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哒……滴…哒……”
厨房里传来水滴滴落的声音,声音不大却极其清晰地回响在公寓内。
凌晨一点零八分,屋外气温32摄氏度,屋内的床上一道人影呈大字型摊开,薄薄的被子完美地盖住身体的每个部位,只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七雨现在很难熬,他做了个奇怪的梦。
一地狼藉的战场,天空灰蒙蒙被尘埃遮掩,大地被侵染成诡异的黑红,暗火滋生,灰黑的颗粒弥散各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尸横遍野,非人的部件和人类的残缺肢体堆积在一块,血腥味与腐臭味吸引了秃鹫前来啄食,鸦群掠过,一只红眼乌鸦停在了残破的凤鸟旗帜上,扑棱着翅膀正打算叫唤两声。
一颗石子飞来,准确地击中了乌鸦的脑袋,将其击晕过去。
“破成这样了啊。”伸向旗帜的手纤细却沾满血污,在即将触碰到旗帜时停下,缩回手在半截破烂的绯红色披风上擦了擦,才小心地捡起那片残旗。
原本提着的巨剑被随意地插在一旁,就像是块黑色的墓碑,女将军倚着它坐下,闭上眼睛似乎想歇息一下。
七雨就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默默看着,胸口堵得难受。
“哒……”有水滴滴落的声音,是下雨了吗?
他茫然地抬起头,假寐的女将军突然睁开眼,锐利的眼神刺向他所在的方向,一声怒喝。
“谁在哪里!”
意识陷入黑暗,下一刻,他在床上醒来,脸上全是汗水,陌生的木制天花板有着霉菌留下的斑点。
七雨看了两眼便移开了视线,三个霉圈凑在一起,看久了莫名地像是张人脸。
他听见了不知何处传来的滴哒水声。
窗户大开,天上乌蒙蒙的一片,看不到一点星。
他记得自己睡觉前窗户是关着的。
楼下大妈说过,自己这间屋子是间凶宅。
但是只要我缩在被子里就没有什么东西能伤的到我.jpg
明天还有个蛮重要的测试,就算把自己掐晕也得睡着。抱着这样的念头,七雨尝试再度入睡。
三分钟后,他睡着了。
五分钟后,他又醒了。
“神经病吧。”一睁眼,张口就是大骂。他刚进入梦乡,就看见一柄重剑朝他劈来,还伴着一句质问:“你还敢回来?!”
感情自己的梦还是连续的?好感-1-1-1-1-1……
“水呢?”
满脸惊悸的七雨回忆着梦中的一切,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喝口水缓一缓,正巧,一杯水被递到他的面前,他接过来后狠狠地灌了两口后,砸吧砸吧嘴,发现不大对后递了回去。
“麻烦帮我放回那边的桌上,谢谢。”
然后默默地缩回被子里,蒙住脑袋。
这间屋子是间凶宅,敲黑板,划重点。
手的主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丢开杯子朝着七雨伸去,惨白的手毫无血色,尖利的指甲闪着寒光。
“我……要……杀……咳咳咳,咳咳咳咳。”沙哑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就很费嗓子,还被呛到了。
“想吃布丁吗?”
蒙在被子里的七雨探出脑袋,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咦,有焦糖的吗,咳咳咳,拿……命……来……”一不小心暴露的原音竟有些清脆。
“……冰箱里有。”这位小姐,您的人设崩了啊!
身上一轻,看样子她是离开房间了。说时迟那时快,七雨一个咸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从包里翻出几叠符,快速地贴满了整个房间。
出门前,自家二师姐拍着飞机场和他保证,这次的符品质绝对可信。七雨听着“砰砰砰”的声音有点心惊,觉得这习惯不大好,无望平地起高楼,但是也不能这么自暴自弃啊,万一塌了呢。
当然,这话他不敢当面说出来。
“你在干什么啊?”
“你怎么进来的?”
“就这么进来的啊。”
似乎是吃到了想吃的布丁,她很开心地飘出去,飘进来,飘出去,一脸骄傲,玩的很开心的样子。
七雨一脸惆怅,看来二师姐又失败了。
“……算了。”他放弃了,这家伙看起来呆呆傻傻不大聪明的样子,没有一点威慑力,自己还是先睡觉吧,“吃了布丁就不能打扰我了哦。”
“嗯!”
七雨安心地躺回床上,闭上眼有点心累,明天一定要把那个贩卖假消息的家伙揍一顿,还有那个黑心的房屋中介,难怪这房子这么便宜。
我知不知道是一回事,但是你隐瞒不说就很有问题了啊!
————
“灵在人世间的行为应当遵守下列条件:(一)行为人不得侵犯他人的被子主权;(二)不扰乱秩序,不披头散发有损灵界界容;(三)自尊自爱,不出现在厕所床底等处;(四)……”——《灵界通用法典》
七雨醒了。
清凉的风混着花香掠过树梢,扑进房间。扬起脸,迎接他的是澄净的阳光,明亮却不灼眼。
夏天里发生的任何让人不开心的事似乎都可以被原谅。
他觉得自己该先去买套窗帘,还要新床单,讨债什么的,慢慢来吧。
门上密密麻麻贴着的符咒提醒着他昨晚发生的一切,端起桌上的兔子水杯,他没想到昨晚的她竟然还真的老老实实地把杯子放了回去。
还挺乖。
万物有灵,世间的一切都有可能诞生出灵智。白天,繁华的城市是人类的地盘,到了晚上,躲藏在暗处的生物便开始活动。
什么?你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那没事了。
走出卧室,房间里空荡荡的,让七雨有点不大习惯。简单的洗漱后他就出门了,临行前看了眼天气预报,午后有雨。
想了想,他折回卧室,从行李箱中翻出了把银灰色的遮阳伞,不能让自己显得太异类。
确认东西都准备好后,“砰”的一声后,房门在他身后关闭。
七雨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前,就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
屋内,被吵醒的玖儿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上显出身形,虚幻的身体凝实后打开门,七雨的鞋子还整整齐齐地摆在门外。
“???”
…………
不为人知的深山,青色的瓦片上满是露水。
典雅的藏书楼内,千年不灭的灯盏升起袅袅青烟,翻开的书籍散乱一地,足有一人高的书堆上一根呆毛被风吹的左右摇摆。
“青梧,吃饭了。”
书山上的呆毛瞬间立起,极其有弹性等晃了晃后,准确地指向了某个方位。下一刻,书山坍塌,一名少女慵懒地在书堆上伸着懒腰。
身上套着的白色衬衫明显不是她的,宽宽松松,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下摆堪堪遮住小半截白皙的大腿,晨光透过,晶莹而又朦胧。
方青梧抽动小巧的鼻子,脸上呆呆的表情消失不见,就像是精心雕琢的瓷娃娃突然有了生气,在这个世界上重新活了过来。
“好像……是自己最爱喝的甜粥?”
整个人瞬间精神,拿起放在一旁的长袍后跑了出去。
清晨的露很重,即便自己已经说过了没事,但是还是会被某人唠叨。
另一边,当莫问端着早点出来的时候,院子里一道娇小的身影正兴致勃勃地逗着小狗,熟悉的场景使得他眼前一阵恍惚。
“嗷呜嗷呜。”肥嘟嘟的小胖狗被拎着后颈提了起来,小短腿在空中乱蹬,不停地挣扎着。
“青梧别玩了,洗手吃饭。”回过神来,莫问屈指敲了敲她的头,这是自己养来吃剩饭的,别给玩坏了。
“哦。”
餐桌上,青梧一脸嫌弃地看着在脚边钻来钻去的小胖狗,还是自己的小七乖,然后呼呼地喝起了粥。
“大师兄,小七怎么不在,又到后山去了吗?”
“去找泠泠了。”
“那泠泠是什么时候出去了?”
“之前找师尊去了。”
“那师尊呢?”
“之前的之前找小七去了。”
“……”
手里的粥突然就不香了,她嘬着牙花在想,自己这次是隔了多久才出来的,怎么都跑出去了?
她很想问一句那师兄你怎么不出去,但是怕万一师兄真的出去那就没人给自己做饭了,要溜也得自己先溜。
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呀眨,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主意。
此时此刻,他们谈话中的主角发现自己被人困住了,还是在自己的家门口被困住的。
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后退的道路,视线所及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一步天堂,一步地狱,他感觉自己现在所处就像是一片死地。
轻轻碰了碰,圈圈涟漪泛开,似乎,大概,可能,应该可以暴力砸开?七雨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就在他握着拳头比划的时候,远处有打斗声传来。
自己这是被波及了吗?他皱着眉,有些无奈,还以为是针对自己来的。
封绝结界,能够阻隔一定范围的波动,同时有着迷惑平常人,驱赶他们离开的作用,但是在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展开结界,估计使用者也是个憨憨。
“算你走运。”
他拍了拍结界,感叹它的运气真好。然后决定到天台躲躲,远离是非之地。楼下打的很激烈的样子,等他们打完了,自己就能出去了。
多事之秋,能苟就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