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厄姆博物馆,坐落于莱顿市花园区罗敦路,毗邻摄政公园与圣约翰伍德街区,对面则是莱顿市“占地一英亩,拥有六百间房间,可容纳两千人同时聚餐的最华丽的旅馆”兰厄姆旅馆。
没错,兰厄姆旅馆的拥有者与兰厄姆博物馆的馆长是同一个人,亨利·阿比斯。据有限的资料显示,他在自己的旅馆越做越大之后,竞选了下议院议员,加入莱顿商贸协会,签署了《莱顿市环保污染共同防治抵制规范条例》,成为齿轮熔芯学会荣誉会员,资助了包括森蚺探险队在内的多名冒险家的多次冒险……
并在花园区这个寸土寸金,且相比十几年前又涨了一大截地租的地方,也就是他的旅馆对面开了这家兰厄姆博物馆。
而在今天,辛西娅收到了博物馆将要举行展会的请柬……?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这件事可都太特么的邪门了……
杨文略看着手中的请柬,翻看了一会儿,强忍着想把它直接丢掉的心情,把它递给了在沙发上坐着看书的辛西娅,随后默默思索猜测着其中可能的含义。
首先,是这封请柬送到的时间,周六举行的展览晚会,周二才送到被邀请者手上?中间只隔半个星期?正常情况下无论是何种宴会晚会,除非是老友之间十分随性的聚会,否则,但凡是正规一些的宴会,都至少要在一两个星期以前就必须送到想要邀请的宾客手中,若是更加重要更加正规的宴会,甚至需要提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提前送达请柬,这是最简单最基本不过的礼仪。
正常的名流贵族们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的,忙碌时甚至可能出现夫妻两人每周只能抽出半天来共进晚餐,其他时间只能期望在各种社交场合正巧碰到的情况。假设是在这种社交时节,这种名流圈子,主办方发请柬和办宴会就隔了三天的话,那被邀请的宾客会怎么想?看不起谁呢?
这种近乎于刻意刁难人的做法已经不是可以用“不懂礼仪”糊弄过去的了。好像自己与辛西娅都没和这位馆长先生见过,甚至之前从未互相听闻,没结什么仇怨吧?
第二,为什么要给辛西娅发这份请柬?其目的何在?
虽然不知道公司那边是怎么操作的,不过作为让自己老老实实的被收押的条件之一,辛西娅的确继承了那个人渣的子爵爵位。但子爵这个爵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尤其是在这个飞速发展,越来越多的中产阶级试图向上谋取地位的时代,而且还是在整个王国的经济,文化,科技,政治中心的莱顿市,找块砖往白金区的街上一丢,砸中的十个人里能有九个是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
提纳斯蒂家本就是只剩下了辛西娅一人的没落贵族,既无人脉也无权势,更没有什么生意和财产……这个子爵名号也顶多不过是一道律法的护身符,一张高等学府的录取证,一个能够和其他“名流贵族”们对话的资格……
说句无论是自己还是辛西娅都不在意,但听起来有些难听的话就是……在普通人的层面上,辛西娅根本没什么可被别人图谋的东西,顶多就这么间老宅子值点钱,与其他名流贵族们相比甚至没有被邀请的价值。
最有可能的情况不过是那个博物馆馆长想借这次展会进一步扩大他的名声罢了,辛西娅只不过是被认为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贵族,不知在什么地方看到了以后随手加进了被邀请的宾客名单。既然不重要,那么送上请柬这件事也被随意处理,直到今天才到了自己手上。
当然,杨文略还顾忌到了另一个方面……既然明面上没什么价值,那岂不就是与非常规因素有关?当初那个人渣可一直强调辛西娅是“特殊且唯一的”,往生会不也一直盯着她,想把她抓走?在这种背景下,自己要是不会多想,那自己真是白活,也白死那么久了。
要不是清剿往生会的途中根本没听说过这家博物馆,杨文略不介意让另一个在回收部的自己再回莱顿市一趟,和那位馆长先生好好谈谈,枪口还热着呢……
至于最后一点,则是出于杨文略自身毫无根据和理由的顾忌……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举行展会?
“宝石飞龙”,或者说被普通人简单的称为“宝石大盗”的连环案件已经在整个莱顿市的各个阶层都有了些讨论度,一是被偷的都是些富人,二是警视厅到现在还是没能抓住窃贼,三是作案手法异乎寻常。无论哪个因素放在平常都是可以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的,更何况三个因素加在一起?
这种没什么严重后果,事态也不算恶劣,但情节却足够有趣离奇的案件,几乎每个人都能发表一番自己的看法,然后再顺便感慨一句“自从赫尔墨斯侦探退休后,警视厅真是大不如从前了啊!连个小贼都抓不住。”
在这种浮躁的社会风气之中竟然还敢开展会,生怕贼惦记不上?于是特意摆出来给他们看?大街小巷都传闻“宝石大盗”只偷宝石,不屑于其他财物珍品。但身为博物馆馆长要是也信了这种说法……那就不是“愚蠢”一词可以形容的了。
更何况,虽然是叫“科学博物展览晚会”,但展品中就一定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吗?某些质地上乘的宝石似乎也是原材料之一吧?尤其是某种光学仪器之类的。
杨文略莫名地想起了上辈子似乎是在教科书上看到的某个实验,激发电子能级跃迁,以此产生频率相同方向相同的激光,这个过程中红宝石就是极其重要的一个部件,记得似乎是能够滤过杂光?
总之,说到底,杨文略仅仅只是凭着直觉认为其中有问题,毕竟无论是谁见了这种情况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实际上既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也不清楚博物馆那边作何考虑,更没有立场去关心博物馆的情况,所以自然也没什么追究下去的必要。
但,这也足以成为杨文略想把请柬丢进垃圾桶里的原因之一了。可杨文略看了眼专注而入神地看着请柬的辛西娅后,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杨文略下意识地问了问靠在一旁沙发上叠着腿的福兰德。
“福兰德小姐,这张请柬……你怎么看?”
福兰德写着档案记录什么的,头都没抬。
“我不怎么看,和我没什么关系。”
杨文略想了想,又问道。
“这个阿比斯馆长和他的博物馆……你听说过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没听说过,不知道。”
“你觉得这张请柬的用意是什么?说到底,提纳斯蒂家本就名不见经传,除了两个月前稍微引起了些话题以外,甚至没有被注意的价值……说不定,他是冲着大小姐来的?”
福兰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合上档案记录,秀眉一蹙,冷着脸看着自己。
“别问我,我不是那只什么都知道的燕企鹅,想去就收着,不想去就丢掉,这是你们的事,为什么要问我的意见?”
……说实话,即使共事有段时间了,杨文略觉得福兰德这副小女孩的模样还是显得过于……可爱了?即使是有些生气或者不耐烦了,她的样子看起来也有些像是闹别扭的小女孩,毫无威慑力……前提是别和她根本不像人的冷漠且傲慢的眼神直接对上。
“……福兰德小姐,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帮个忙吗?”
福兰德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辛西娅,还没等自己说出来就提前回答了。
“不行。”
杨文略沉默了片刻。
“……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福兰德轻笑一下,冷漠地看着自己。
“我为什么要帮你?你什么时候有了我们关系很好的错觉?你忘了我为什么得留在莱顿市脱不开身?”
杨文略不由得嘴角一抽……该说是预料之中吗?不知为何,福兰德对自己的观感很差,平常或许没表现出来,但偶尔会出现这种对自己毫不留情面的嘲讽。
也就是当初差点把她放逐到无尽虚空里,可最后不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把她拉回来了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至于这么针锋相对么?
……对不起,开玩笑的而已,这件事好像是挺过分的……不过没办法,当时立场不同。
在自己心里和自己说了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之后,杨文略看了一眼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自己和福兰德,可手里却下意识地紧紧捏着请柬的辛西娅,对她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辛西娅天性好奇,如果说人人都喜欢新奇的东西的话,那辛西娅就不只是喜欢了,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热忱。
热忱到为了理解那些新奇事物的原理,愿意主动找自己老老实实地上她十分不喜欢的数学课,即使她知道她离弄明白那些东西的原理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现在,正好有这么一个全是新东西的展会邀请了辛西娅,她很高兴,很开心,但自己说,不行,可能有问题,那种晚会不好,你不能去。
……这未免有些残忍了。
杨文略向来不惮于做最坏的打算,所以无论如何,总得有人陪护着辛西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她一个人逛展会的。那么,问题是该找谁呢?
自己身份低微,进不进不去还是两说,如果进不去的话就得想办法混进去,但自己相貌明显,也顶多装作是个侍者,普通职员,不可能装成与会来宾陪在辛西娅身边……
福兰德刚才看自己不顺眼,拒绝了。
罗莎莉……前几天才拜托过她,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了,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自己一样“身份低微”。
特蕾瑟……不,算了,更何况她早就说过那天晚上正好要加班……等等,她一个看大门的还需要加班?
那……应该找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