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这一职业,自从其概念诞生之时起,就总是伴随着神秘与鲜血。虽然不像魔女那样过于遭人忌惮,但实际上其给外人的印象也没好到哪去。
从黑暗世代末期一直持续到文艺复兴时期的猎巫运动中,女巫,魔女,是这场运动的主要目标,即使在这段时期有无数正直善良之人为了那些无辜受到迫害的受害者奔走,但亡命于天的无数冤魂的怨念早已足够湮没每一个教堂。
在此之前,先谈谈另外一件事吧。其实,杨文略一直在疑惑一件事,但苦于这件事似乎是一个过于普及的常识,一直以来为避免暴露自己并非本世界出身,导致被抓住当成实验材料的原因,所以杨文略一直没有特意找人询问。
虽然实际上自己已经被这么做了……
咳……言归正传,总之,杨文略一直在注意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世界的……
性别歧视问题。
杨文略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什么情况,至少在莱顿市,杨文略从未听闻过什么所谓的男女平等。
不,这并不是说歧视问题很严重,正好相反,这个世界几乎没有性别歧视问题。结婚之后的改姓只依据哪一方的家世更为显赫,烟柳巷中花枝招展的男女皆有,奇装异服不分性别,各类职场更是从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过多……
明明仍然存在所谓的“绅士风度”,女性的身体素质就普遍而言仍然比男性的要稍低,男女之间的性格差异同样明显……这就很诡异了,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解决这个亘古不变的问题的?
直到杨文略翻了翻这个世界的历史书之后,才发现这个问题的解决方式是如此的血腥漫长……
他不记得在原来的世界猎巫行动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但绝对没有持续十多个世纪以上!黑暗世代奠定了人族在世界上的绝对主导地位,但猎巫行动竟然在黑暗世代末期一直持续到文艺复兴。
似乎正因为如此异常而又漫长的单方面迫害,在信仰,利益,权利,外患……等无数因素的影响下,猎巫行动不知何时竟然扭曲成为了这半块大陆上每一个人都被迫卷入,甚至超越国界的漫长战争,而战争双方仅仅只是简单地以性别区分。
所以到猎巫行动中期之后,“猎巫行动”才被从“女巫审判”改名为“猎巫行动”,因为猎杀的已经不止有“女巫”了……好几个文明都近乎岌岌可危,甚至差点回归原始的父系氏族和母系氏族,在某段时期某些地方甚至不存在“夫妻”,“父母”……等等这些词语。
其间似乎不乏有志之士试图解决这个问题,但……只能说很可惜。
若不是以地精为首的各族在各地暗中煽起暴动,迫使父系母系一致对外,紧接着接上了文艺复兴,思潮涌动,文化繁荣,慢慢地解决了这个问题,恐怕人族在这半块大陆上已经岌岌可危了。
似乎人族也意识到了这长达十几个世纪的争端有多么的荒谬扭曲,在各国近乎默契的由上至下潜移默化的政策执行影响下,伴随着文艺复兴的繁荣,仅仅只花了几代人的时间就彻底扭转了几乎所有人与性别相关的观念,顶多就留下两个男/女权权益保护协会。
但这仅仅只是在这半块大陆是这样的历史,杨文略还真不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远在大陆另一端的九炎文化圈的情况是怎样……自从他看见某个让他感到反感的胖子拿出来个会飞会动的黑蛟龙木雕之后,他就意识到那边的历史与科技发展相对于原来的世界变动得更大。
这也打消了杨文略想要回去的念头,现在也仅仅只是“觉得有趣过去看看”的程度。反正他是没听说过原来的世界里华夏有能用什么“机窍之术”弄出来“反重力核心”的黑科技的……
……等等,不对……
杨文略手中一沉,一柄镶嵌着萤石的灰银色精致权杖突然出现在了手中,用权杖敲了敲自己的头,挺无奈的。
自己就这毛病,在图书室里查资料的时候总是容易分心,原本是来查东西的,结果看到什么有趣的地方就容易转移注意力,转而找这方面的资料了解详情,然后又发现另外有趣的地方,又开始找另一个方面的资料……
记得自己当初写论文的时候要做什么项目,去查电子书的相关资料,不知为何查着查着就开始看起书籍的历史,蔡伦的造纸术,火药的历史,焚书坑儒,亚历山大大帝,神圣罗马帝国……
最后往往该找的没找到,莫名其妙派不上用场的资料杂文倒是一摞接一摞。
杨文略这次特意唤出象征“智慧”权柄的权杖来提醒自己,就是把它当做一个简单的特殊闹钟,一旦时间到了,自己却仍然在翻着书,权杖就会凭空出现在手中彰显存在感。
自己一开始要找什么的资料来着?……女巫,对!女巫!
女巫和魔女是猎巫行动主要针对的目标,虽然这只不过是一个虚伪而又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但实际上也不全是借口……那些猎魔人和教廷人士的确以猎杀女巫和魔女为己任。
抛开那些被冠以“女巫”和“魔女”的女贤者,女药师,女炼金术士……等的无辜人士,绝大多数严格意义上的“女巫”和“魔女”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起女巫,几乎必然会有这么一个印象:一个丑陋佝偻,藏在黑袍阴影中的老女人搅动着一口巨大的坩埚,锅中被称为“魔药”的恶心液体不断“咕咚咕咚”地冒着粘稠的气泡,炸开,随后那个老女人便发出难听的笑声,把晒干的蜥蜴,或者其他什么恶心的东西丢入锅中不断搅动,而在锅边,摆放着无数各种生物的森白骸骨……
这并非牵强附会,在曾经,严格意义上的女巫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她们无所谓禁忌,无所谓道德,无所谓手段……甚至无所谓目的。某种意义上她们甚至比死灵术士更遭人憎恶,更该死,死灵术士再怎么说也只是在灵魂和生死方面触及禁忌而已……
那些极端的女巫,几乎是在践踏文明和生命的根基……你永远不会想知道她们究竟把什么东西丢进了坩埚里,你也永远不会想知道她们究竟做过些什么,你只需要知道她们住所附近的村庄的失踪率令人绝望的高就是了……无论是男女老少。
魔女的话只是与魔鬼恶魔签下血与灵的契约,从他们那获得了非常人的力量而已。但女巫则基本不会这么做,比起签下契约,她们反而恐怕会尝试着把魔鬼恶魔们丢进坩埚熬成浓汁。
……当然,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在文艺复兴之后,女巫和魔女就已经向正常的方向靠拢:女巫们整理提炼了传统巫术,更谨慎,更敬畏地对待伦理道德和世界真理;魔女们约束了魔鬼和恶魔们的力量,签订了更为严苛更为稳定的契约。
女巫甚至逐渐与女性巫师的概念互相混淆起来……不,应该说,本来女巫就是从女性的巫师这一概念特别派生出来,特指某一群体的名词,只不过现在终于回归了其本来的意义?
到了现在,女巫和魔女只不过是两个普通的,需要一点特别天赋的正常职业而言。
……当然,是非常规世界里的正常职业。
杨文略回忆起了那个穿着一身天蓝色露肩礼裙,披着薄纱披肩,束着发髻的年轻女子?想起来她明明微笑着搂住高登先生的胳膊,看向自己和福兰德的眼神中却莫名地闪着几分冷意。
杨文略是觉得他们两个有些不太合适,毕竟高登先生稳重严肃,那位年轻女子却靓丽活泼……性格差异大得让人总感觉他们蜜月期之后恐怕会天天吵架……
于是在感受到她眼中的冷意之后,杨文略下意识地伪装起来,向高登先生回以微笑,说出了违心之语。
“你与尊夫人真是天作之合。”
年轻女子……也就是高登夫人这才散去冷意,羞涩甜蜜地笑了起来,搂紧了高登先生的胳膊。
虽然高登先生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一副很幸福的模样,但不知为何,杨文略总感觉高登先生的印堂有些发黑啊……
一开始,高登先生过来报案,无意间透露出明明结婚了却并未进行婚前公证,但杨文略向公司情报部查询后却发现他早已进行过婚前公证,并得到了高登夫人家中的电话。致电过去询问时却被高登先生的岳父告知他就是拥有资格的公证人,他是在知道高登先生就是金须龙人的情况将他的女儿嫁给高登先生的,而他的女儿当然也明确的知道这一点。
此刻之前,杨文略对高登先生的态度还是厌恶,要说理由的话……因为某些个人原因,杨文略对高登先生这种极不负责地担负起他人一生的行为十分憎恶,所以他才不会对高登先生有什么好脸色看。
但在此刻之后,杨文略对高登先生的态度开始变成担忧了。
因为高登夫人……是个女巫。
……而且行动力很强,明明高登先生才过来出差没多久,她就跟过来了。
高登先生知道他的妻子是个女巫,但他好像不太清楚女巫这个词到底代表着什么……
而当杨文略询问高登先生为何要谎称没进行过婚前公证,为何不知道他岳父就是公证人,导致浪费人力财力时,高登先生的回答相当无奈。
“我以为他老人家是开玩笑的啊?”
现在杨文略理解当初为什么福兰德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高登先生了,杨文略似乎还依稀能模拟出福兰德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让人白担心一场很有意思么?让人白忙活一场看着很开心是么?他老人家是在跟你开玩笑,所以你现在过来跟我开玩笑?
“他老人家是在跟你开玩笑,所以你现在过来跟我开玩笑?”
嗯……福兰德的确这么说了……
虽然最后是皆大欢喜,只是让他们夫妻俩交了一笔小笔的罚款而已……但不知为何,杨文略看着压抑着欣喜浅笑着的高登先生,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
“哦,可怜的罗尔,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希望他不会被他的妻子丢进坩埚里熬成魔药。
应该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