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像所有侦探小说里的侦探那般,苏航开始了自己的推理。
“整个事件的开端,是吴泷的两个跟班加入反抗组织。他们装作对‘反抗校长’这一理念有兴趣,实则是为了打探情报之后再通知给校长,而在他们获得的所有信息中最重要的便是燃烧瓶的位置。程老师,你是知道的吧,他们同校长的关系?”
程立德点了点头,脸上布满阴影,他此前极其肯定的表示由精卫和由豁达有动机一起犯案,就是因为他作为老师其实很清楚二人和校长间那不清不楚的联系。吴泷——还有她的跟班,同校长间的关系始终是学生之间的谈资,有人猜测她是校长的私生女,有人猜测她和校长间有见不得人的交易,有人猜测她还能呆在这学校可能是因为在暗地里给校长打下手。众说纷纭,不过苏航和砜昨天在楼梯上撞见了吴泷和校长在一起争吵,听起来像是就某件事产生了分歧,所以能肯定的是两者间有些未知的关系。不过程立德不打算说,苏航也不打算问,毕竟吴泷之前崩溃时他也在场,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直到她和校长间那点事为妙。
“得到了情报的校长想借机毁掉反抗组织,以此来宣告所有学生反抗是不对的,只会引来灾难。所以,他派出了三个人,其中一人身份未知,另外两人则是吴泷的跟班。身份未知的那人负责打头阵,姑且叫他A吧,他不清楚吴泷的跟班被交付的任务,只知道要处理掉刘辅臣并且烧了体育馆。而吴泷的两名跟班则是校长留的后手,在打头阵的人失败后继续他的任务。
接下来到了案发当天,受到球体吸引的学生们冲进了体育馆,而校长派出的人就是这时趁着所有人注意力被分散的时候溜进了体育馆。
再之后发生的事程老师应该比我更清楚,总之刘辅臣也走进了地下室并且进入了男更衣室。男更衣室的灯是开着的,刘辅臣立刻注意到了等候多时的A,她意识到来者不善并与其发生了打斗。刘辅臣的名牌能挂在更衣室里说明她是校体育队的,身体素质肯定比一般人来得好,在和A的打斗中她占了上风并且用随身携带的钢笔打伤了A,就是这时A的血溅在了刘辅臣的肩膀上。说实话钢笔算不得什么利器,就算是使出全身的力量也很难扎穿人的皮肤让A流那么多血,所以那一下多半是插在了A的眼睛上。受了重伤的A直接将任务甩到了九霄云外,仓皇逃窜,但是碍于一楼此时有抵抗组织的人在,他没法跑出体育馆,所以只好躲进乒乓球室并且因为失血过多昏迷。
A败下阵来应该在校长的预期之中,这时刘辅臣已经放下了警惕,就轮到吴泷的跟班们上场了。他们从此前隐匿的女更衣室里走出,从背后突然偷袭,抓住刘辅臣的脖子,让她缺氧昏迷——这就是为什么刘辅臣脖子上有划伤,当然不排除伤口可能是和A的战斗中留下的。”
“名牌。”砜有点懊悔地说道。听了苏航的陈述后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女更衣室的名牌会跑到男更衣室,多半是两人等待时无聊把自己猎物的名牌取出来把玩吧,砜的脑海顿时浮现出那时他们的眼神,一股鄙夷和不屑从她心底升起。她摇摇头,想驱散自己的这种情绪。
“总之两人偷袭了刘辅臣并且使之昏迷。随后其中一人负责设置陷阱,另一人只得无所事事开始在刘辅臣身上毛手毛脚,甚至把名牌塞到了男更衣室的柜子上。在这一系列行动完成后,两人拿着燃烧瓶离开了已经成为密室的更衣室。他们在更衣室门口纵火,之后再次混在受球体吸引的学生中逃离体育馆。以上的推理都没有什么难度,整个案件最让人摸不清的是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整个问题的关键是刘辅臣留下的信息。‘我大’这两个字意义不明,你当然可以从各种角度给出解释。但是设身处地的从刘辅臣的视角思考,当她留下这个信息时已经奄奄一息了,脑子里可能也是一片混乱,她不可能在这时留下深奥的谜语,只可能是最简单直白的信息。那么究竟是什么导致她留下的信息我们无法理解呢?其实仔细注意就能发现,尸体的目光时向上的而非看向血字,这说明她是盲写的。”
盲写,这意味着笔画会扭曲并且笔画间的空间位置会比较怪异。
砜睁大了眼睛,推着轮椅到血字边,俯下身去更加仔细地观察那两个字,而后怀疑在她的心里发芽。
那两个字真的是“我大”吗?“我”字的最左侧是微微出头的,看上去像是个提手旁,而右侧的戈写得极为松散,那一撇不像是穿过了斜钩而是挂在斜钩上。
“犹大?”砜难以置信地说道。
苏航点点头:“是的,犹大,这就说得通了。”
犹大,再加上密室,很难不联想到那极其经典的“犹大之窗”。《犹大之窗》是约翰·狄克森·卡尔的经典密室推理小说,书中案件的破局点就在“犹大之窗”上。犹大之窗本是监狱里狱警用来窥视劳中囚犯的可开合的小窗,在案件中则是指代安装在门把手上的机关。
“想来也是合理,刘辅臣在更衣室内被热醒后虽然会对现状产生疑惑,但毫无疑问第一反应就是旋转门把手开门出去。而犯人恰恰就是抓住了人的这个极其简单的心理,在门把手内部设计了机关——刘辅臣旋转把手时门锁弹射出铁片杀害了她。所以说铁片才会没入她身体那么深并且插在小腹这个位置——开门时正对着把手的正是小腹。”
砜凑到铁门边,顺着锁眼向内看去,发现一截弹簧卡在了内部结构中,就是它让门锁无法开合。那是个一次性的机关,铁片和弹簧原本挤压在门锁内被传动机构挡住,扭动门把手后门锁内的传动装置发生位移,铁片弹射而出,恢复原长的弹簧卡在传动结构上,把门锁死。
程立德看向苏航,许久说不出话,不,不是说不出,而是在犹豫要不要开口:“那刘辅臣的动机呢?她为什么要来地下室。”
苏航看着地上那失去了温度的身体说道:“我想,校长是那种无论如何都要把事情牢牢掌握在手中的人,他不是等到反抗组织自己出问题才趁机将其击溃的人,所以他有了这次计划。但是,校长也不是会等待反抗组织出现,再把它毁灭的人啊。所以说,从诞生到毁灭,都是校长一手策划的吧……”
程立德怒吼着抓住苏航的衣领:“这不可能!”
“可不可能不是由我决定,身为当事人的你,应该比我更有体会。”苏航毫不畏惧地盯着程立德的眼睛,“我不相信身为老师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程立德眼中的火熄灭了,那一瞬间,他看上去已经死了,并非肉体上的死亡,而是灵魂的枯萎。
他松开双手,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一滴眼泪无声地滴落,在保有余温的地面上发出嘶嘶的声响迅速地蒸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