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1896年11月6日早上9点，格雷特布瑞坦及诺斯安尔兰迪联合王国首都，莱顿市南区查瑟罗路17号。
“少女从睡梦中醒来坐起了身，薄被从她玲珑有致的娇小身躯上滑落，蕾丝边白色睡衣凌乱，微微露出莹亮珍珠般的肌肤，引人遐想，洋娃娃般精致的脸庞上倦意十足，更是惹人怜爱，一头柔顺亮丽的酒红色长发兼具含蓄与高贵，白皙修长的脖颈更显……”
“……罗莎莉……闭嘴！”
“好的！莉安娜大人！……可惜就是起床气有点大（小声）。”
啧……这就是为什么莉安娜多次出差都从没提前告知过罗莎莉的原因……之一。莉安娜微微摇摇头试图清醒一些，却看见原本站在门口的这位黑白女仆径直走了进来，打开了衣柜，给自己翻找着合适的衣物。
“莉安娜大人还是起不来吗？既然这样的话没必要一直试图把作息调的和普通人一样吧？明明对于莉安娜大人而言昼伏夜出才是正常作息的。不过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其它的习性都能慢慢调整，却唯独作息时间调整不过来，真是奇怪……”
没去管罗莎莉的话，莉安娜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下床，在卧室的独立卫浴洗漱，梳头，打理头发护理皮肤，抹点防晒霜，换衣，简单理了一下床铺。全程半个小时左右，挺悠哉的，平常没什么急事的话莉安娜的节奏的确比较慢，毕竟身为血族有的是时间，没必要火急火燎的。
……如果没有罗莎莉这个家伙在一旁喋喋不休试图插手的话就是一个完美的早晨了。
莉安娜冷着脸走出了卧室，反手关上了门，指尖血红一闪点了一下门把手。于是门把手突然拧不开了，背后传来了一阵拍门声。
“诶？莉安娜大人？莉安娜大人！”
没理会“忠心女仆”罗莎莉（她自称的）的呼喊，莉安娜准备朝厨房走去找点东西吃，下楼梯到了客厅，看到了瘫在沙发上乐呵呵地看着手里画册的一“摊”黑色物体……虽然那家伙的学名是“特蕾瑟”，隶属于圣教军，有着十分正式的身份，但莉安娜并不想掩饰自己心中对她的不耐。
“你们圣教军也算神职人员，难道都像你这么闲不做祷告和布道的么？”
那“摊”物体动作一僵。
“……神说，没有被发现的犯罪就不算犯罪。”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的神哪说过这些东西？”
那“摊”黑色物体坐了起来，捋了捋她灿金色的长发，二十岁的年轻面孔神采奕奕，海蓝色的眼中充满了肃穆坚定。
“神说，当你想说什么话，但神没有说过这句话时，只需要在你想说的话前加上‘神说’这个词就行了，就像这句话一样。”
……呵，圣教军特有的胡搅蛮缠。莉安娜当初看到《圣言》的这一则的时候怀疑了许久，甚至差点以为是那种印刷都嫌浪费墨水纸张的杂草文学。她那时候才明白圣教军这么一支庞大的武装力量从圣教独立出去之后，为什么完全没有任何圣教的派系对他们抛出过橄榄枝或者尝试和他们交流过，这种绝对混乱的异端哪个派系会接受啊……
而且，《圣言》的下一则是“利亥汀大军团长说，上一则，神的确说过。”顺带一提，利亥汀大军团长是圣教军独立后的第一任大军团长。
莉安娜不想和特蕾瑟在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上再浪费时间，转而看向她身上穿着的那一身黑袍……和她这半个月以来穿的没有丝毫不同。
“……你就不能换身衣服？或者说换个款式？看着碍眼。”
“没钱我也没办法啊……对了！你们血族不都挺有钱的吗？就借一点小钱而已，肯定不介意……等等别走！我会还的啦！以神之名！”
你们神的脸面早就被你们自己给败光了。莉安娜冷着脸，推开门走进了餐厅，却看到那个来自九炎，偏矮黑发，着一身燕尾服的年轻管家正在厨房里弄些什么。只见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转过身稍低下头，透过厨房的窗口处看向自己，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心情不错？
“早上好，福兰德小姐……罗莎莉小姐呢？她不是叫你起床去了吗？”
“她需要暂时冷静一会。”
莉安娜走到厨房，只见杨文略微微摇头，手上动作不停，在案板上切下几片吐司放进吐司机。
“福兰德小姐……怎么说罗莎莉小姐也是你的女仆，她那么关心你，你也别那么严苛。”
“可你不也曾经是某个人的管家？”
杨文略身形一顿，莉安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失言了，果然，刚起床不久还是有些不清醒……杨文略什么也没说，就像没听到这句话一样，取下了灶台上煮热的牛奶，放上了煎锅，往里面涂上层油。
“福兰德小姐，我们换个话题吧？煎蛋要几分熟？加盐还是胡椒？”
“……双面半熟，放盐，稍微焦一点。”
莉安娜正盯着手里拿着的红彤彤的苹果，下意识地说道，但这时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因为和其他人的作息稍有不同，早餐时间应该早就过了才对，平常都是莉安娜自己随便找点东西吃，或者罗莎莉为自己特意弄一份早餐来解决的。那杨文略现在怎么会在厨房？而且按照他刚才问的……他还想做自己的一份？
“杨，现在可不是午餐时间？”
“大小姐在书房做作业，我给她热杯牛奶，而且你不是一直这个时间点起床吗？正好顺便给你也弄一下早餐，罗莎莉小姐每次弄的早餐的热量看着都吓人，你自己找东西吃却又生冷不忌，我这个幽灵都得经常晒晒太阳吃两块魔力结晶之类的，你这个血族至少也得讲究一下饮食健康和能量守恒吧，乱吃东西迟早得……”
莉安娜摸着额角，有些头疼。逃过了罗莎莉莫名的兴奋劲，却没逃过杨文略的唠唠叨叨……这半个月下来莉安娜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杨文略偶尔会陷入这种说教模式，目标不定，但都会一直唠叨个没完没了，关键是他还没说错，也纯属出于好意。莉安娜于情于理都找不到让他闭嘴的理由……
杨文略这二十四五的年纪怎么跟个六七十的普通老人一样？虽然单纯按照年纪来算的话自己已经三百……多少年了？总之足够倚老卖老了，但莉安娜几乎没有特别面对过老人心态的人物，更没遇见过这种唠唠叨叨的年轻人……总之莉安娜尝试制止住杨文略。
“等，等等，我知道了，我……”
“……而且连特蕾瑟那个拖欠房租的家伙我也没扣掉她的早餐，反倒是你这个由公司那边准时支付房租的租客因为起得晚而没得吃，既然当初说好了包括各项生活费，那我虽然已经没有良心这种东西，但多少也是有些过意不去的，现在弄得像是故意克扣下这一顿饭钱一样，真的不至于此……”
“杨，停一下……杨！”
莉安娜终于看见正在煎培根的杨文略一怔，歉意地朝自己微微低头。
“抱歉啊，想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莉安娜点点头，示意没关系。厨房里便只剩下煎肉发出的“滋滋声”，灶台火焰安静燃烧声音，以及管道中输送煤气发出的“呼呼”的空洞风声。
“等会儿就好，福兰德小姐，厨房还是挺呛的，我等会儿就给你端到餐厅……”
莉安娜看着面前这个温和无害的管家，眉头微皱。说真的，很难把他和半个月之前那个疯狂凶戾的恶灵联系起来，当初的杨文略有多危险狠厉，现在的杨文略就有多平和礼貌……东方的幽灵都是这么奇怪的么？据说准确而言是叫做“鬼仙”什么的。那个调协部的胖子别的不行，这些冷门的知识倒是挺清楚的……
于是莉安娜坐在餐桌前，看着杨文略给自己端来早餐，看着杨文略给自己倒了杯牛奶，看着杨文略拿着壶牛奶走出餐厅，听到他低声嘀咕着“这也太黑科技了，有吐司机和煤气灶，还都不用电……”
莉安娜像卡住笔一样用大拇指和食指卡住横过来的叉子，中指轻敲着桌面。
……这家伙身上的矛盾点太多了。莉安娜确认过，即使是东方的幽灵，死前长什么样死后就什么样，改不了相貌体型。那既然如此，看他那副白净的模样和一头黑色短发，不说家世显赫，至少也应该是个有些官方背景的富家子弟……可为什么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莱顿市？
从用词表述中可以看出可能接受过高等教育，但当初拿九炎的书给他看，却只勉强认得几个字？甚至听不懂九炎的主流语言之一？假设是从小在格雷特王国长大的，那他悄声无息毫无踪迹的死亡就更不可思议了。
更奇怪的是他的反应，他似乎总是在奇怪的地方感到惊讶和愕然，却在应该感到惊讶的地方显得十分平静。他在看到那个胖子拿出来从九炎买的利用反重力技术悬浮起来的机关蛟龙时，几乎是一副惊骇的表情；但他在看到最新发明的要烧石油的汽车时，却一脸平静甚至理所当然？
……说不通，太多说不通的地方了。
莉安娜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下来了，她想起来杨文略一开始说的话。杨文略说，他的大小姐在书房做作业？莉安娜可没听说他请了什么家庭教师，恐怕教导那个叫辛西娅的小家伙的工作是杨文略亲自担任的……
说实话，莉安娜对矛盾成这样的杨文略可能会布置什么作业挺感兴趣的。她切了半块煎蛋放进嘴里，边吃边想思考了片刻，反正左右无事，去看看也无妨。
莉安娜端着那杯牛奶起身，走出了餐厅，撇了一眼还在沙发上乐呵呵的特蕾瑟，走上楼，假装没听到罗莎莉“莉安娜大人？你在外面吗？”之类的询问声，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门没关，请进。”
于是莉安娜在并排一起学习的杨文略和辛西娅两人疑惑的眼神中走进了书房，站到了杨文略的身后。
“没什么，当我不在就行。”
看了一眼杨文略正在学的东西……忒乌斯早报上的长篇故事板块？手边还放着本字典？
莉安娜有些惊讶，不过马上就想通了。的确，文学性的用词是要比日常的复杂一些，杨文略不一定知道。于是莉安娜又看向了辛西娅面前的作业。
……有一个笼子，笼子里同时关着几只兔子和几只鸡，现在知道一共有22个头，68条腿，请问一共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