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43年 9月22日 下午六时
整个要塞里的电气设备在下午四时左右全部陷入了瘫痪，无论是电灯还是电话和电报机，无一例外都停止了工作，就连汽车也都莫名其妙的打不起火来，华特一行人乘坐的卡车在回到要塞后便再也没法重新发动了。
如同牛奶般的浓雾依然在要塞外弥漫着，要塞里只能靠着几十盏煤油灯所发出的昏黄暗光才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贝格尔和波林在一盏煤油灯下的阴影里席地而坐，贝格尔时不时从手里的一盒嚼烟中捏一些烟丝塞进嘴里。
“喂，你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波林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贝格尔的肋骨。“我听当时打激流堡的大兵们说，你都被炸成肉渣了。”
贝格尔停止了咀嚼，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嗝，嗝声在昏暗的过道里回荡了几下，消失在了不远处的拐角。
波林一把掰过贝格尔的脑袋，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没错，即便已经过了三十多年，即便那时的那张脸已经变得有些苍老且布满伤疤，但波林还是能十分肯定地说，那就是贝格尔本人，矮人是不会认错朋友的脸的。
“我也不知道……波林。”贝格尔把嚼烟盒递到了波林面前。“大概是……有神在我头顶护佑着我吧。”
波林哼了一声，捏起一团烟草塞进了嘴里猛嚼了几下。
“说起来，在起雾之后，你们是准备开着飞机去哪？”贝格尔把烟盒塞回了贴身的衣兜。
“往南飞，去找一个还有电的地方。”波林想起了什么，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妈的！你知道吗贝格尔？那雾根本就和没有尽头一样，怎么飞都飞不出去！雾里……有东西，人形的玩意，他们直接就和我们对撞！而且方向在那雾里也变得很奇怪，罗盘明明在指引我们往南飞，结果我们却到了东边。然后……飞机就失灵了！”
“冷静一点，我的好波林。”贝格尔拍了拍波林的肩膀，试图让他小声一些。“还有别叫我这个，会惹麻烦。”
“那你现在叫什么名字？”波林冷静了一些，从兜里摸出来一块奶酪吃了起来。“伯特？贝特？还是比尔森？”
“贝克。贝克·兰利。”
“贝克？”波林一惊，连忙看向手中的奶酪，那正是一块“老贝克的小农庄”牌羊奶酪。
波林把奶酪丢进了贝格尔怀里。
“妈的，我早该想到的，只有你会把奶酪做出这样的独特风味来。”
“我也完全没想到它会这么受欢迎。”贝格尔看着手里奶酪的包装纸，苦笑了一声。
“得，我得去看看上校他们谈的怎么样了，您就在这好好地吃奶酪吧。”波林甩了甩胡子上的奶酪渣，站起了身。“贝克·兰利先生。”
贝格尔一把拉住了正要离开的波林。
“经历了那些之后，你依然准备去南方吗？波林？”
“是的，我认为这大雾，这鬼天，和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它们的同时出现绝不会是巧合，我总感觉有什么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波林甩开贝格尔的手，严肃地说道。“我得去南边找个有电的地方，把一切都转告给平斯堡，让利安德尔他们做好准备。实在不行……我就亲自到平斯堡去。”
“带上我。”贝格尔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波林正想说什么，但他看到了贝格尔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后，便立刻把话都咽了回去。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那双眼睛里的谜之执念，却丝毫没有改变。
那家伙……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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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校的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能够把华特下士逼疯的压抑气氛。上校双手托着下巴，看一眼面前的华特下士，又向窗外看一眼那些被华特救来的难民，眼神锋利得像把刀子。
“我是怎么下的命令来着？华特下士？”上校的目光落在了那些难民身上。
“调……调查蒙特森村的情况……并视现场情况予以帮助……”
“不对！你这废物！”上校猛地一锤桌子，打断了华特的嗫嚅。“我明明有补充，如果没大问题，就立刻撤回来；如果他们有问题，就把食物和水丢下，然后撤回来。”
“可是……那些村民……”
“华特下士！”上校再一次打断了华特的话，他的语气中已经开始夹杂着怒气。“你为我的要塞带来了十几张要吃饭的嘴！你能够预见这可怕的浓雾几时会散去吗？还是说你能够预见这长夜什么时候结束？或者你能为我们带来更多的食物？再加上外面的怪物和瘟疫！我发誓我现在真的很想把你炖了吃肉，我的华特。”
华特紧咬着嘴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样吧。”上校脸上突然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你带回来的那个矮人飞行员执意要去南方，他刚刚向我借人来着，那么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华特下士。”
“听……听候调遣，长官。”华特啪的一个立正，昂首挺胸地等待着命令。
“你带两个人，保护着那矮人尽可能地向南方走，带上信号弹，如果走出了浓雾，就朝天上打一发绿的。”上校从抽屉里取出一张信纸，开始为华特和他的队员们书写武器弹药申请表。“如果你们快死了，记得往天上打一发红的。”
“遵命！”华特向正在低头签字的上校敬了个礼。
突然办公室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上校抬起头，他感觉应该是刚刚那个矮人要来了。
来的不是矮人，而是两个年轻的士兵。
“你们有什么事？”上校不耐烦地问道。
“E连3排列兵卢卡·贝雷戈，志愿参加行动！”
“E连3排列兵义·胡，志愿参加行动！”
上校看了看门口的两名士兵，心中欣然同意，并在武器弹药申请表上追加了两人份的弹药。卢卡和胡义在要塞里是出了名的不受欢迎，半精灵卢卡自尊心过强，他太过于在意自己的那一半人类血统，加上老兵们又喜欢拿他的混血身份开玩笑，导致要塞里每一次斗殴基本都有他的参与；而胡义虽然什么工作都差不多能完成，但他的性格却是阴沉内敛的，他终日里面无表情，几乎不主动与人交流，士兵们也都不愿意离他太近。
这样的两个人能够离开要塞，何乐而不为呢？
“批准。”上校把申请表递给了华特。“我再给你们派一位电话兵，如果找到了有电的地方，就让他汇报。”
华特瞥了一眼手中的申请表，眉头突然皱了一下，申请表上自己的名字下面只有十八发手枪弹药。
“报告！”
“讲。”
“我申请一支战斗步枪！”华特把眼神抬高，避开了上校的视线。“我认为对付未知的敌人，手枪的火力是远远不够的！”
“不批准，现在的每一支枪每一发弹药都是珍贵的。”上校没有再搭理华特，他随手取出一本书翻了起来。
“可是……”
“在我喊卫兵之前，出去，华特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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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八时
黑夜已经持续了近两个星期，士兵们的生物钟早已被折腾的有些失调。在这样的条件下，时钟似乎已经不是一件太重要的东西了。
华特在一个小时前向汤伯和塞缪传达了任务的消息，华特手下的士兵们还能动弹的就只有他们二人了，其他的士兵们在滚下了卡车后便一直蜷缩在墙角里，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次踏进那可怕的浓雾里半步。
塞缪一如既往地欣然同意，他永远不会拒绝这样的冒险。
“你疯了吗！华特！”汤伯在听到消息后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我们对外面究竟有什么完全没有头绪！但我知道他们一定不好惹，就连那全视之眼中队都被他们击落了！华特！那可是全视之眼中队！”
距离出发还有一个小时，华特怎么也找不到汤伯了。
“你找过猫屋了吗？”卢卡突然说道。“我打赌老汤伯一定躲在猫屋的厕所里。”
“猫屋？”华特一脸疑惑地看着卢卡。
“老汤伯的猫屋在士兵们当中可是家喻户晓的。”卢卡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您真应该把一部分看书的时间用在了解自己的部下上，华特下士。”
在卢卡和塞缪的带领下，华特掀开一块破旧的铁板，来到了一个隐秘的区域。那里是一个由木板搭起来的小棚子，六只小猫正乖巧地围着一个什么东西坐着，华特过去一看，是一个被打开的罐头。
“我们该走了哦，老汤伯。”塞缪坏笑着打开了一旁的厕所门。
汤伯正蹲在茅坑上，手里还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卷。
“哦……去你的，少爷……”
“竟然还有这种地方……”华特看了看地上的小猫，又看了看厕所里的汤伯。
“你们去吧，我不会去的。”汤伯把头扭向了一边，没有起身的意思。“你们谁爱去送死谁去，我反正还没活够。”
“这是命令！汤伯，如果你选择抗命，我这就去向上校汇报！”华特指着厕所里的汤伯，用尽可能最严厉的声音呵斥道。
“老天爷，去吧，下士，快去。”汤伯用下巴指了指出口的方向，眼神里的轻蔑一览无遗。“别光说不做啊，快去！”
“我们走吧。”卢卡拉住了正要继续呵斥的华特。“那懦夫害怕了，我们不带他就是了。”
“喂！杂种！你说谁是懦夫！”汤伯噌地站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跳到了卢卡面前，恶狠狠地盯住了卢卡绿色的眼睛。“你这吃树叶的杂种，应该滚回你那森林里去！”
“混账！我给你脸了是不是！”卢卡怒吼一声，一把撸起了袖子。“你有种就再说一次！看我不撕烂你那跑火车的臭嘴！”
“好啦好啦。”塞缪用身体挡在了二人中间。“你们就用行动证明嘛，一个小时之后谁不出现在要塞门口，谁就是懦夫咯~”
“哼！”卢卡放下袖子，转身离开了猫屋。
“你冷静下嘛，汤伯。”塞缪拍了拍汤伯的后背。“你瞧我都不在怕的。”
华特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派不上任何用场后，他悄悄地走向了出口。
“好啦，你自己冷静一下哦。”塞缪挥了挥手，跟着华特走了出去。
“妈的。”汤伯暗骂一声，把手伸向了一只正在看着自己的小猫。
汤伯本以为这次小猫会赏脸让自己摸一下，但小猫还是和往常一样，弓着身子躲开了汤伯的手，并露出两只尖牙向汤伯示威。汤伯见状并没有像刚刚一样暴跳如雷，而只是无奈地摆了摆手，起身向着出口走去。
“我会离开一阵子，但我会托人给你们带食物的……我的小傻瓜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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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时
即将离开要塞的士兵们整理好了装备，站在要塞的大门前等待着出发。
“报数。”华特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时针刚刚指到数字九。
“一！”背着霰弹枪的塞缪·兰开斯特永远精力充沛，两眼放光。
“二。”步枪手汤伯·赫尔曼满脸写着不情愿，他的每一个兜里都零星地塞着几颗自己偷偷带出来的步枪弹。
“三！”半精灵卢卡·贝雷戈站的如同他背上的步枪一般笔直，他目光中的骄傲一览无遗，即便旁人完全看不透他在骄傲什么。
“四。”冲锋枪手胡义就像往常一样无精打采，没人能搞明白他为何要主动接下这明显是自杀的任务。
“喂，贝克。”波林戳了贝格尔一下，悄声问道。“那边那个小子，是不是中立区的那个谁家的……”
“有可能。”贝格尔也有着同样的感觉，但不知为何，自己的注意力总是被塞缪吸引过去，那个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的年轻士兵让自己感到一丝谜样的熟悉。
“那个放羊的老头为什么要和我们同行？”汤伯不怀好意地自言自语着。
“是那飞行员点名的，他亲口说要带那个老头一起走。”华特讲解道，同时不断地观察着那个牧羊人，更加确切地说是不断地观察着那个牧羊人背上的杠杆步枪。“那飞行员应该有自己的理由吧。”
“我又没问你。”汤伯用华特刚刚可以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了一句。
自讨没趣的华特没有再说什么，他希望这趟旅途可以让自己的部下们重新认识一下他们的下士，并至少对他们的下士抱有最基本的尊重。在华特刚刚来到要塞报道时，上校单纯以看乐子为目的，将老油子汤伯安派到了华特的麾下，汤伯倒是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悠闲的生活，华特却总是被这个根本不服自己的老兵油子弄得焦头烂额。
不可以错过这个机会呀，华特。
“下士，我们为什么还不出发？”波林看了看手表，此时相比原定出发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报告！”一名背着无线电台的年轻士兵喘着粗气跑了过来。“通讯兵，罗兰，呼……报道”
罗兰是上校额外派来的通讯兵，他将跟随小队一起出发，他的任务是如果找到了有电的地方，就立刻向要塞汇报一切情况。
“好了先生们，可以出发了。”华特招了招手，第一个走出了要塞的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