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列斯07不知压过了什么东西,一阵强烈的颠簸从车头依次传向后面的每一节车厢。颠簸短暂地打断了车厢里众人的交谈,但很快他们的怒骂声就平淡了下去,并继续讲起了刚才的话题。这早已不是列车出发后的第一阵颠簸,众人已经基本适应了这样的节奏。
毕竟还有什么……能比前往平斯堡的那段旅途更艰难呢。
“啧,这一颠给我弄得更馋了。”汤伯安抚着受惊的小猫,舔了舔嘴唇。“想吃小义子做的豆酱浇饭。”
“我记得你明明在刚离开坎伯恩的时候还在嘟囔豆酱不会好吃,但刚刚已经是你离开平斯堡之后第五次嘟囔着要吃豆酱浇饭了。”塞缪说着坏笑了一下。”我一定要把这个桥段写进故事里。”
塞缪说完还真的用一只手翻开笔记本,并在上面简单地写了些字句。亨利坐在塞缪身边,两只好奇的小眼珠贪婪地阅读着塞缪笔记本上那些精妙绝伦的创意。
“胡义他……有一个非常爱他的父亲。”华特加入了谈话。“多么美好的家庭,希望他以后不会再乱跑了。”
“我真希望等我退役之后再去到那个镇子,能看到他在饭庄里掌勺。”汤伯说着把小猫举到了面前。“你说对不对?”
小猫叫了一声,仿佛真的听懂了汤伯的询问,并对他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哼,他会有好日子过的,我相信。”卢卡说完把头扭向一边,目光落在了车厢的角落里。
众人停止了闲聊,纷纷把目光投向卢卡正在看着的地方。胡义正坐在众人视线的焦点处,他在华特准备关上车厢门时的最后一刻又纵身跳回了车厢,这一路上他都坐在车厢的角落里一言不发,并用帽子把自己的脸遮了个严实。
听到众人的交谈声戛然而止,胡义慢慢地把帽子从自己脸上移开,但在发现众人都在微笑着看自己时,又刷的一下把帽子移回了原处。
“看看看看什么看!没见过讲义气的男人吗!”
胡义的声音有些颤抖,那同时混杂着对战友的不舍、对战场的恐惧以及一丝丝因自己的贸然决定而后悔等复杂情绪的颤音在车厢里回荡着。
“其实我还在想你为什么会突然反悔。”汤伯虽然语气里透着戏谑,但眼神里的赞许还是出卖了他。“扒火车可是很危险的哦。”
“我得对得起爹给我的名字嘛!尚义尚义,丢下交过命的你们一个人溜了,还尚你妈的义!”胡义说完把帽子在手里团了团狠狠地丢向汤伯。“快别笑了你这个混蛋!”
“嘿!”汤伯一把接住帽子,又给胡义丢了回去。“还是你留着吧,感觉你更需要这个。”
汤伯说的十分在理,因为此时胡义的整张脸都写满了无所适从。胡义在接住帽子之后就立刻把它盖上头顶,又猛地一拉帽檐,将自己的大半张脸藏在了帽檐后面。
塞缪完成了对灵感的记录,于是目光又偷偷回到了一旁的亨利身上,那个头顶长着一对毛茸茸的尖耳朵的白发青年在自己写作期间一直聚精会神地盯着笔记本看,塞缪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可以再摸一下你的耳朵吗?”塞缪猛地合上笔记本,书页之间碰撞所发出的砰的一声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笔记本上的亨利给吓了一跳。
“啊!呃?什么?”亨利惊叫一声,抬起头对上了塞缪的目光。
“我,可以再摸一下你毛茸茸的小耳朵嘛?”塞缪头一歪,露出了自己所能露出的最甜美的笑容。
“耳……耳朵而已!你摸就是了!”亨利的脸突然红了起来,于是立刻把头扭向了一边,但同时也把自己的头顶往塞缪那边靠近了一些。“在家里的时候老爷子也很喜欢揉我的耳朵呢……”
“那我可就不客气啦~”塞缪趴在亨利头顶的小耳朵上轻声说道,随即轻轻用双手握住了那对小耳朵。
塞缪的手心刚刚接触亨利的耳朵时,那对耳朵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塞缪只觉得手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慢慢的,亨利的耳朵放松了下来,任凭塞缪的手心与手指在上面温柔地摩挲。塞缪合上眼,专心享受着那细腻的触感,时不时还使坏般的轻轻用力捏一下那柔软的小耳朵。
“你不会觉得厌烦吗?”塞缪问道,但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既然是你的话……我才不讨厌。”亨利迟疑了一下,嗫嚅着回应了塞缪。“都被你揉了快一个月了,早就习惯啦。”
塞缪满意地睁开眼睛,发现汤伯正在呆呆地看着自己,汤伯由于看的太过于出神,一只手机械地在小猫头上搓来搓去,甚至都没有听到小猫正在发出有些不满的低吟声。
“嘿嘿,老汤伯羡慕嘛?”塞缪的脸上露出了坏笑,并一把将亨利搂进了怀里。“不过可不能给你摸,小亨利可是我的专属毛绒玩具。”
汤伯这才回过神来,他干咳几声,把小猫抱到面前用脸蹭了蹭,试图以此缓解心中的羡慕。
“哼,咳,谁会羡慕。”
“你们两个,应该去结婚。”华特打趣道。
“当然!我们早就约好了,等到……”塞缪原本说得正激动,结果被突然跳起来的亨利一把捂住了嘴。
“那种事我们知道就足够了!”亨利举起手,本想在塞缪头顶敲一下,但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能下得去手,于是他收回手,用脑袋顶了一下塞缪的肩膀。
“嘿嘿,你害羞了。”塞缪说着,脸上的笑容愈发宠溺。
华特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住了。
“你们两个……真的……?”
华特本想继续问下去,可惜装甲列车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伯列斯07缓缓停了下来。没过多久,贝格尔打开车厢的门,并带来了已经抵达伟大胜利堡的消息。
“准备好去地下找毛茸茸的姑娘了吗?小伙子们?”贝格尔对着车厢里的众人挤了下眼睛。
“可算到了!这车厢里一股子酸臭味,我真是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汤伯第一个冲出了车厢,但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他确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于是赶忙转向了贝格尔。
“你刚刚说……地下有毛茸茸的姑娘?当真?”
一名军官早已等候众人多时,华特他们前脚刚下车,军官后脚就迎了上去,并将他们带到了一个看上去是临时指挥部的地方。华特正想去掀开临时指挥部门帘,军官突然举起手拦下了华特,并表示只有贝格尔和亨利才有权进去。
华特看了看军官的军衔,没有再说什么,只得带着队员们在外面等候。
阿加塔也随着队伍一同到来,原本她一直由贝格尔看着,但现在她被交到了华特手上。阿加塔在列车出发后就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即便下车之后也是安静得像只小兔子。
————————
指挥部内的共和国战地指挥官嘴里叼着烟斗,目光死死地盯着桌上的地图。
“信标小队报道。”亨利走进指挥部,对着指挥官敬了个军礼。
“什么时候取的名字?怎么没人告诉我?”贝格尔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指挥官闻声抬起头,看到了开国元勋的养子和大元帅所托付的重要人员,于是把烟斗收了起来,开始为二人讲解他们的行程。
“欢迎,希望你们一路上还算顺利。”
指挥官说着从一旁的桌上又取来两卷地图,并在二人面前一一展开。贝格尔和亨利发现其中的一张地图薄如蝉翼,而且几乎是透明的,透过指挥官手中的地图甚至可以隐约看到他军服上的纽扣。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那张透明地图上竟只标注了一些数据和一些密密麻麻的圆圈。指挥官把那张薄得不可思议的地图盖在了原本桌上那张地图上,并用手指将地图上的一处圈了起来。
“这里,是你们旅途的起点,伟大胜利堡皇宫旧址,魔物就是从那里爬出来,而你们将会从那里进去。”指挥官说完,又用手指划了一条线。“你们的任务是取得名为镇神珠的神器,你们将会顺着这条线一路前进,最终抵达魔族的老家,也就是他们的王宫。看到这些圆圈了吗?这些都是微缩结界,也是你们必须要经过的地方。”
“微缩结界……”贝格尔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地图,口中轻声重复了一遍。
“是的,你们在通过微缩结界时会有溺水一般的感觉,我们会通过电话提醒你们什么时候该开始憋气。”指挥官说完把那张薄地图卷了起来放到了亨利手边,并摊开了另一张地图。“这两张地图都归你们。现在,这张地图上我会为你们标记我们的前哨驻地,补给站以及敌军聚集区,请务必注意。”
“看来你们的推进非常顺利。”贝格尔看着那些代表已经被共和国占领的区域,轻声说道。
“咳,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多亏了赤旗军和幕府军团。”指挥官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他们简直是怪物,托他们的福,我们已经几乎抵达地底王宫了,几乎。”
“回到正题上来。”指挥官用记号笔敲了敲桌面,继续在上面做着标记。“你们的小队将拥有最高的支援优先级,我们在地下的一切兵力都将会成为你们的支援。”
“明白,定不辱使命。”亨利严肃地点了点头。
“卧龙的那帮赤旗军所在的战线离你们很远,而且那帮家伙冲得实在是太远了,估计他们没空给你们提供什么帮助。”指挥官又用记号笔把几个山头圈了起来。“但是这里,和这里,以及这里有我们的装甲部队和幕府的迫击炮部队,随时可以为你们提供支援,樱井!”
指挥官话音刚落,一个背着便携式电话机的矮小士兵走上前来,向桌边的三人敬了个礼。
“天田幕府皇家军第三师团通讯兵樱井一平,为您效命!”身穿幕府军装的樱井一平操着一口带有浓重的日出谷底口音的通用语向三人介绍着自己。
“这位是樱井,他将担任你们的通讯兵,我已经为你们设置了专用线路,你们可以优先呼叫附近的共和国装甲部队,如果他们没空的话,就让樱井帮你们喊幕府皇家军来。”指挥官放下笔,把做好了记号的地图卷了起来,也放到了亨利手边。“总之你们这趟旅途会非常顺利且简单,一路上都会有友军为你们指引方向,所以不用担心迷路。再重复一遍,你们的任务是抵达地底王宫,取得名为镇神珠的神器。”
“大元帅是让我来找人的,说真的我可一点也不关心什么镇神珠。”贝格尔拦下正准备去拿地图的亨利,一掌拍在了桌上。
指挥官见状叹了口气。
“当初大元帅亲自嘱托我的时候,我还没理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呵,真是神了。”指挥官低着头自言自语了一通,随后抬头看向了贝格尔。“大元帅托我转告你,你在找的人,就在地底王宫等你。”
贝格尔已经见识过了威廉大元帅那难以解释的预知能力,所以他选择勉为其难地相信共和国一次。
“我们会遭遇什么等级的抵抗?”亨利把地图塞进背包,继续向指挥官问道。
“不会有太大规模的战斗,但预计会有来自当地村民或者教团的零星抵抗,我建议你们尽可能避免战斗,或者把战斗交给我们。”指挥官交代完了任务,于是摸出了烟斗再次点燃。
“教团?”指挥官的话突然引起了贝格尔的好奇。
“是的,教团,火炮神教,我早就感觉那帮疯疯癫癫的家伙有问题。”指挥官嘬了一口烟斗,吐出一团白烟。“已经有好几支部队遭到他们的袭击了,总之如果你们碰上剃了光头还穿着长袍的人类,或者看着就非常可疑的什么东西,就先开枪后问话。你们也可以直接呼叫炮火支援,我们会把他们通通炸成灰。”
“送他们去见他们的神。”指挥官又补充了一句,说完还冷笑了一声。
——————
与此同时,指挥部外
华特一行人听到了一阵正在向自己靠近的金属撞击声,于是转过头循声望去,只见几个被高大且厚重的装甲包裹着的人正在向自己走来,那些人身上不仅有着一层护甲,还挂着由一块块看上去十分精密的机械组成的不知是什么东西,他们的其中一个人身上甚至挂了一挺转轮机枪以及几个巨大的弹药箱。
铁罐头们在华特等人面前停下脚步,走在最前面的铁罐头掀起脸前的面甲,露出了一张人类的面孔,华特认出了那人,是不久前还在军官俱乐部里和自己的队员们斗殴的法斯中校。
“哟,瞧瞧这是谁。”法斯中校昂起头,轻蔑地俯视着华特一行人。“原来是乡下的土包子小队,你们是来野餐的吗?我可知道个好地方,在那里你们可以和魔族农民们一起挤羊奶。”
华特和队员们十分默契,他们只是冷冷地盯着法斯中校,并没有去搭法斯的话。
“哼,你们什么态度?”法斯有些恼火,但由于一旁就是指挥部所以不太方便就在这里对华特动粗,于是只是丢下了几句狠话。“瞧瞧你们,一个个穷酸又弱小的样子,你们一定会死在下面的,我保证。”
法斯说完突然举起被装甲覆盖着的手臂,装作向着华特劈去的样子。
华特完全不为所动,只是轻快地吹了声口哨。阿加塔倒是被吓得不轻,她两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得亏有华特猛地拉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让她在法斯面前丑态百出。
“而我们,将要去宰个神玩玩,尽管瞻仰我们便是。”法斯悻悻地收回胳膊,对着华特面前的地面吐了口唾沫,盖上面甲转身带着自己的部下在金属撞击声中走向了远处。
看着法斯他们远去的背影,华特转过身,信任的目光扫过自己的队员们。
“就是因为你们在我身后,我才敢瞪他们。”
“你是对的,下士。”汤伯点了点头,汤伯口袋里的小猫也探出头来喵喵叫着,仿佛也在表达着赞同。
“那身打扮倒是挺符合他的穿衣品味。”卢卡撇了撇嘴,对着法斯的背影吐了口唾沫。
这时,指挥部的门帘被拉了起来,贝格尔和亨利以及跟在后面的樱井一平从指挥部走了出来。
“这位是……?”华特看到了跟在后面的樱井一平,于是问向贝格尔。
“是我们的通讯兵,我们即便在地下也会有电话用。”贝格尔说着,把樱井一平推到了众人面前。
“呃。”汤伯端详着樱井一平的脸砸了咂嘴。“你不会碰巧叫罗兰吧?”
——————————
一辆卡车载着贝格尔和小队穿过一条条被不久前的激战染得漆黑的街道,又顺着临时搭起来以方便车辆通行的木板桥径直开进了皇宫旧址。
贝格尔坐在卡车尾部,从那里可以很轻易地看到车外的环境,那些还在燃着火光的废墟和熟悉的街道不断勾起着贝格尔的回忆。三十七年前,自己曾在这里战斗过,或者说自己只是侥幸从这里幸存了下来。
突然,卡车像是钻进了洞穴,贝格尔面前的视野开始急速变暗,那些楼房与街道也被岩壁所取代,一股来自洞穴的寒风猛然钻进了他的衣服。卡车在黑暗中前行了几分钟,洞穴内又逐渐亮了起来,视野中的灯光正不断增加,时不时还会与运兵卡车擦肩而过。
卡车大约又行驶了半个小时,才终于在一处像是前哨基地的地方停了下来。一行人跳下卡车,朝着一群正在对自己挥手的士兵们走去。
“是信标小队吗?”一名士兵问道。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士兵将一排绳索展示给了众人。“你们将从这里向下索降,你们会穿越一座微缩结界抵达你们的第一站,当地人管那里叫波尔岑村,那里是友好地带,你们将不会遭遇抵抗。”
在士兵们的帮助下,小队的成员们将绳索固定在了身上,并被那些士兵们带到了一个悬崖边。
“我们会通过绳索提醒你们何时屏住呼吸。”士兵对小队成员们竖起了大拇指。
“下士,你确定吗?我们……就从这里下去?”塞缪朝悬崖下方望了一眼,感到有些腿软,于是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别担心,跟在我后面就好了。”亨利轻轻拍了拍塞缪的肩膀,第一个走到了悬崖边。“我打头阵吧。”
亨利说完便毫不犹豫的蹬了地面一脚,瞬间整个身体便跃离了悬崖,并借助绳索开始向下降去。
“瞧,小伙子们,五十多岁的老头子都没有在怕的。”贝格尔揪着阿加塔走上前去,跟在亨利后面跃下了悬崖。“别当怂包哦。”
华特咽了口唾沫,为了让队员们不那么紧张,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向前几步握住了绳索。
“你们都接受过训练,所以……别害怕。”华特说完便降下悬崖,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看来是躲不过这一关了。”汤伯猛咽一口唾沫,把小猫探在外面的脑袋按回口袋里,眼一闭心一横,跟随华特的背影跳了下去。
“害怕了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卢卡拼命克制着发抖的双腿,抢在胡义前面遁入了黑暗。
“你他妈——”胡义见状大吼一声,也跳了下去。
塞缪还在悬崖上犹豫着,但在笔记本上写下“主角征服了可怕的悬崖”后,他还是感到体内涌现出了一丝勇气。
“有什么在下可以帮到您的吗?”一旁的樱井一平突然开口问道,他一直没有去索降,只是在一旁毕恭毕敬地等待着其他人。
“哈,不必,不用对我这么礼貌,我又不是什么贵……”塞缪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向着樱井一平晃了晃手里的绳子。
“那么,就由在下陪您一同前往吧。”樱井一平也拉住自己的绳子,和塞缪一同降了下去。
不得不说,双脚远离地面的感觉真的无时无刻不在加剧着众人心中的不安,更要命的是,众人头顶的亮光正在不断远去,脚下还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很快,众人就完全失去了视野,别说是身边的战友了,即便把手指放在面前也完全无法看到,仿佛它们不存在一般。黑暗来者不拒,张开巨口将一切都吞了进去。
突然,众人身上的绳索停止了下降,众人就这样被悬在了半空。没过多久,众人感觉到了来自绳索的震动,这是悬崖上的士兵们在提醒他们屏住呼吸。
众人屏住呼吸,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了士兵们,很快绳索又开始继续下降。
也就十几秒的功夫,众人面前的黑暗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刺眼的光芒。众人被强光照的一时无法睁开眼睛,待双眼慢慢适应了那光芒,众人才得以观察四周的情况。
众人这才惊愕地发现自己竟正被悬挂在半空。上方是湛蓝的天空,绳索的上半部分消失在了天上;脚下是广阔的农田与由造型别致的房屋组成的村落,从高处向下望甚至可以看到有人影在村落中走来走去。众人呆滞地望着脚下的神奇景象,虽然他们早在途径卧龙时便已见识过了微缩结界,但现在可是在地底,这样的景观还是足以对人们的认知造成一定的冲击。
目瞪口呆的众人双脚接触到了地面,他们神情恍惚地解开身上的绳索,双眼贪婪地观察着身边的一切。
地表之上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过白昼了,这突如其来的白昼景观竟让众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那些村民……是所谓的魔族吧?他们和传闻中一样,头顶长着尖锐的角,身后拖着细长的尾巴,有的人背后还长着一双翅膀。但不同的是,他们完全不是传闻中的那般“丑陋且邪恶”,他们长着和人类几乎别无二致的面孔,他们在村落里有说有笑,他们之中有扛着锄头的农民,有头上裹着方巾的妇女,还有在街道上追逐打闹的小孩子。
“喂,和指挥部汇报一下,说我们到了。”贝格尔拍了一下看得出神的樱井一平的肩膀,指示他把电话拨到上面去,同时从腰间拔出手枪上了膛。
“别太轻率了,准备好武器。”亨利被贝格尔拉枪栓的声音一提醒才回过神来,于是立刻提醒了还在远眺的其他人。
华特正准备去检查武器,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村落中,一个人类少女的身影赫然进入了他的视野,那女孩像是迷路了一样,在村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迷茫的小眼睛不时打量着四周,嘴里还不知含着什么东西。
“喂!你们看!”华特立刻招呼起了自己的队员们,并用手指指向了那个少女。
众人顺着华特的手指望去,他们也都看到了少女,同时少女也察觉到了众人的存在,在盯着众人观察了一阵子后突然转身撒腿就跑。
“我们是不是该追上去?”华特回头望向贝格尔和队员们,征求着他们的意见。
“不。”贝格尔立刻给出了否定的答复,他自落地以来便一直表现得极度冷静,似乎无论是四周奇特的景象还是那神秘的少女,都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可能是敌对势力的侦察兵。”
贝格尔话音未落,天空突然在一瞬间变成了令人不安的暗红色,在村民们的惊叫声中,一片由尸鬼组成的潮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它们仰着头,一边发出阵阵骇人的尖啸声,一边用极快的速度穿过农田与村庄,向着小队直扑而来。暗红色的天空严重影响了众人的视野,但众人还是能够隐约看到那些正在高速蠕动的尸鬼以及他们血红色的双眼。
“妈的,果然是他们的侦察兵。我想我们该走了。”贝格尔连忙背起背包,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他便发现尸鬼潮正在从四周涌来,它们正在包围身处开阔环境中的众人。
“准备战斗!”华特大喝一声,掏出大元帅亲自送给自己的自动手枪并关闭了保险。
“好孩子,别看。”汤伯举起战斗步枪,把小猫的脑袋按回了口袋。
“为了……为了天田陛下!”樱井一平吼着,将刺刀挂上了步枪的前端。
“不是说不会有什么抵抗吗?”胡义小声嘟囔道。
“别让我死在这里!求求你们!”阿加塔抱着头蹲在地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贝格尔一把从樱井一平背上的电话机上夺过话筒,准备呼叫附近的部队进行支援。
就在这时,众人突然看到就在尸鬼潮的不远处凭空出现了一道强烈的白光,白光不断膨胀,很快便扩散成了一个半球形的区域。突然,半球形区域变成了一道冲击波,冲击波高速飞向尸鬼潮,将附近的尸鬼打成了一片血污。
天空顿时恢复成了它本来的颜色,令人不安的暗红色消失的无影无踪,冲击波掀起的尘土把小队笼罩了起来,众人连忙抬手去挡那些飞来的沙石。
没有被波及到的尸鬼们纷纷停下前进的脚步,看向冲击波的来源。
两个身影伫立在飞沙走石之间,其中一人手中握着一只权杖,权杖顶部还在冒着与冲击波同样颜色的光芒。
“成何体统!”
洪亮且威严的男声从尘埃中传出,尸鬼们闻声连忙后退几步。
贝格尔勉强睁开眼睛,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两个身影缓缓走出尘土,正向着众人所在的地方走来。慢慢的,贝格尔看清了来者,是不久前在黄昏镇遇到的卡尔医生,他身穿一套黑色的大衣,手中握着一根权杖。卡尔的女仆斯汀格跟在卡尔身后,手中端着一支极其稀有的自动步枪。
“退下!”卡尔对着幸存的尸鬼们厉声喝道。
尸鬼们闻声立刻转身逃命,很快便消失在了远处,不知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贝格尔把话筒放回电话机,但没有把手枪塞回枪套,他对着卡尔挥了挥手,卡尔也举起手回应了贝格尔。
“你……能控制那些东西?他们好像听你的话。”贝格尔问道。
“不瞒你说,我在这片土地上还是有一点话语权的。”卡尔把权杖交给斯汀格,摘下右手上雪白的手套,并把右手伸向了贝格尔。“我猜你们或许会需要一个向导?”
“我早就感觉到,你绝对不只是个普通的医生。”贝格尔把手枪挪到左手,伸出右手与卡尔的右手握在了一起。
“你也绝对不只是个普通的牧羊人。”卡尔的嘴角出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微笑。
“所以,你仅仅是碰巧在这里遇上我们?”贝格尔收回手,并把手枪塞回了枪套。
“并不是,我一直在关注着你们的旅途。”卡尔挑了挑眉毛。“我早就说过,我们会再次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