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特蕾瑟总感觉有种许久未见的,被无视了好久的微妙错觉……当然,指的是那只大蝙蝠,那个幽灵,那个大小姐和那个自己打不过的战斗女仆。
每次换岗下班回家,就看到他们心事重重地模样,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借着给辛西娅检查庇护十字架有没有正常工作的时候旁敲侧击,只得到了一个他们在似乎在办什么案子的说法……毕竟辛西娅既不知道,也没办法知道他们的工作详情。
特蕾瑟可不想直接去问莉安娜和杨文略他们的案子是什么。她自知不太聪明,要是面对陌生人,还可以敏锐地察觉到对方隐藏的恶意,从而规避风险。可要是面对的是这种不是至交,但已经可以一定程度上信任的……熟人?
那特蕾瑟就呆了,要是自己真多嘴去问了两句“你们在查什么啊?”,指不定就被那俩大骗子给忽悠着打什么白工了。一个借势压人,讲大道理;一个分析利弊,打感情牌……上次莉安娜说好要给的佣金都没给呢!
总之,圣教军甚至都不是联合议会的成员组织,所以特蕾瑟也不会过多地注意和干涉他们的工作内容。
不过听说他们今天晚上都去参加什么展览晚会……真好啊,都玩去了,自己也想去玩啊……要是换做平常,自己说不定就想想办法凑热闹去了,可偏偏是今天,还巧到是今天晚上!自己根本腾不出时间。
唉,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地站自己的岗,看自己的大门吧。
特蕾瑟随便找了个旁边竖起的“建筑工地,禁止进入”的告示牌,把提灯挂在了上面后又拧亮了些,随意地看了一眼那一段用碎石和树沥青铺平的道路。
那个恶魔领主说路修好了,为了预防那些既不长眼又鼠目寸光的家伙们过来破坏,自己今天得加班到大晚上……
自己一个看大门站岗的还得加班?这什么道理啊!
特蕾瑟当时就怒了,严词拒绝并质问为什么要让自己加班?明明换岗排班都是定好了的!你要是不给个理由信不信自己当场……
“四倍薪水,提前发,最近西列车站出了点问题,我的人都派过去了,没人手,你能者多劳。”
于是特蕾瑟当场就拿着钱哼着小曲离开了,离开时还第一次礼貌地轻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现在就变成了特蕾瑟一个人守在这条街上的情况……倒也不需要太过担心什么,因为连日的工程已经赶跑了附近的酒鬼和流浪汉,也早已知会过附近的普通居民看好孩子,晚上别让他们乱跑。
所以,在今天晚上的这条街上大概率是不会出现什么闲杂人等的,就算有,也只会零星的流浪汉或者酒鬼走错了路,走到了这,普通地赶走就行。
更不会出现一大群人,手里拿着撬棍,铅管,斧头,指虎,弯刀,甚至左轮手枪这些武器,从街头面色不善,意图明显地乌泱泱走过来的情形。
如果出现了……那就出现了呗。
为首的两人和其他只穿着粗布衣和工裤的歪瓜裂枣们截然不同,那两人一个是穿着边缘有些破损的大衣,戴着硬礼帽,提着手杖,绅士打扮的中年男子。
另一个……呜哇,经典到不能再经典的老巫婆,佝偻的身形,脏兮兮的黑袍,枯黄的头发,干瘦的指节,满脸麻麻赖赖的……这种人不是两三百年前就彻底死完了吗?而且,真的确定不需要去看一下医生吗?
嗯,人挺多啊,特蕾瑟双手抱起,挑了下眉毛。
“抱歉啊各位,这条路现在暂不开放,请各位绕道。”
毫不客气。
没必要客气。
“不,你多虑了,黑女士……我们就是来找你的。”
“啧啧啧,就是你这个不懂事小女娃在这闹事?”
……这老巫婆的声音有够难听的,嘶哑得跟要死了一样。
男子摘帽致意。
“我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向你表示歉意,黑女士。但无论如何……”
男子戴上了礼帽,将手杖指向自己。
(砰!)
特蕾瑟保持着侧过身子,偏开头的姿势,向后瞥了一眼子弹飞去的方向,重新看向对面的这群人。
藏在人群里的枪手动摇地向后退了几步,重新藏了起来。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个用手杖指着自己的男子,用冰冷的声音说出了他的后半句话。
“你做得太过火了。”
望着朝自己冲来的打手们,和悄悄躲在暗处的几个枪手,以及站在原地挥舞着手杖,念动什么咒语的男子,和那个正从怀里拿什么东西出来,还用比乌鸦叫还要嘶哑难听的声音嘶笑着的老巫婆。
特蕾瑟忽然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周围的时间都慢得几乎停了下来,面对着铺天盖地浓烈的恶意,她失神了片刻。
他们意图杀害自己吗?
他们知晓结果,自己会死吗?
他们知晓自己会死的结果后仍然意图杀害自己吗?
于是她把手伸向了自己斗篷下藏在腰后的战锤与圣焰结晶,低下头,独自祷告。
“你们不要想我来是叫地上太平;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
(铛!)
顺着抽出战锤的力势扫下撬棍,反手一锤砸碎了他的胸口。特蕾瑟看到了对方几乎要瞪出来的眼珠和痛苦地扭曲起来的面孔,听到了对方带着杂音的轻微吸气声。
温热的血点溅到了手上。
在尸体倒下前抽出战锤,一偏,闪开握着指虎的一拳,抓住他的手臂后一脚踹在对方的肚子上,往身旁一甩挡住自己,对方便被弯刀砍断了半个脖子。
松手,原地转身扭腰来记侧踹,将那具尸体连同拿着弯刀的敌人一起踹退,特蕾瑟可以感觉到踹断尸体肋骨时脚底的坚硬阻碍骤然消失的感觉。
滑步弯下腰又躲过一颗子弹,起身以更快的速度迎向挥下来的斧头后先一步将手中的战锤扬起,砸断手臂,在对方的惨叫声中抓住对方另一侧完好的肩膀,手腕用力将对方扭过来挡在自己身前,转而用战锤卡住对方的脖子。
(砰!砰砰!砰!)
不去在意子弹残片穿过血肉之后打在自己链甲上不轻不重的冲击,特蕾瑟用空余的左手抽出手弩,瞄准他们的眼窝依次点名。
(嗖嗖嗖!)
卓有成效,但才点了三个人,这些打手们就又已经逼上来了。
特蕾瑟放开帮自己挡子弹的尸体,踢开,用手弩将领头的砸倒在地。
“愿神庇佑!”
(叮叮叮叮——!)
特蕾瑟简单地在空中划了个十字,淡淡的光辉立刻在身旁亮起,堪堪挡住了从阴影中,从地底,甚至从那些打手们身体里突然刺出来的数支毫无声息,如同用黑暗本身做成的染血尖刺!
突刺不成,这些尖刺竟然扭动了几下,纠缠成巨大的阴影触手狠狠地抽向了自己的护盾!
特蕾瑟咬了咬牙,左手虚握。
“又有人背弃光明,不认识光明的道,不住在光明的路上。”
(嗞呀——!)
被阴影触手抽中的护盾布满了裂痕,几乎立刻就要碎裂。但特蕾瑟的左手亮起了耀眼的光辉,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亮起的左手抓住了想要抽回去的阴影触手,死死地攥住,越攥越紧!
一缕缕青烟从指缝中散出,阴影触手似乎是吃痛起来,剧烈地扭动抽搐,疯狂地抽打着护盾,可惜,护盾虽然看起来岌岌可危,但就是没有碎裂,特蕾瑟也完全没有松开左手的打算。毕竟现在的魔力反应强度,和刚才那一记狠的比起来几乎完全可以忽略。
就在特蕾瑟试图就这么将触手直接烧掉的时候,她莫名地感到了一丝心惊,仔细一看,忽然发现阴影触手上开始诡异地冒起气泡来了?特蕾瑟当机立断,手上忽然发力拧断了触手,用战锤将阴影触手砸向了那些打手们。
阴影触手化作糜烂的黑泥溅开在那几人的身上,于是他们全身也开始腐烂,衰变,起泡,流脓,枯萎……到死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即使是这些亡命徒们,此时也被这种恶毒恐怖的死相吓住了,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那个老巫婆,而她,也开始狞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吓哈哈哈哈!小女娃,为什么要躲开?你没看到他们那么幸福吗?”
老巫婆朝自己伸出了爪子一样尖利的手指,眼睛如同蜥蜴一样转了几下。
“这么年轻,还是个处,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吧?吓哈哈哈哈哈……放心,别抵抗了!我会满足你的愿望,让你快快乐乐的……”
特蕾瑟理都没理他们,摸出圣焰结晶,抛了一下,没去接,而是像打门球一样用战锤把圣焰结晶……
狠狠地打了出去!
“有火在他们的当中发起、有火焰烧毁了恶人。”
(嘭——!)
火与气流,光与烈焰。
街上的烈日转瞬即逝,即使已有准备开了护盾,近在咫尺的巨大爆炸所产生的庞大气流也将特蕾瑟直接掀飞,撞倒折断了背后挂着提灯的告示牌,提灯掉在地上,火苗渐渐变小,终于彻底熄灭。
惨叫,火光,炙热扭曲的气流与燃烧变形的焦尸,焦糊,肉香,臭味,和恶心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让人恨不得把鼻子挖掉,一辈子都不愿再回想的诡异气味。
不断有已燃烧成人形火柱的家伙在惨叫着试图向外逃离,却不出几步就倒在了地上,挪动几下,再也不动;有人正疯狂地拍打着身上的火焰,或是在地上打滚以试图扑灭火焰,却毫无作用,直到将他们的一部分身体彻底烧成黑炭;也有人什么事都没有,但已经吓瘫在地上失禁,或者手脚并用地向外逃去。
特蕾瑟重新站了起来,她一直维持着护盾的开启状态,没有丝毫放松。
而在眼前地狱般的景象的另一头,从地上升起了一面有着不规则外形,边缘处也在不停地晃动变换的,黑暗无比的屏障。
忽然从中伸出了一只干枯瘦弱,像是树皮一样的手臂,抓住了刚从旁边经过,吓得不要命地逃跑的一个倒霉的家伙,把他拉进了屏障之中。
一声凄厉的哀嚎之后,再无声息。
屏障消退,那个原本穿着得体的中年男子已经有半边身子烧得有些不成人形,脸上已经烧得异常狰狞,半只右臂已经不知去向,他只是用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
那个老巫婆看起来反而没受什么伤,但她捂着一只眼睛,嘶吼着对自己叫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就该丢进狗窝里,让……”
(铛!)
“有火在他们的当中发起、有火焰烧毁了恶人。”
(嘭——!)
没什么问题是一颗圣焰结晶解决不了的,如果有……
那就两颗。
或者三颗,四颗。
“愿神庇佑。”
特蕾瑟低下头,再划了个十字加强护盾,随后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漫天的火焰。
“……神啊,万般罪孽不及你毁界灭世之过,万种善行不及你救生绝天之功,所以当见得他人,爱他人如同爱己……可此种人,也当去爱吗?”
她看向了那两个在火焰中挣扎着,却被圣洁之焰当做薪柴,旺盛燃烧着的身影。
“我知晓你会降下神谕,劝诫我等勿要全信,一切随心……可,神啊,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