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有人可能已经溜进来了”，这对杨文略来说怎么算不上一个好消息……他要是习惯往乐观的方面想的话当初就不会拜托福兰德，也不会在刚才悄悄地溜进来了。
最坏的情况可能是什么？那自然是往生会早已布置万全，专门费尽心思布下这么一个局，动用了他们剩下的所有可以动用的资源，至少布置了两个多月，并拼着所有准备全部打水漂的风险，就等着自己和辛西娅上钩。
这当然不可能，且不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这种能力，就算有这种能力，以他们的思维也绝对不会用这种麻烦的方式。更何况，从那个主家的伯爵处搜到了联系名册上的那些人已经是仅仅只是和往生会有些关系的人而已了，真正不能放过的，要么已经清缴过了，要么已经逃出了莱顿市导致根本没找到，要么，杨文略亲自又去找了他们一遍……
往生会已经既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源，更没有人员能够在莱顿市再做些什么了。最重要的是，无论是手法还是各方面的细节，都和这个假设完全对不上。
最糟糕的情况已经排除，那么次一级的呢？
一场政变，袭击，逼宫，仪式……总之，或许是可能会导致展会上所有人都有可能无差别地和这个世界说再见的事件。
这同样也不可能，理由有一半和上一个假设差不多，各种手法和细节都完全对不上。比如最简单的一点，这种规模的大手笔完全没必要玩在警戒结界上动手脚的这类小动作，而且，这里是莱顿市的花园区，皇家卫队只需要不到十分钟就能赶到这里。
当然，这里说的需要十分钟指的是全副武装行军式地赶到这里，说不定甚至步枪手都已经在各个角落里藏了四五个了。
所以只要稍微还残留点智力的家伙，都不可能跑到莱顿市搞这种大动作。那么这个次一级糟糕的假设也可以排除掉了……
杨文略就这么一边想着些有的没的，一边尝试检修这个在动力室的术式……说实话这种事挺无聊，挺简单的，无非是左手拿着业罪司南，右手用随便什么笔蘸着魔力结晶研磨成的粉末，顺着原来的纹路试着刻画恢复一下，然后截断这一小段符文，通一下魔力看看情况。
魔力流通顺畅吗？顺畅那就下一步，不顺畅那就说明没画好，或者接错了。流通顺畅以后这一部分符文起到它应该起的作用了吗？起作用那就下一步，不起作用就说明画歪了画错了。
检查两个符文之后就熟悉这个流程了，接下来就是只需要偶尔动动脑子的重复性工作，所以杨文略才能这么发呆走神。
……如果是针对辛西娅的，那么可能会是什么手段？诱骗？绑架？某种法术或者骗术？还是其他什么？那福兰德是能帮辛西娅全部拦下的，既然她答应照顾辛西娅，那么杨文略就不用太担心这些手段会打扰到辛西娅这次晚会的体验，至少这方面杨文略还是相当信任福兰德的。
可如果不是针对辛西娅的，那反倒就麻烦得多了，因为这多半会影响到展会的进行，稍微牵涉到辛西娅今晚的体验……谁都不想出去玩的时候遇到些意外，不是么？但意外之所以会被叫做意外，不正是因为这种事情的发生根本不在人们的预期之中吗？
现在的情况同理，杨文略怎么知道那个混进来或者要混进来的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会不会影响到展会的进行？会不会把辛西娅给卷进来？
说不定还可能是单纯的商业上的不正当竞争，有人雇人在这次晚会上闹事呢，要是这类莫名奇妙的意外，那还真没什么办法……
修补好了这里的术式之后，杨文略把东西都收拾好，塞进了自己的怀里，最后用业罪司南确认了一下……强度正常，位置正常，魔力性质正常。
很好，手术很成功，现在你已经是个女……咳，现在这已经是个正常的术式节点了。
杨文略思索了一下，如果排除掉刚才考虑到的各种糟糕的情况，以及各种小概率事件，剩下的可能性……即使杨文略尽力地不往“宝石飞龙”的方向想都不行。
毕竟说到博物馆，最常见的不就是“闹鬼”和“怪盗”两个桥段吗？现在“闹鬼”有了，就差个“怪盗”了。
既然如此，无论是已经混进来，或是想要混进来的家伙是不是什么宝石飞龙，又或者其他什么人……总不至于真的嚣张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偷东西吧？那种凭白无故增添自己行动风险，留下隐患的行为……说实话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再说一遍，这里可是莱顿市，还是花园区。
所以，杨文略要去的下一个地方自然就应该是类似于仓库和收藏室之类的地方。
…………
想找哪个地方的话对杨文略来说不太算什么难事，装成普通职员观察一下别人的行迹，偷听一下他们的对话，偶尔调低透明度穿下墙……作为一个幽灵，杨文略的行动可比某个光头要方便得多了。
收藏室是找到了，可还没过去看看情况呢，经过某个房间偶尔听到的某段对话反倒让杨文略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又不关楼上的窗户！万一下雨了又飘雨进来打潮了档案，我看这回谁帮你重新在誊抄核对一遍，等着被馆长罚死吧你！”
“我关了！我今天特意……”
“你关了个……酒味，你又喝酒了？今天什么日子，你还敢喝酒！”
“我哪喝了，我今天都没出去，就刚才吃饭的时候……就一口，真只喝了那么一口！”
“……算了，随便吧……就这样，你随便……晚上搬那些展览品的时候你没乱动吧？”
“这我哪敢乱动，家里还有人等着我挣面包呢……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真没动！我搬的时候那块罩着展览品的黑布都没滑一下！这轻重我还是知道的！”
“最好是没动过……再强调一遍，好奇心别太重了！不该看的别看，一下都不行！那不是你看得起的！……去外面用冷水洗把脸，然后帮忙把那几箱红酒搬进厨房！现在，滚蛋！”
杨文略琢磨了会儿，顺便在他们走出门前转身离开，走过了拐角。同时，眉头紧皱。
……恐怕已经混进来了。
虽然不知道福兰德是怎么分析出来的，不过在前几天，她十分确定地指出那个“宝石飞龙”是个身体轻盈，速度奇快的半兽族，反侦察经验丰富，是个专业的老手。
而且福兰德指出她有个最大的特点：一定程度上无视地形。
杨文略当时听到福兰德的分析时都能想象得到自己当时的神情……就跟见了鬼一样。什么叫“一定程度上无视地形”啊？
福兰德当时的回答是“字面意思，比如，低于十五米的障碍对他们而言和平地差不多，除非他们面前的是一堵用大理石毫无缝隙地砌成的墙”。
现在，杨文略又意料之外地听到了“窗户没关”这条消息，那么他会怎么想呢？他还会怎么想呢？
再结合警戒结界那莫名其妙的破损之处……恐怕不是忘了关窗户，而是有人故意悄悄把窗户打开了吧？反正开个窗户而已，又不是什么大动作，就算被当场注意到了，也有的是借口解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么？
和其他一系列的案件何其相似！悄无声息，无踪无际，就算有内应，内应的动作也小得根本没法追查……唯一有些不同的地方就是警戒结界的破损，可那些术式的破损至少也是一两个星期以前的事了。
而且莱顿市本来就没有什么专精电气器械的工程师，那台巨大的发电机指不定是这家博物馆从哪找来的工程师故意这么安装的呢！只要平时偶尔过来维护一下，没出什么问题的话谁会特意去注意工程师的踪迹？他要是真想跑，就算是通过正规途径，大摇大摆地坐蒸汽列车，坐邮轮离开莱顿市，又有谁会注意？
更何况，说不定根本就和那个工程师无关，钉几颗钉子，刮花一下墙纸，随便一个来帮忙的杂工都能做到……
杨文略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那个该死的半兽族的窃贼现在会在哪？他得手了？馆内的安保力量发现了没？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糟透了……
杨文略快步朝收藏室的位置走去，此时也顾不得会引起擦肩而过的那些职员杂工们的些许注意了，反正到处都是像自己这样忙碌地走来走去的职员，自己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必要。
走下楼梯，穿过走廊，前面的拐角往左就是收藏室的门口……这里离员工通道挺远的；也和什么运送蔬果，红酒，酒杯，桌布的路途没什么关系；休息室在拐角另一条走廊往右的尽头，还挺远；展会已经开始，也不需要搬运调整展品了。
所以，这两条走廊基本没人，只有守在收藏室门口的两个保安仍在尽忠职守。
找个角落，小心翼翼地穿墙进了收藏室，房间内没开灯，拉上了窗帘，显得有些阴暗，静谧无人的环境配合着那些全部蒙上了黑布的大大小小的展览品，竟然还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杨文略走到门口，一手拿出怀表，打开看着，一手握上了锁头。
（啪！）（哗啦！）（咔哒。）
怀表合上的同时，刚才走下的楼梯口角落的杂物散落在地，发出了巨响，也在这一瞬间，一声轻微的上锁声被掩盖了下去，微不可察，没人注意到了。
“什么东西！……你过去看看。”
门外响起了某人离开的脚步声，不过，一会之后便听到了他的回答。
“那堆楼梯口的破烂掉在地上了！早就喊他们拿去丢了，要么放在别的地方，别全在这堆着……”
杨文略当然没兴趣听他们的闲聊，他忙着一个个地掀开罩在展品上的黑布，确认展品的情况呢。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为什么都要用黑布罩着呢？虽然外面贴上了写有展品名称和编号的标签……可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塑像，差分机模型，油画，汽水配置罐，红宝石，即使看了标签也没看懂用处的奇怪器械，自行车……
杨文略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等等……红宝石？
杨文略回退了几步，掀开了那块黑布，在黑布笼罩下的玻璃柜中的，是一块异常精美，晶莹剔透，且不含一丝杂质的一块核桃大小的红宝石！
像凝固的火焰一样静静地燃烧着。
杨文略放下了黑布，看向了贴在上面的标签。
“热感显像器，DMB-14”。
……为什么这个标签是贴错了的，偏偏在里面的还是一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红宝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