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的商场里，雪佑正在试衣服。
从大厦天台的楼梯进去，楼下是个百货商场。雪佑敲开商场的门，把魔剑和价值100万交子一叠钞票横在看门老人面前，对他示意。
看门老人立刻就明白了雪佑的意思，并没有动用那根装样子的警棍，而是打开了商场的灯请她自行挑选。
在雪佑走进商场的时候，老人在背后幽幽地说：“你是蛇口家族的千金吧，看新闻上说，附近似乎发生了火灾啊。”
雪佑抬了抬眉，惊讶于一个看门老人竟然有这样的胆量，敢跟她这个浑身血污的人搭话。她转头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看门老人挽起袖口，露出蛇口家族的纹身：“年轻的时候老夫也是帮会成员呐，这么大的雨夜，家族的千金怎会到小小的百货商场了？”
“……无可奉告。”雪佑面无表情。
她心情不好，所以不想跟人打交道。肾上腺素已经像潮水一般完全退去了，疼痛在不断刺激着神经。有些疲惫，但不知道是哪里疲惫；有些愤怒，但又找不到理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那种情绪。
“你跟老夫以前的女儿长得很像，但又不太一样，可能只是发色很像。你的内心燃烧着怒火，但使火焰腾起的燃料确是感情……你想杀了谁么？”看门老人问。
“是有那么一个人。”雪佑慢慢地点头，不知为何面前的老人给她一种亲切感，居然让她作出了回应。
雪佑淡淡地补充道：“要向……杀了哥哥的凶手报仇！”
“可在老夫看来，你的怒火远不止如此，”看门老人幽幽地说，“你想杀的……恐怕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吧？”
“…………！”伤口隐约在抽搐，雪佑奇怪于这个老人的敏锐，就像个大隐隐于市的智者，竟然能揭穿她真正的想法。
“那又如何……！”雪佑势弱得眉峰一挑，“我现在只想找到凶手。”
她拖着巨大的魔剑，漫步在偌大的商场里，脚下全是水渍。她给自己选择衣物，那些华丽的丝绸天鹅绒制品看也不看，只选了普通的白裙装。
“你和她一样，适合穿白色。”看门老人坐在她背后很远的地方，两个人借着试衣镜对视。
偌大的商场内，只有他们两人，如同初有长成的外孙女以及陪同她的外公。雪佑突然想，要是这个人是自己外公就好了，她没见过外公外婆，所以猜想自己的外公和母亲一样也是耀眼的金发。
但面前的老人花白中夹杂着黑发，雪佑自嘲地笑了笑，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她从出生起就没见过外公，哪会在这儿轻易遇到。命运是指命中注定，而不是突如其来的偶遇。
“……”
雪佑在试衣镜中看着自己，全身滴水满是血污的她和素白的裙装完全不搭……她觉得自己被净化了，穿这种白裙的女孩一看就是生活很简单的少女，简单的像是阳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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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佑在供商场员工使用的淋浴间里清洗自己，腿上的伤口尚未结疤，白色地砖上沾满了血。她小心翼翼地拔出伤口深处的金属碎片，痛得如同亲手剔除自己的骨头。
她全身都是伤疤，几周前的、几个月前的、乃至几年前的伤疤都在身上。她以前镇压过一个违法持枪帮派，至今肩上还有弹痕。但这些都不致命，在她看来不过是擦伤的程度。
温暖的水流冲过她的头脸，在沾染了水雾的镜子里，她看着自己妆容一点点被洗去，最终只剩下素白的、略有些消瘦的少女的脸。不上妆的时候她既不惊艳也不强势，甚至可以说软弱和平庸。
雪佑的霸气一半是逞强装出来的，另一半是作为千金小姐仗势欺人被映衬出来的。她喜欢镜中那个平庸的自己，就像回到了小时候。流水把一切繁琐华丽、浓墨重彩的东西都洗掉，这样她才能看见纯粹的金色。
——穿上素白的夏裙。原本的浸满雨水的衣物被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换一身行头，也许只是因为原本湿透的衣物不太舒服。有点沉重，想换身轻一点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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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起来怎么样？”
试衣镜前，雪佑一边问着，一边坐在靠台上用绷带缠住腿上的伤口。绷带是拜托老人从在另一边的医用品区取来的，一并取来的还有医用酒精。
“很适合。但浑身滴水倒是弄脏了一套好衣服啊……”老人微笑道，“在血池里打滚的人想从血池里爬出去，不先把身上的血迹清理掉的话，就永远都穿不出衣服原本的色彩来。”
“是么……已经清理掉了吧！”雪佑眯起眼睛，将绷带系紧，她听出老人话里有话。
“可你满脑子想的都是杀戮。”
“我想杀的是一个提着电锯的魔鬼！”
“魔鬼是杀不掉的，魔鬼在我们每个人心里。”老人喃喃地说，“血迹也是，只要你还想着杀戮，再纯白的裙子也会被弄脏。”
“…………”雪佑微微皱了皱眉。
“你说提着电锯的魔鬼杀了你哥哥……那你知道十年前的那起杀人案么？凶器也是电锯，尸体死法和你哥哥完全一致，当年那个案件可是震惊了整个深镇市呐。”
“——十年前的杀人案？”
“你当然不知道那件事，”老人目光深邃地说道，“因为这件事早就被『蛇口家族』连同『州尉李家』一起镇压下去了，你当然不会知道曾发生了那样的事。”
“蛇口和李家……怎么可能。老爹怎么会去联合李家镇压案件？”
“但事实就是这样，原本相互为敌的两大家族联手镇压了那起电锯杀人案。难以置信么？如果不相信老夫的话，你可以自己去调查。”
雪佑狐疑地盯着看门老人，但对方根本没必要说谎。
“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关于这件事……无可奉告。”老人露出和蔼的微笑，“但老夫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
“什么……？”雪佑不解。
“关于你的式神。你身上的式神血脉来源于你的母亲，可以追溯到上几代旁系。在东瀛有着好几个流传着羽虫系血脉的古老家族，你可以去那儿碰碰运气。”
雪佑眉峰一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这些事？！”
看门老人耸耸肩：“只不过是一个会点预言术的老头子而已，不是别人……而今晚的老夫只是这个商场的临时看门人罢了。”
“…………”
雪佑有点厌倦老人啰嗦地话语了，她现在没工夫思考那些复杂的事情……以后有机会的话也许她会去东瀛调查自己的血脉来历，但现在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我会去的，等杀了那个凶手之后……”雪佑提着装有衣物的手袋，拖着魔剑转身离开。
走到门前时，发梢仍在滴水。
“对了！最好别跟人说你见过我，真想说的话也无所谓。”
“老夫哪里见过蛇口家族的千金啊，只是晚上有贼摸进商场里来偷了几件衣服而已。”看门老人心领神会地把两沓大钞揣进口袋。
“那样也好。”刹那间，雪佑不知道自己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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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佑走出大厦，脚步沉重。已经凌晨一点了，外面的夜雨似乎小了一些，她顺手拿了一柄长柄的白伞，这样就能打着伞穿越那些曲折的小巷回蛇口宅府去。
现在她不是蛇口家的千金了，换了身衣服冷静下来的她可以是任何人，但唯独不是蛇口家的千金。
她有件想冷静下来调查的事，雨靴在深夜里无声地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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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十年前，另一起电锯杀人案的前后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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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新封面即将上线，但还不知道过不过得了审。猜猜封面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