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活着的时候
-When I'm alive-
这是个听起来很愚蠢的故事。
我不过是有拟似人格的越野车,我的前主人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死相凄惨,人首分离。辗转许久到了一艘残旧的战列舰上,作为展览品被人类观赏。
这就是我——薇薇安的过去与现在。
本身连“薇薇安”这个名字都不太适合我这种军用越野车吧。我曾经的战友叫“威利斯”,这名字可好听多了。
不知过了,多少年。
我的身边多了一名负责保养我的女孩。
看她的样子像十六岁或者更小。
与人群格格不入的乞丐打扮,披头散发、脸色疲倦。
然后拖着那脏兮兮的身子把我擦得锃亮。
“喂!贱人!别磨磨蹭蹭!还不赶紧去擦那边的展品!”
一名西装革履打扮的肥佬怒斥着这名女孩,随后他的随从拿着带短鞭把这女孩打得半死。
我倒是挺可怜她的,看着她把我擦得这么亮,我难免想变出一双手脚带她走去外面的世界。
有一天晚上,这名女孩在晚间工作时被锁在了船舱。自己怎么也出不去,还饿着肚子,坐在我的身旁。看她一副快哭的样子……
“呜——好怕!好黑!呜……呜……”
口误,是真的哭了,啜泣着。
“喂!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我那清澈、成熟的女性声音自己都讨厌,我尽可能用恶劣点的语气中和一下这与我个性完全不符合的声音
“咦?是……谁?”
“喂喂!就在你后边!”
“车……车子……说话了?”
她被吓得合不拢嘴。
“车就不能说话了?啊!也确实有些不能说。哎啧——反正你当我是个人就行了!”
“是……”
她战战兢兢的挪挪身子。
“抱歉,我碍着你了……”
“啥?我巴不得你能‘碍’着我,因为你可是这里唯一能和我亲密接触的人哦!”
“咦?”
“你不是人类吗?没人和你正常交流不觉得无聊之类的?听着那些丑陋不堪的死肥佬骂着‘贱人’之类的你很愿意吗?你身上的伤难道是爱的象征?”
“这……”
“反正你肯定不愿意是吧?”
“……”
“你沉默就代表你愿意在这里给那群资本家做牛做马咯?”
“不……不愿意。”
声音很小,但是很坚定。
“那不就对了?你既然不愿意你就别做这种脏活累活!和我一起走!走出去就没有这些了!你真正成为一个人!”
“人……成为……人吗?”
“对对对!人。啊!我还没说我自己的名字呢!我呢叫薇薇安,虽然是很不符合我个性的名字,但是我还是接受这个名字了。你呢?”
她失落地往下看,身体蜷缩着说:
“我……我没有名字。”
我以为我听错了,但是使劲回过神,才——
“啥?”
“没有,并没有。”
“啊这……真是没办法啊!喂!老破船!你要不也帮我想个名字?”
老破船就是指这艘战列舰,他的名字叫做俾斯麦,以前和他有些像样的对白,现在貌似是老了,就很少说话了。
他是一艘被缴获的战列舰,原本是要被敌方凿沉,所以有些地方被塞了炸药。不过那些笨蛋居然没有发现,现在只需要一个引信就能引爆了。
“唔……啊!”
像个老爷爷一样,打了个盹,声音也很像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欧根……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
“欧根?这不是你的那个战友的名字吗?”
老破船曾经的战友,也是被装上拟似人格的战舰,与俾斯麦不同的是,欧根是女性人格。据说和我的性格大相庭径,也就是一名十分温柔的人格。
“你很像她……顺从的性格,无论怎么被粗鲁对待……都不会发火的……”
老糊涂了?明明只是迫于暴力而屈从的奴隶而已。
“薇薇安,这女孩我一直都看在眼里的,她是位善良的孩子。”
“哈?”
“与她逃跑吧,我会……我会尽一切的……努力……你也想……继续……飞驰吧?”
“欧……根……我的,名字吗?”
“算了,这名字土得……”
“嗯!我很喜欢这名字。”
完全没理我……真是的。
“薇薇安、俾斯麦,谢谢你们!”
接下来就是离开这个地方做准备了,老破船告知女孩……啊不,欧根。告知欧根燃料、储水、食物的位置,并装在我的后座中。我呢就教她如何驾驶如何越野车——似乎天分不错,很快就会一些进阶的驾驶方式。
“不错啊!欧根,这种技术足以游遍世界了!”
“诶?很……难吗?我觉得我……很容易驾驶。”
没说笑吧?这家伙,不过她确实把我驾驶得很舒服。感觉……
“很温柔呢……”
“好嘞!时间也不早了……衣服也换了一身比较穿得出去的吧。”
原先破破烂烂的,现在换了身白衬衫和皮夹克与小号牛仔裤——反正也是有傻瓜遗失的东西。头发稍微洗了一下并将其盘起,脚上也穿上了牛皮制的长靴。没啥女人味,但总比乞丐的打扮好。
“这样,真的可以吗?偷偷出去什么的。”
“欧根!人啊!总要学会叛逆,才能看到外面的世界,由此开始,飞驰出去!”
“……薇薇安,欧根,我有一事相求……”
“原来如此……”
“我不想这么腐朽,我想作为一艘战舰,被击沉在海底。”
欧根似乎不理解,但她还是去锅炉室和船舱安装了引信和定时器——这些似乎是原船员在密室里放置的,用于引爆凿沉舰船的炸药,时隔多年终于安上去了。
虽然她不情愿,她还是安装了炸药。
根据老破船的指示,我们找到了他的一处出口,运用木板搭了一座桥连接了码头。
“好了……俾斯麦,你接下来,是想好要带什么话过去吗?”
“啊……”
没错,老破船他,不愿意这么屈辱地活着给人当展示品,他想沉没在海底。
因此……
我们到达码头后,安装在船舱的定时炸弹也开始被欧根启动。
“西部郊区有一处断墙,可以越过去。”
“谢谢,俾斯麦,承蒙您的照顾了。”
“记得帮我向那些逝去的朋友问好。”
“……”
从远处听,像是为我们庆祝逃亡成功的礼炮声一般,那是凤凰重生的火焰,火光将这片黑夜照亮得如同白昼般明亮。
“真是承蒙照顾了,老破船!咱们现在谁都不欠了!”
“这是……什么意思?”
“欧根,我也谢谢你,你让我能再次奔跑了。老破……俾斯麦他这后半生就想沉入海底罢了。”
欧根的表情相当难受,恐怕是自责吧。
“别露出这种难堪的表情,我们这是报恩了。他想死却死不成,我们帮助他而已。”
“这样啊……”
“走吧!看看那美丽的世界!这正是我数十年前所见识的世界……”
终于,越过城墙的缺口,到达了外面的世界。
“日出了呢!好久没见……啊咧?”
欧根看着日出,仿佛像看到仙境一般……也正常,毕竟一直活在黑暗中的她,看到阳光也是很稀有的事。
开到一处花海,她停下了引擎,看着这片花海。
“薇薇安,这是……”
“啊!这是花,看上去像是虞美人……”
“好漂亮!”
“欧根,你以前没见过花吗?”
她看得相当入迷,大概她真的没见过花吧。
“那么,欧根,我们接下来,就该搞点事情了。”
……
我要做生命的主宰,而不做它的奴隶
-I want to be the master of life, not its sla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