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会投色子”
-God does not play dice with the universe.-
茫茫的树海，划出一道茶黄色的道路。
一条在普通不过的土路。路的两边是茫茫的杉木林，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路上飞驰着一部摩托。引擎的轰鸣惊吓了两边的鸟群。骑手时不时调整车舵使摩托保持正确的方向。
骑手体型娇小，身穿深蓝夹克，披着短斗篷，腰间系着皮带并挂有数枚口袋，后边则是挂着短刀。
骑手的右腿系着皮质枪套，里面有一把“维和者（Peacekeeper）”单动转轮。握把底部、枪身、枪管刻有卢恩符文“Ihwaz”“Kauno”“Thurisaz”。
骑手的帽子是软材质的魔女尖顶帽，有着很宽的环形帽檐，风压看似会吹走帽子，然而似乎使用了小手段让帽子黏着在头上不会吹跑。藏青的短发，右侧扎了马尾。
大帽子下，是一张青涩的脸庞。透过风镜，依然可以看到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和坚毅的神情微微有着一丝迷茫和疲惫。
“下一个又是怎样的国度呢？路希。”摩托问道。
“唔……谁知道呢？”被称为路希的骑手如此回答。
路面开始变得坑坑洼洼，摩托上下颠簸起来——
“路希！”
“啊！抱歉。”
路希连忙调整车速，名为埃尔的摩托在不断抱怨着。
“路希真的是粗鲁，就算我是使魔也不带这么折磨的吧？”
“是是是，等到了下一个国家请你喝高级汽油。”
“不是油不油的问题啦！是人权！The human light！”
“是The human right，不过你似乎是摩托，概念换算为使魔也谈不上人哦！”
正当他们叨唠时，一座城墙隐隐出现在二人的视线内。
“看！是国家哦！入境记得给我上等的汽油！”
“好好好！上等汽油，记住了。”
入境审查时，审查官见到路希脸色大变，匆匆忙忙地为她盖完章就让她进入国家。嘴里不断嘀咕着“天哪！天哪！”
入国后骑车直行许久，到达一座大都市。
“哐当！哐当！”“呜——”
蒸汽机，是这个国家的主体。城市弥漫着雾气，用“雾都”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蒸汽车、蒸汽列车、蒸汽摩托……还有天上的飞艇，那个也是蒸汽驱动的吗？”
“恐怕这个国家的主要驱动源就是蒸汽。”
汽油内燃机驱动的埃尔在这座雾都里，特别吸引市民们的眼光。
“天哪！这个摩托的形状好奇怪。”“水箱都没有，难道不是蒸汽？”“看她的帽子，是魔女吗？”
“路希，你似乎成为这的焦点呢。”
“先不说这个，我们还是先找个旅馆，似乎这里的人不喜欢我们。”
路希找到一家偏僻、便宜的旅馆，在这里订了一间房。
“天哪！是魔女！”
老板惊恐地跳起来，看着路希和埃尔。大约20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表情像是老鼠遭了猫一般。
“魔女！是魔女！天啊！为什么是我！”
“我并不是魔女，”路希脱下帽子，“帽子只是我的装饰品，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旅行者。这位是我的搭档埃尔。”
“你好啊！”
“妈呀！这摩托没有水箱？而且还会说话？”
“难道内燃机就不可以……诶！好痛。”
路希往埃尔的车头灯敲了一下。
“抱歉，我有点好奇，为什么这个国家那么害怕魔女？这个国家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男子摇了摇头，并表明自己也不清楚，只不过从小就教育了遇到戴着尖顶阔边帽子或者手持装饰诡异杖子的人，也就是魔女或者魔导士要远离。
“原来如此。那么给我一间一楼的房间，住到后天。”
“啊……好的，在最里头的106号房。”
男子用颤抖的手递给路希钥匙。
“谢谢。”路希接下钥匙，“不用怕，我也不会吃人。”
“是是是吗？那好吧。”
沐浴之后的路希只穿了一件大号的白色衬衫便出来了。更换的内衣外衣放进了浴室的蒸汽洗衣机里，洗衣机的使用方法贴在墙上，所以路希只动了几根手指，洗衣机就开始自动洗涤。
路希点了一杯牛奶和两份三明治，坐在靠窗的桌子旁享用着。
外面灯红酒绿、蒸汽弥漫。由于窗户大开，喧嚣声、汽笛声、轰隆声不绝于耳。
“这个国家的科技把蒸汽机的作用发展到极致，大到工厂，小到生活用品几乎所有东西都是以蒸汽为动力的产物。”
埃尔向路希感慨着。
“而且这里似乎有很强力的水气收集装置，让这里排放的水蒸气尽可能循环。”
然而路希似乎对这些蒸汽机械不太感冒，她含着三明治的，看着从审查所取来的地图，规划着第二天的旅行路线。
他们所处的地方在国家东部商业区的一个角落，北部和西部是居民区和工业区，中心则是中枢区。每个区都有三台中枢型集水器运作，作为蒸汽机的能源补给。
路希看到南部……
“诶！南部居然不是什么区，写的是‘废(Waste)土(land)’？”
“不仅如此，整个南部在地图上都是空白。路希，我虽然对这里的蒸汽科技很感兴趣，但是这片空白倒是更吊我胃口。”
“谁知道？我只知道，这个国家没有好看的星空。”
路希将地图卷起。然后起身关上窗户，灭掉汽灯。将一张巨大、泛黄、羊画有简单的六芒星图案的羊皮纸铺在地上，然后在纸的四角摆上八音盒。
“星(Stars)！”
路希滴入一滴水银，水银在中间扩散，并投影出了星空。
星空的投影在房间遍布每一个角落，两人仿佛就在宇宙中漫游。四个八音盒也想起了轻音乐，像是在宇宙中演奏。
“非常漂亮呢！可以说百看不腻。”
这种美丽和安静只有短短的30秒，就消失了。
“咔嗒——”
“啊！没了呢。”
路希收拾羊皮纸和八音盒，然后把魔女帽挂在床帮子上头一扎进被窝里，倒头大睡。
“唔——床太舒服，我先睡了。晚安，埃尔。”
“晚……喂！明天你是不是该换一身行头。”
“明天再……说……”
“啊，喂！”
次日黎明，路希睡眼朦胧地起床。
蒸汽洗衣机已经烘干了昨晚清洗得洁净如新的衣物。
路希做好简单的热身运动后，开始维护“维和者”。
先是擦拭弹仓和处理枪管里的火药残渣并涂上枪油，随后在各种小零件上进行擦拭并涂上枪油，最后，再一点一点组装，组装完成后再检查一下零件有没有落在桌子上，避免零件不齐导致的后患。
路希将枪口对准前方，眼睛、准星、目标三点一线，然后收回“维和者”。
然后在旅馆的餐厅里，点了一杯牛奶和两份三明治。
饭后，便跨上埃尔，开始游览这个蒸汽国度。
路希依旧是昨天那身行头——魔女帽、短斗篷与大街上燕尾服男性的折叠礼帽或荷叶边高腰裙女性的褶边帽大相庭径，路人们对她的行头给予冷言冷语。埃尔的内燃机引擎相比街道上的蒸汽摩托也格格不入，虽说长相相仿但是蒸汽摩托喷发出的滚滚蒸汽仿佛在嘲笑他。
“天哪！是魔女！”“为什么戴着这种帽子！”“旅行者吗？这也太无礼了！”“这是摩托吗？居然不是蒸汽？那就是魔法了！”
“真是让人不爽，路希，能离开这个国家吗？作为摩托的尊严可是受到各种践踏。”
“我觉得你还是假装听不到好，毕竟旅行者只是去浏览，不必要为不明所以的东西打扰自己。而且……”
“嗯哼？”
“你的油快没了。”
“啊这……”
他们穿过商业街，来到了商业区与居民区之间的一家杂货铺，向店里年轻的老板问道。
“您好，请问有汽油吗？”
杂货铺一脸好奇地看着路希，打量打量。
“这种东西正愁卖不掉，贵客想要我便宜卖给你。”
“多谢。”
“噢！我的天，魔女、不用蒸汽的代步工具，现在居然都出现在我眼前！之前我都只是听长辈说过。”
他一脸惊讶地看着路希。
“我对这个国家的蒸汽科技很感兴趣，想了解了解。”
“你是说那些蒸汽机吗？这些是我们两百多年来一直在使用的科技。”
“两百多年？没有试图发展新的科技吗？”
“嗯……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已经是非常超前的科技了。蒸汽机非常方便，将水烧开就能带动万物。而且水汽收集器可以在空气中收集大量的水分如此一来排出的蒸汽又能回到我们手中，我觉得蒸汽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了。”
“你好像很了解啊！”
“我对历史相当感兴趣，所以我经常浏览相关的书籍，并从书中了解国家两百年的科技原来如此优秀。”
“切，我的内燃机可比这些锅炉怪物更先进”
埃尔小声地嘀咕。
“谢谢你的指教。”
为埃尔加满了油，并跨上他，继续游览这个国家。
居民区的房屋多为带尖塔和烟囱的大屋顶或者是圆锥形的屋顶，也有木瓦房顶的别墅分布在树林之中。整体风格相当奢华。
由于中间有一条铁路供小型列车行驶，而且两边也要给车辆行驶，所以道路非常宽。
“路希，那是钟楼。”
“可以进去参观，就去看看吧。”
路希和埃尔进入了钟楼，搭上一座蒸汽电梯，随着“哐当哐当”的噪音，释放白色的蒸汽来到了最高层。
三百六十度视角的瞭望台，顶上就是大钟。从窗户望下去，除了那一些浑浊的绿色，都是黑压压的钢铁丛林。
路希取出折叠望远镜，观察南边被称为废土、这片连地图都不愿意标出的地方。
“路希，那里长啥样？”
“虽然不太清晰，但是能看到。正如其名，报废的机械杂七杂八地堆得水泄不通。”
“说难听点不就是垃圾场吗？”
“视野不好，没办法看清太多，也不知道这些垃圾后面有没有别的。”
路希放下望远镜。
“我们去看看吧。”
路希再次俯瞭，废土与居民区的差别，之间像是有一条无形的分界线。
“您好，请问您是就是公民们所说的‘魔女’吗？”
一位绅士打扮、戴着单片镜的中年绅士，乘着蒸汽驱动的轮椅过来，身旁还有两名保镖一样的人物。他向路希
“我只是旅行者，并非魔女。”
“唔……那顶帽子看起来和魔女没啥区别。”
“不不不，路希这人连最基本的魔法都不会。”
埃尔发出声音，把绅士吓了一大跳，嘴里碎碎念着。
“这位是埃尔，是我的摩托搭档。”
“天哪，真是活得久见得多。”绅士扶了扶单片镜，“啊，呃——现在有空和我喝一杯茶吗？”
“可以。”
钟楼的其中一层，是游客的休闲区，其中也不乏政客和金融龙头。路希和绅士对坐其中，两人分别点了份牛奶与红茶。
“我是本国的首相，我代表女王大人欢迎您的到来并代表本国人民对您的偏见表示由衷的道歉。”
“没事。”
“想必您也发现了，地图的空白吧？”
“嗯，我挺想了解这处空白的。刚才从望远镜看似乎像是贫民窟之类的。”
“嗯……旅行者，您说得大错特错。”
“哦？”
“这哪里是什么贫民窟？那是我们给予弱者的自治区。”
“那么为什么叫做‘废土’呢？”
埃尔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除非我们的第一任首相在世，一切都是他决定我们迄今为止所有的知识和体系。”
首相喝了一口红茶。
“废土是弱者避免被相对的强者剥削，划地给予他们自治的权力。弱者包括君主封建制时期的穷人、农民、债台高筑的人等等。我们确立君主立宪后，过去积累的弱者太多，一下子动乱必然会不可收拾，所以我们划给土地给予他们自治，我们不能给予过多的干涉。每年我们通过招聘让一部分弱者走出废土，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获得了社会成就……”
“你们知道废土的景象和人们的生活状况吗？”
“他们每年都能获得我们政府提供的福利和必要的援助，过得都不差。那里每个人至少一个月能喝一次下午茶。”
首相继续说：
“我们的蒸汽技术可是普及国家的每一个角落的，废土的人虽然穷困了一点，但是绝对不会差很多。”
“谢谢你的详细解说，你们国家的技术真的是普便国家每一个角落。”
路希向首相行礼。
“不必客气，作为首相，对待罕见的客人是理所应当的。”
傍晚，路希回到了留宿的旅馆。点了一杯牛奶和两份三明治。
“路希，为什么不问问这个国家对于魔女为什么那么排斥呢？”
“我又不是魔女，我对此也不想做过多的了解。我倒是对废土更感兴趣，想亲自看看。”
“也对，你确实连魔法都不熟悉。”
次日清晨，吃完早饭的路希收拾行李，退了房。带着埃尔补充了燃料，购买了压缩干粮和罐头，往南部的废土开去。
进入前，一般民众需要审查，不过旅行者只需登记即可。
“这的世界跟另一边简直是天壤之别。”
深入进去，有一片农田，这是令路希没有想到的，其中的农民正使用蒸汽收割器收割农作物……
“倒是这里确实意外的景象。”
“那里有休息的人，问一下吧。”
路希推着埃尔走向那名农夫。
“你好！”
“嗯？哎哟！是魔女大人！”
农夫准备行礼，但马上被路希阻止：
“不不不，我只是一名过路的旅行者。”
“虽然帽子很像。”
埃尔吐槽道。
“原来如此，不过这一身确实很像魔女大人。”
“你们貌似很崇拜魔女呢，这是怎么一回事？”
路希问道。
“很久以前我们虽然划到了自治区，但是我们并没有能养活自己的任何手段。但是，一名魔女的出现为我们指路并得到了这片肥沃的土地，因而我们也能用这些蒸汽机耕种、收割我们的食物。”
“那么为什么你们这里被称为‘废土’呢？”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若说是刚刚开始确实是废土没错。”
农夫继续说道。
“如今我们生活相当富足，当然也有人憧憬城市的生活，多多少少有年轻人去应聘，想必也过得不错吧。”
“这我不好说，也许你们去看看更好。”
“这样啊。对了，旅行者，请问你愿意参加我们一个月一度的丰收下午茶会吗？”
“不了，谢谢。我要继续旅行了。”
路希启动埃尔的引擎，向城门飞驰过去。
出了国，路希驾驶着埃尔驰骋在平原中。
“这个国家真奇怪诶，路希。”
“我觉得挺普通的国家，蒸汽机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内燃机的我就不亮眼了吗？”
埃尔向路希抱怨。
“也许我见多了，反而觉得复古的蒸汽机更亮眼……”
“好过分！这是对使魔说的话吗？人权！The human light！”
“你是摩托，不是人，所以没有人权。”
“伤心！”
“我们的人生就像在投色子”
-Our life is like rolling di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