔族和兽族已经用了至少千年的时间来适应地下世界,那里是他们的世界,他们只用石块就能让我们尝尽苦头。”
“父亲,这……”
“别老是迷信书本上的内容,孩子。”老拉塞尔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指了指爱德华的额头。“思考,孩子,思考。就像你要去袭击北方一样,北方人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不,父亲,我有在研究北方人。”爱德华将基本加在腋下的书放在了桌上。“他们只是些野蛮人而已,我们只需要一次攻势就可以瓦解他们!”
“孩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南方的文明要远比北方先进?”老拉塞尔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当然,我们平等,我们自由,我们有更高雅的戏剧,而北方人只知道在泥地里打滚,酗酒和斗殴。”
“唉……”老拉塞尔长叹了一声。“我曾经就在战场上正面面对他们,他们……算了,有些东西你需要自己亲自去感受一下,去吧,我可以拨给你一支骑兵队。”
“父亲?您是答应了吗?”爱德华的眼睛里闪起了光。
“你准备突袭复兴堡,有雄心是好事,但有没有谋略,就需要你自己去发现了。”
“我一定会将共和国的旗帜插在复兴堡顶上!父亲!”爱德华将军帽端正的带上头顶,信誓旦旦的向老拉塞尔保证道。
“我只有一个要求,儿子。”
“父亲您讲。”
“我的荣耀,和我的儿子,我不能失去任何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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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兴堡?您确定吗?”
骑兵队长的表情让爱德华感到了一丝不安,但很快这股不安就被心中对建功立业的渴望给冲的烟消云散。
骑兵队长的表情扭曲了起来,像是在做什么思想斗争。
“会……会有报酬的对吧?大人?”
“双倍军饷。”
骑兵队长的手立刻高举过额头,向爱德华敬了一个礼。
“追随您到天涯海角,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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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兴堡外城
夜幕下的复兴堡看上去一片漆黑,只有几个零星的亮光在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应该是火把。
依靠火把来照明,不愧是落后的北方人,看样子和之前剿灭的那些山贼土匪一样。
爱德华将已经确认了打火装置的火枪背在身后,拔出了腰间的军刀,并把军刀高高举起,向身后的骑兵们示意着。
“突击。”爱德华向身后的骑兵们说道,同时将军刀指向了复兴堡的方向。
“驾。”
爱德华踢了一脚马腹让马跑了起来,骑兵们分成两队,一队拔出了马刀紧跟着爱德华冲向复兴堡,另一队则手持火枪从另一个方向接近着外城的哨塔。
越来越近了,爱德华已经几乎能看清那些低矮的房子和路上的行人了。
火枪队停止了前进,将枪口对准了哨塔上的卫兵,扣动扳机开始了第一轮齐射。
哨兵发现了爱德华和身后的骑兵们,又听到了一阵整齐的枪声,他们的手还没碰到警钟就被飞来的铅丸击中,纷纷惨叫着摔下哨塔。
“冲啊!”爱德华吼了出来,率领着骑兵们冲进了外城。
没错,就这样,就这样一口气冲进去,直搅他们的军营。
但另爱德华没有想到的是,原本路上的行人完全没有像他想象中的一样四散奔逃,而是立刻就从街上消失了,没等爱德华他们冲多远,街道上就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了。
“停!”骑兵队长喊道,骑兵们闻声立刻勒住了自己的马匹。
“为什么停下了?”爱德华也勒住了马,转过头质问正在东张西望的骑兵队长。
“这很奇怪,他们的防守如此薄弱,这么久了没听到任何大动静,他们也没有任何增援,完全就像是料到了我们会来一样……”
爱德华看向四周,并察觉到骑兵队长的话有道理,但他再次回头的时候,惊愕的发现骑兵队长虽然还坐在马背上,但却已经头破血流,鲜血正顺着他的脸向下流着,两只眼睛已经翻得只剩下了眼白,像是被什么击穿了脑袋。
不!不可能!刚刚没有任何响动!如果是北方人擅长使用的弓箭,那自己应该会听到弓弦和箭矢飞行的声音!
骑兵们也察觉到了队长的异样,连忙上前查看,但他们的手刚碰到队长,队长便摇了一下,手一松身子一软摔下了马。
突然,不知什么东西无声的飞了过来,一名还没来得及反应的骑兵无声的摔下了马背。
爱德华目击了那名骑兵飞下了马,但他只听到了一声小到难以察觉的什么东西划过空气的声音。
紧接着那种声音接踵而至,骑兵们纷纷栽倒在地,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还活着的骑兵们立刻乱了阵脚,他们徒劳的想找出敌人,并胡乱的放着枪,但似乎没有一发子弹命中了敌人,只有身边的战友在悄无声息的走向死亡。
终于,有的骑兵崩溃了,趴在马背上嚎啕大哭。
爱德华心中的激情顿时被恐惧冲散,慌忙驾马向后跑去,丝毫没有顾及那些已经陷入了崩溃的骑兵们。
此时,守在外围的另一队骑兵听到了枪声,立刻驾马赶来支援,爱德华看到了前来支援的友军,心中突然又有了安全感,但下一秒那安全感便又一次荡然无存。
街道两侧的房门突然被打开,那些原本在街上行走的平民们再一次出现在了街道上,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手上不再是钱包和商品,而是一支支火枪。
那些平民对着前来支援的骑兵队就是一轮齐射,紧接着开始装填弹药,爱德华呆滞的看着那些老百姓手里的枪,他们竟然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就完成了装填,并开始了又一轮射击。
突然爱德华感觉有谁在拉自己的后衣领,回头一看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骑着马的黑衣人,黑衣人的另一只手中还握着一杆奇怪的步枪。
步枪的枪托被黑衣人抡了过来,爱德华看呆了,完全没有力气去躲那枪托,脸上挨了重重的一下,两眼一黑摔下了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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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立区
这,实在是,有史以来我吃过的,最棒的一只烤鸡。
贝格尔坐在角落的包厢里,抱着一只大的离谱的烤鸡吃的一塌糊涂,完全没有顾及吃相。
撕咬,吞噬,贝格尔机械的重复着这个过程,似乎只有疯狂的吃些什么才能把他从后怕中拉回现实。很快,一团肉屑卡在了贝格尔喉咙里,让他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贝格尔连忙把烤鸡一丢,抱起那足足有半只鸡那么大的啤酒杯向喉咙里灌去。
放下几乎见底的酒杯,贝格尔张开嘴,打了一个巨大的饱嗝。
好歹是缓过了神来,贝格尔这才在恍惚中回忆起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在赤诚堡的演说还算成功,但他刚下演讲台就察觉到了一些来自听众们当中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成功逃离赤诚堡之前曾无数次的差点被堵在路上,然后被那些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的人步步紧逼。
这只鸡是自己两天以来吃到的第一口饭。
贝格尔无力的瘫在了桌子上,木桌硬邦邦的直硌脸,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婕那柔软的大腿。
啊……好想去……找她呀……
突然,贝格尔的耳朵无意中捕捉到了一些交谈的声音,大概是一支南方骑兵队突袭了复兴堡,结果被打的落花流水,似乎还被俘虏了个什么有背景的人。
贝格尔的表情扭曲了起来。
桌上的烤鸡还剩半只,贝格尔捧起烤鸡一口气吃了个精光,又把啤酒灌了个干净,随后便在众人的掌声中将双腿迈出了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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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格尔在半路上勒住了阿特拉斯。
如果现在调头向南走去找婕还来得及,再往北一些可就是复兴堡了。
“呃啊啊啊啊啊啊!”
无人的旷野里,贝格尔的哀嚎声应该传了很远。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这样添麻烦!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不行吗!”
牢骚发完了,贝格尔带着怒气猛地夹了一下阿特拉斯的腹部,让他继续向北前进。
阿特拉斯不满的咴了一声,差点将贝格尔甩下背去。
“混账!臭马!坏阿特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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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兴堡内城
“将军。”
少女冷静的盯着棋盘,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沉稳不断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即便对方的军队已经压倒了自己的防线,下一回合自己的国王就会战死沙场。
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她那不怒自威的目光却可以震慑住不少成年人。
少女的对手是复兴堡守将,坎贝尔将军,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将。
“坎贝尔先生,在您看来,如果一个国家失去了国王,那他的军队会随之崩溃吗?”少女抬起头,尖锐的目光直刺向坎贝尔。
“会有一定程度上的崩溃,王女陛下。”坎贝尔对上了那名少女,也就是曾经霍斯帝国圣君的女儿,伊莎贝拉·霍斯的眼睛,他是少有的能与伊莎贝拉保持对视超过十秒的人之一。“但应该会有死士冒着风险做拼死一搏。”
“我也是这样想的。”伊莎贝拉说着拿起了棋盘上坎贝尔的骑兵,并用那个骑兵碰倒了自己的国王。
“不愧是王女陛下,所做所说都流露着王族的高傲与不屈。”坎贝尔露出了一个微笑。“那么接下来,您准备如何进行反击?”
伊莎贝拉将自己的王后向前移去,并在地敌阵中停了下来,王后的落脚,与向前那些已经冲到地方领地但显得没什么威胁的站位形成了合围之势,立刻牵制住了对方的国王,让那个国王无路可走,无论是移动还是不移动,下一回合都会被吃掉。
“真是巧妙,王女陛下。”坎贝尔拍了拍手,但又指向了伊莎贝拉的领地。“但是此时您的后方防守过于薄弱,而此时我有两枚骑兵在您的领地上,如果这是现实战争,他们足以在您的城堡上插上他们的旗帜。”
“如果能击溃敌军,我可以为了霍斯王室牺牲一切。”伊莎贝拉冷冷地说道。
“对于士兵和将领来说,有这样的觉悟是好事。”
坎贝尔把自己领地上所有的伊莎贝拉的棋子都推回了伊莎贝拉面前,并将他们围在了国王周围。
“但您不一样,如果失去了您,我们的胜利将一无是处。”坎贝尔将伊莎贝拉的国王推出了棋盘“无论发生什么,您的首要任务只有保护好自己,冲锋陷阵什么的,就交由末将和士兵们。”
“知道了,感谢坎贝尔先生教导。”伊莎贝拉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敢当,能够为王室血脉提供帮助是末将的荣幸。”坎贝尔恭敬地行了礼。
“抱歉打扰到了二位,王女陛下,坎贝尔大人。”一位仆人出现在了门口。
“什么事?”伊莎贝拉把目光转向了仆人,那名仆人刚对上伊莎贝拉的视线,立刻就被吓出了一头汗珠。
“复复复……复兴者大人,贝格尔·莱特来了,请求谒见……”
“复兴者。”伊莎贝拉冷笑了一声,仆人顿时打了个哆嗦。“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他呢,让他进来,我要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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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格尔与伊莎贝拉对视的那一瞬间差点腿一软瘫在地上。
不愧是王女。
“王女陛下有什么可以让我为您效……”贝格尔强撑着身体,用颤抖的声音询问道。
“你愿意做我的丈夫吗?”伊莎贝拉打断了贝格尔的话,径直问道。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坎贝尔外都被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王女……陛下?”贝格尔的声音更加颤抖了。
“我在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丈夫?等王国复兴后,做这个国家的国王。”
贝格尔感觉有一千只阿特拉斯在自己的心中奔跑。
“恐怕不行,王女陛下……”
“嗯?”
伊莎贝拉质疑的声音威严到足以杀了贝格尔,贝格尔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大脑也几乎停止了运作。
“我,只是一介武夫,只会冲锋陷阵,我属于草野,王女陛下……”贝格尔机械的回答道。“我只希望能够为复兴大业增添一点力量。”
虽然全是谎话,但有一瞬间贝格尔觉得自己简直帅呆了,自己曾经用这样的话欺骗过乡村姑娘,但现在他却在这样与王女对话,这足以让他吹一辈子了。
“哼,一介武夫?”伊莎贝拉又是一声冷笑。“那来和我切磋一下剑术?”
“王女陛下,贝格尔先生刚刚才到这里,舟车劳顿,我们应该好好款待才是。”坎贝尔突然开了口。
贝格尔感激的看着坎贝尔,是他救下了自己,要不今天可能自己就要命丧王女剑下了。
“哼,有道理,不过说起来为什么复兴者会来到这里?”
“在下听说前些日子有人带兵偷袭这里,还被抓了活口。”贝格尔咬着牙对上了伊莎贝拉的目光。“我想去看一眼。”
“准了。”伊莎贝拉批准了贝格尔的请求,随即对仆人们挥了挥手。“给他准备饭食和房间,要最舒服的床,可不能亏待了我们的复兴者。”
仆人们不敢怠慢,立刻走上前去扶着贝格尔离开了房间。
“我可以问您为什么要那样问吗?”待贝格尔离开了房间,坎贝尔问道。
“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伊莎贝拉恶狠狠地盯着坎贝尔的眼睛。“那家伙就是个酒囊饭袋,不可能做出任何成就来的,凭什么说他是预言中的复兴者?”
坎贝尔笑了笑,错开了王女的目光。
“在当时,元老们有他们自己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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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格尔刚踏进地牢就感到背上出了一身冷汗,不止是因为地牢本身的阴冷潮湿,跟在自己身后的伊莎贝拉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很快,贝格尔就看到了那个俘虏,此时的他正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两眼噙满了泪水。
“就是他?”贝格尔搓起了下巴。“看着像是哪家的少爷。”
“但他咬定自己只是个佣兵。”伊莎贝拉说着瞪了牢房里的男孩一样,男孩立刻用手背挡住了脸,并发出了阵阵抽泣声。
佣兵?哪个佣兵会把自己的皮肤保养的那么好?瞧瞧他那惊恐的表情,细嫩的皮肤,没有茧子的手指,佣兵?开玩笑。
“喂!佣兵!谁雇你来的!”贝格尔猛地敲了敲铁门,那男孩被响声吓得颤抖了起来。
“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男孩抽泣着挤出了几个词汇。“为了……佣兵团的荣耀……”
“无聊,看样子只是个刚加入佣兵团的乡下男孩。”贝格尔说完转身便走。
伊莎贝拉注视着贝格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又狠狠的瞪了牢房里的男孩一眼,随后也转身离开了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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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贝格尔回到了地牢,这次他是自己来的。
“在下该死,有失远迎。”卫兵抽了自己一个巴掌,走在前面为贝格尔带着路。
在经过一张放着一些杂物的桌子时,贝格尔突然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脚下一滑向着那张桌子摔去,桌子被撞了个底朝天,上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卫兵连忙扶起贝格尔,紧接着又狠狠地抽起了自己的耳光。
贝格尔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让卫兵继续带路,很快,二人再一次的来到了那个男孩的门口。
贝格尔问了白天同样的问题,爱德华做出了同样地回答。
“去,给我整点酒来,再来点吃的。”贝格尔吩咐卫兵,卫兵连忙跑了出去,去张罗酒和食物了。
贝格尔左右看看,确认了旁边没有其他卫兵。
“嘿,孩子,过来。”贝格尔对爱德华招了招手,低声示意。
爱德华的眼中流露着恐惧,但贝格尔温柔的声音还是让他不自觉的服从了,稍微向着门口靠近了一些。
贝格尔把手里的东西丢给了爱德华,爱德华凑近一看,竟是一只小刀和一把牢房的钥匙。
“这是……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父亲派来的吗?”
“嘘!”贝格尔把一只手指立在嘴前,示意爱德华安静“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记住我这张脸!好好看!记住!是这张脸的主人帮助你逃离了地牢!还有别说什么荣耀了,佣兵才不会把荣耀挂在嘴上。”
卫兵回来了,还端着一瓶酒和一些面包以及烤肉。
贝格尔把食物分成两半,将一半丢给了牢房里的男孩,又给他倒了一些酒。
慢慢的,爱德华脸上的惊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默契的表情。
“现在,和我说说吧。”
爱德华喝了一口酒,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向贝格尔和卫兵讲了一个独立的佣兵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