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内的灯是亮着的,让苏航和程立德能清晰地看清内部的情况。
刘辅臣躺倒在地,浑身的皮肤毫无血色,左手捂在小腹上,右手搭在地面上。她的小腹上插着一块细长的金属片,伤口处涌出的大量的鲜血在地面上将她身体四周包裹后又在高温下快速凝固。她的表情定格在悲剧发生的那一瞬间,惊恐无助又迷茫。
大出血,再加上没有得到及时的救助,刘辅臣已经死了。
程立德跪倒在地,双手垂在身侧,像是丢了魂一样,相比此时此刻有万千的情绪正在他的脑海中奔涌。
苏航也吓得向后撤了几步,双腿开始发软颤抖,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尸体。他不想上前也不敢上前,虽然说眼前是素未谋面的人,但是第一次直面死亡还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作为一名高中生,死亡还是离他很远的概念,毕竟他父母双全,祖父母身子硬朗,身边也人出什么意外。他还没到经历生离死别的时候,死亡还游离在他的舒适圈之外,但是,死亡就这么突然地闯入了他的生活。
苏航此前在校园内解决过几起“事件”,像是月考考题在考前泄露、某个学妹的内衣被偷、宿舍楼夜间能看到楼外有“野鬼”飘过。在那之后他便以解决问题著称,也有人私下里开始称他为“侦探”,但他深知自己和真正的侦探间的差距——自己面对的不过是些生活琐事罢了。而侦探的工作,是直面死亡并且解剖死亡,自己真的有这种勇气和能力么?
忽然间,苏航想起了自己最憧憬的人,想起了那宗教悬案,想起了那著名的空中花园。想起了双鹞那从刑警到侦探的传奇生涯,随即他的大脑开始取回身体的控制权。
于是他将程立德仍在身后,僵硬地走到刘辅臣身边,开始观察尸体的细节。
刘辅臣的脸上能看到清晰的汗渍,头发被汗水粘成了一缕缕,衣服也紧贴在皮肤上。她的脖子上有一处指甲大小的划伤,看伤口的状态像是挠出来的,伤口的位置位于右耳正下方。她身前只沾上了少量的血,并且距离小腹的伤口很远,大概位置是在右肩。她的右手挡住了身后流出的鲜血,在旁边的地面上创造出了一小块空间,她这样做大概是为了保护旁边的两个血字——“我大”,两个字写得极其歪斜颤抖难以辨认并且意义不明。再向下看去,苏航发现她的内衣不见了,随后立即移开视线,反胃感和恶寒同时从体内升起,他尽力忍住不去猜测刘辅臣死亡前后究竟遭遇了些什么,把那些最坏的念头压在心底。
最后,苏航把目光移向致命伤。那块铁片贯穿了刘辅臣的身体,而且露在正面的部分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铁板,但从出血量来看那些血都来自背后,说明它尾端有类似血槽那样的放血结构。铁片宽只有越一厘米左右,但是长度却有近二十厘米。
更衣室的左右两侧是两排储物柜,其中一个被人打开了,柜门上写着刘辅臣的名字,柜内则空无一物。中间摆放一排歪斜的长椅,让苏航怀疑起这里发生了一场打斗。长椅边随意堆着几个空啤酒篮还有一个纸箱。一支钢笔掉在离尸体几米远的深处,笔尖上还沾了血,在地面上脱出了一条痕迹。
虽然还没做细致的分析,但是无疑这是一起谋杀案。如果是自杀的话,地上的钢笔、死者的表情、打斗的痕迹都很难得到解释。如果是意外的话,造成致命伤的铁片造型又过于奇怪。
苏航叹了口气,暂时把所有的细节记在心里之后拍了拍程立德的肩膀:“找人来帮忙吧,至少别让她就这么躺在这里。”
程立德似乎缓过来了一些,点头同意。
就在他们转身离开时,砜靠着墙慢慢走进了地下室。
“校长。”砜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他现在来这做什么?嘲讽吗?之前灭火的时候见不到影子事情一结束跑得就比谁都快。”苏航感觉有股火焰在自己内心燃烧,急着把自己的不满倾泻出来。
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情况只是觉得下来躲躲是最好的选择。
苏航回头看着程立德,但是程立德没有回应,似乎是把选择权交给了苏航,就这么僵在原地干瞪眼。可是苏航还没有踏出那一步的勇气,万一他犯了错误怎么办?在封闭的校园内,仇恨与愤怒很容易蔓延。一旦他指认了无辜的人,那么非但凶手得不到惩罚,无辜的人还要面对被愤怒驱使不知会做出什么事的学生们。
砜推着轮椅驶向更衣室,在亲眼见证了发生了什么后,只是说了句:“这不是……”
苏航看着她的背影,甚至能想象她的表情,和平时一样的冰冷、疏远,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砜始终是这样,面对任何事情都仿佛冰雕一般,但她不是真的不在乎,只是懒得表达出自己的情绪。他记得响说自己能看出砜的情绪,但他还做不到。
“别愣在原地,做你最擅长的,怎么,打算等犯人回来销毁证据?”很少见的,砜连续说了好几句话。
既然砜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苏航便没什么继续犹豫的理由了,做得到也好,做不到也好,目前来看他是解决这件事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