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淡蓝的月光铺在凸出地表的岩石表面,让这片光秃秃的区域显得清冷和幽静。
娄恩利坐在搬来的一块石头上,他的身边堆着干枯的树枝和杂草,面前燃着一团篝火。
在野外,在夜晚,生火是防止危险发生的最佳方式之一。
在黄昏时分,娄恩利便赶到了德尼布河的一条支流边上,并在附近找到了一处空旷的岩地。
背靠河流,生起篝火,总算有了足够踏实的安全感。
瞧了一眼火势,娄恩利拿起几根干枯的树枝,将它们添到篝火里。
枯树枝上升起火苗,发出劈里啪啦的爆裂声。
篝火上架着四五根用细树枝削成的木签,而木签串着被烤得黄得发黑的不明物体。
烤架是用树枝搭的,烤串是用树枝串的,篝火是用树枝烧的……树枝用处还真多……娄恩利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拿起一根木签。
仔细审视了一遍,确认木签串着的不明物体熟透了。
在森林里大半天的行程,娄恩利只找到了为数不多的可食用野果,用来勉强果腹还可以,却满足不了一天体力的需求。
迫不得已,在找到河边的休息地点后,娄恩利用短剑挖开一棵枯树,扒开在树干里面做巢的虫窝,用点燃后冒烟的一截木头将聚居的虫子们熏死。
这些死去的虫子就是今晚的食物。
虽然不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了,但还是膈应得很……野外求生,可真不容易啊……等到虫子烤串的温度降下来后,娄恩利忍着恶心,闭着眼咬下了一口烤熟的虫子,随便嚼了几下,吞进了肚子里。
说不上难吃,更说不上美味,这只是为了生存在摄取食物。
一串又一串,娄恩利断断续续地吃完了所有的烤虫子,为了避免不自觉地回味,娄恩利抬头看起了夜空。
蓝月当空,赤星远靠在天边,大概是夜里十一点到凌晨一点的样子……再结合我自己的感觉,现在要到十二点了?娄恩利通过观察蓝月和赤星的位置,判断着大致的时间。
纳罗斯教国内的计时工具只有钟楼和笨重的挂钟,城市之外的人要想弄清楚时间,最常用的方法是看天体的位置。白天依靠太阳,夜里依靠蓝月和赤星。
这种通过天体位置判断时间的方法,在不同的季节还有一些区别,必须要经过专业的教导,才能掌握。
为了加入猎魔队所受的训练,让我有了在野外存活下去的能力,从这个角度来看,成为猎魔队员的选择好像还挺正确的,不然我很可能在抵达特塔索利前就死在野外了……那真是太悲催了。
默默地欣赏了一阵夜空的美景后,娄恩利开始闭目养神。
他不敢睡觉,睡熟了的人在野外会在睡梦中成为其他生物的食物,即使旁边生着篝火,也不能保证有饿极了的生物愿意冒险,或者被某些不怕火焰的魔物发现。
我单独的一个人,连睡觉都是一种奢侈啊……要是有同伴,还可以轮流值守、轮流睡觉……娄恩就不禁地叹了一口气。
他回忆起了在孤儿院生活的日子,在教会学校读书的时光,在迪勒巴城度过的点点滴滴。
人生不过十七载,所处的境遇却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巨变。
以魔鬼身份暴露,被圣裁审判会抓捕的那天为界限,之前的人生仿佛是一场梦,不,也许之后的这几天才是在做梦。
等这个梦醒了,娄恩利睁眼看到的会是猎魔队的宿舍房间,忙碌完洗漱和早餐,便和其他猎魔小队的队友会合,在队长克罗夫特的带领下去城外巡逻,途中还会悄悄地偷瞄几眼艾琳娜的身影。
然后,这样的日常会一直重复,一天,一月,一年……
心中泛起酸楚,闭上眼眸的娄恩利,感觉眼眶渐渐湿润了,他连忙睁开了眼。
怎么回事?差点把自己整哭了……娄恩利用力地甩了甩头,似乎要甩去多余的思绪。
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距离篝火不远的地方,站在河岸和树林的交界处。
她穿着一身浅蓝的纯色连衣裙,柔顺的前发挡住了大部分的额头,在篝火的泛红火光下,那双酒红色的双瞳灵动得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
娄恩利瞳孔猛地放大。
艾琳娜……我真的,真的,是在做梦?
我只是在猎魔队执行任务的中途睡着了?
……
两匹黝黑的马拉着一辆四轮马车,在荒凉的平原上跑动。
马车夫借着明亮的淡蓝月光,娴熟地控制马匹,使马车安稳地行驶在一条简单修建的马路上。
这条马路一直延伸到尽头,而尽头可以依稀看清是一座城市——城市高耸的围墙很好辨认。
突然,马车周围刮起了阴风。
在纳罗斯教国的夜晚遇到这种事,往往意味着未知的危险。
马车夫却好像浑然不觉,依旧自顾自地做好自己的工作。
过了没多久,几个幽灵状的半透明物体游荡到了正在行驶中的马车上方,并紧紧跟随着马车。
它们没有手和脚,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和一张咧得极开的大嘴。
鬼魅幻影!
这是鬼魅幻影中的一种!
一团团灰蒙蒙的白雾从那一张张大嘴里吐了出来,以不慢的速度飘向了马车。
就在马车即将被迷蒙白雾包围的时候,金黄的光芒忽地从马车车厢里猛烈绽放。
这光芒充满了神圣的气息,连构成车厢的材料都阻挡不了,将马车的四周变成了金色的白昼。
伴着层叠的、凄厉的虚幻叫喊声,漂浮在空中的鬼魅幻影在金黄的光芒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马车的车轮滚动,响声辘辘,和着嗒嗒的马蹄声,在荒原上传播着。
鬼魅幻影被消灭后,金黄的光芒也熄灭了,马路重归于淡蓝的月光之下,平静得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这时,从车厢传出了一个粗嗓子男人的抱怨:
“你下次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我眼睛都快被照瞎了。这是第几次了?你不懂得照顾同伴吗?”
接着又有年轻女性不屑一顾的反驳传出:
“瞎了也好,我真的很奇怪,你这种反应慢的家伙,怎么还没被强制退休?”
“哼!”
粗嗓子男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后,车厢里再也没有声音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