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杨文略而言，如果让他用一个词来形容现在的往生会的话，那就是：
阴魂不散。
世界上并不需要那么多阴魂不散的玩意儿，至少在这个莱顿市，有自己一个就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其他像自己一样的生不生死不死的……脏东西。
但是这并不代表杨文略一听到“往生会”这三个字就失去理性，并把所有的问题全部都归结到他们的头上。
“反对，我不认为这起案件与往生会有什么关系，这并不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而且，他们不仅行迹明显，也从不会采用偷窃这种……影响较为轻微的做法。”
坐在沙发上的福兰德放下茶杯，抬起头看着自己。
“那你怎么解释往生会袭击了这个办事处一事，纯粹的巧合？‘正巧’在我们都不在的时候，以可能暴露整个莱顿市内应的代价，顺带还投入一台新一代实验品和两个死灵术士，就为了带走，或者说杀死辛西娅？”
杨文略猜测，现在自己的脸色肯定很难看。但福兰德仍然用一种近乎质问般的语气继续说着。
“杨，你有‘智慧’权柄，你理应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谓的巧合不过是必然的一种不完整的外在表现，所以袭击办事处这件事只是一个‘巧合’的可能性会有多低？而且你也更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往生会的那群胆小怯懦的老鼠从来都不敢碰运气。”
呵……拉普拉斯妖的忠实信徒……
“……如果往生会真的参与其中，大小姐她才是真正的目标的话，那为什么还会有奢侈品失窃？甚至还更近一步，偷了龙人的东西？你以为他们真的会蠢到觉得故技重施能起效果？那群渣滓贪婪疯狂又低劣肮脏，但并不愚蠢！”
福兰德虽然没有回答，但很显然，她并不认同自己的说法。
很好，自己也不认同她。
不过，慢慢捋平刚才因为和她针锋相对，从而不愿意认同她观点的扭曲心理之后，杨文略不得不承认福兰德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那群渣滓为什么能把时机掌握得那么准？还躲得那么隐蔽，隐蔽到自己这么久都没发现他们？
等等，那天那个车夫的马车上的那股熟悉的味道……该死，怎么自己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们到底躲在哪了！？他们竟然还有自己都没见过的躲藏手段！？
“呃，那么如果窃贼的身份上找不到突破口的话，我们再换一个？比如偷窃手法之类的？”
霍华德的突然发话打断了杨文略有些自顾自的思索，愣了一下，杨文略才反应过来现在似乎不是在意这种东西的时候。
的确，如果硬往这方面拐的话就偏离了这场会议的初衷了。
福兰德什么也没说，只是自顾自地轻轻摇晃着茶杯里的红茶。
杨文略瞥了福兰德一眼，不准备继续和她钻牛角尖下去了。说到底，这也只不过是她的推测而已，既没有什么证据，也没有什么逻辑，对现在的情况也谈不上什么帮助。于是杨文略转而向霍华德说明相关的情报和线索。
“关于这方面的话，刚才你说的‘也许是跟猫头鹰有关’这个猜测，的确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毕竟我们在现场几乎没有发现任何痕迹。那么情况也许就是这样的：窃贼悄声无息地飞了进来，然后悄声无息地直接捞走那些奢侈品，最后从窗户飞走，消失在夜幕之中。”
“嗯，听起来挺合理的啊。”
霍华德双手一拍后摊开，一脸的理所当然。杨文略沉默了片刻，和霍华德那双碧蓝色的眸子对视了一下。
……他竟然真的以为是这样？
“你竟然真的以为是这样？”
……？杨文略看了刚刚发话的福兰德一眼，这还真是巧了。
福兰德冷笑一声，纤细的手指捏紧了原本在茶杯中轻轻搅拌红茶的茶匙，敲了两下茶杯后，将茶匙竖了起来。
“霍华德，在此之前，你好像忘了个很简单却很基础的情况。”
霍华德就差把问号直接写在脸上了。
“没有吧？我漏了什么？”
“你晚上睡觉不关窗户吗？”
“……的确不关啊？我家那老宅子因为前几天那场暴雨漏水了，有些发霉，这段时间白天晚上我都开着窗户透气呢，虽然冷是冷了点，但……”
福兰德像拿着钢笔一样的手法拿住了茶匙，明明修长葱白手指看起来纤弱无力，但那柄茶匙却就这么被单手折了个对折，福兰德一松手，茶匙掉在了茶几上，“哐啷”一声。
福兰德脸上换上淡淡的微笑。
“关不关窗？”
“……关窗！当然关！我家天天都关着，就从来没打开过！”
没去管似乎开始冒冷汗的霍华德，和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脾气暴躁着的福兰德两人，杨文略瞥了眼那柄折了个对折的镀银茶匙。
唉，这套茶具不成一套了，这又得花多少钱……摇摇头，不去在意这种没什么意义的念头后，杨文略接过话继续说了下去，免得又刺激到福兰德。
“据霍华德你给的资料而言，虽然的确有两三起案例的窗户是打开着的，但其他的案例中，当事人的窗户都好好地关上，插上了插销……那么问题来了，窃贼是怎么在不破坏窗户任何地方的情况下，打开窗户的？”
“很重要吗？随便用点什么小伎俩就弄开了吧，这种东西。”
“那到底是些什么小伎俩呢？霍华德，这可不是门锁，是窗户的插销。而且你也仔细地检查过窗户，没发现上面有什么机关之类的东西，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扇窗户而已，对吧？”
霍华德怔了一会，摸着下巴思索了起来，自言自语。
“窗户……插销……从外面用铁丝……不不不，又不是那些廉价的联排房，哪有那么大的缝把铁丝那种东西伸进去……钻个孔，或者卸下来？……也不对，没看到有这类痕迹……对了！不是有那种用意念移动操纵物体的魔法么！……不，普通人也就算了，龙人都注意不到的话八成是真的没用魔法之类的了……”
沉默片刻之后，霍华德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窃贼没办法在窗户外面悄无声息还毫无痕迹地快速打开窗户，但事实就是窗户被打开了……所以窃贼不在外面，那当然就只可能在里面了。”
“从一开始就在里面，窃贼将会有更多的机会与更多的准备时间，嫌疑人范围也变得更大。”
“嫌疑人的范围变大了，为什么反而把龙族剔除在外？”
“龙族和其各类亚种向来不擅长隐匿，他们天生就具有强烈的气息且难以压制，更不可能在另一个龙人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
“那还可能是谁？熟人作案？团体作案？又或者是模仿犯？我可没查到这几起案件里面有什么联系在一起的幕后黑手之类的。”
“既然没有查到的话，那就应该不是你说的这些情况，恐怕只是某个……身手了得？的窃贼单独一人所为，毕竟手法如出一辙，而且还能躲过龙人的警戒。”
霍华德明显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身子微微后仰，双臂交叠。
“这不是基本等于什么都没分析出来？哦，一个身手了得的小贼，躲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然后看准机会偷走那些宝石首饰，最后跳窗逃跑，一下子就消失了……对，有这身手不一定需要飞走，没准那人还是顺着墙直接爬下去的呢！”
霍华德摊开手。
“这和一开始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有很大区别吗？”
杨文略微微皱起眉头，沉吟片刻。
“还是有一点区别的，至少‘身手了得’本身就是一条线索。”
霍华德连连摇头。
“杨，你硬往这方面扯就没意思了啊，把所有的疑点全部都全部归结到所谓的‘身手了得’上？太敷衍了吧？要按照你的说法，那家伙能躲过那么多佣人和保镖的视线，能躲在意想不到的角落，能悄然无息地突然出现和消失，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做到这些还能不动用任何法术……”
……为什么福兰德在盯着自己？
为什么霍华德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看了一眼福兰德之后也跟着盯着自己？
杨文略就见着霍华德闭嘴之后盯着自己的表情，先是思索，然后是凝重，接着是恍然大悟，最后变成了警戒……
？什么东西？
明明作为幽灵，已经没有所谓的应激反应，内分泌调节和条件反射之类的东西了，但杨文略愣是被盯得好像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盯着我？发生了什么？”
福兰德端着茶杯，若有所思地问道。
“仔细想想，杨……悄声无息地出现与消失，对你而言好像不是什么难事吧？”
？
“躲过别人的视线和躲在找不到的角落也挺简单的吧？刚才你穿墙穿地板好像没费什么功夫？”
这回换成霍华德用一种近乎审视的态度盯着自己了。
什么玩意儿？杨文略当即就纳了闷了……怎么说着说着最后却怀疑到了自己头上了？
突然，福兰德一副想起来了什么东西的样子，向霍华德发问了。
“你感觉到了什么阴冷的感觉吗？比如背后发凉，手脚发冷等等。”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这里漏风了？反正我没什么感觉。”
福兰德微微点头。
“是啊，我也没什么感觉……但你不觉得奇怪么，霍华德？”
“奇怪？奇怪什么？”
“一个幽灵就站在离你不到五米远的距离，你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这难道不奇怪么？”
“……确实啊！”
杨文略看着这一问一答却没什么其他动静的两人，眼角直抽抽。
甚至有一丝自己在听相声的错觉……
杨文略也不辩解，也不说话。看来福兰德似乎从刚才那份一点就炸，没来由的愤怒情绪之中恢复过来，变得正常，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
“不，也不对，杨由我进行收押，这段时间我一直盯着他，那他应该是没有时间作案的……”
好么……已经开始把自己当成嫌疑人之一了。
只见福兰德又喝了一口茶，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了起来，看着自己，话锋一转。
“但是，杨，你不是还有个分身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