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是人类的囚笼。”
-Art is the cage mankind built for itself.-
树海茫茫,一条茶黄色的土路蜿蜒其间,像被谁随手划开的一道伤口。
路的两侧是密不透风的杉木林,鸟鸣声此起彼伏,却被引擎的轰鸣惊散。摩托碾过坑洼的路面,骑手微微调整车把,稳住方向。
她身材娇小,深蓝夹克外披着短斗篷,腰间皮带挂满口袋,后腰别着一把短刀。右腿的皮质枪套里,躺着一把“维和者”单动左轮——握把、枪身与枪管上刻着卢恩符文:Ihwaz、Kauno、Thurisaz。
她的帽子是典型的魔女尖顶帽,宽大的帽檐本该被风吹飞,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固定着,纹丝不动。藏青色的短发在右侧扎成一束马尾,风镜后的双眼炯炯有神,却藏着一丝疲惫与迷茫。
“下一个国家会是什么样子呢,路希?”摩托问道。
“唔……谁知道呢?”路希漫不经心地回答。
路面突然变得崎岖,摩托剧烈颠簸起来——
“路希!”
“啊,抱歉。”她连忙减速,名为埃尔的摩托不满地抱怨。
“就算是使魔,也不该这么粗暴对待吧?人权!The human light!”
“是The human right。不过你是摩托,换算成使魔的话,连‘人’都算不上哦。”
正斗嘴时,远处浮现出一道城墙的轮廓。
“看!是国家!入境之后记得给我加高级汽油!”
“好好好,上等汽油,记住了。”
城门处,哨所空无一人,只有一台屏幕闪烁的小型机器。
“你好,旅行者。”机械音响起,问了几道例行问题后,吐出一张出入境许可证。城门在齿轮的转动声中缓缓开启。
“无人哨所?真先进啊。”埃尔感叹。
“或许是个科技发达的地方。”路希跨上摩托,驶入城内。
街道整洁,建筑风格华丽而富有艺术感,雕塑、壁画、镂空的金属装饰随处可见——但除了自动机械和魔偶外,竟看不到一个活人。
“路希,这该不会是‘幽灵城’吧?”
“别瞎说。”路希敲了敲埃尔的车头,“对当地人可不礼貌。”
她停在一家装潢亮眼的餐厅前,推门而入。店内空荡荡的,只有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女性,正慢条斯理地往红茶里丢方糖。
“你好,可以坐这里吗?”
对方抬头,露出一张苍白却精致的脸。
“请便。”
路希点了一份牛奶和五分熟牛排,机械服务员无声地滑行而来,又无声地退下。
“您是来旅行的吗?”女人问。
“路过而已。”路希切着牛排,“不过,为什么街上只有机器?”
女人搅动着甜得发腻的红茶,轻笑一声。
“这里的人啊,早就把自己关进‘艺术’的牢笼里了。”
十年前,这个国家经历了一场技术革命。魔法使与科学家联手,创造了能完全替代人力的“服务者”——魔偶与自动机械。它们能做饭、打扫、建造。
国民欣喜若狂,将劳动全部交给机器,自己则埋头于绘画、音乐、诗歌。起初,艺术繁荣,游客蜂拥而至,国家富足。
但后来,服务者学会了创作。
“它们的作品比人类更精妙、更震撼。”女人盯着茶杯,糖块已经堆成了小山,“人类不服输,拼命钻研,可越是急躁,作品就越空洞……直到某天,所有人都放下了笔。”
路希皱眉:“放弃了?”
“不,是认输了。”女人苦笑,“既然机器能做得更好,人类何必再挣扎?于是,他们把自己关进工作室,日复一日地‘欣赏’服务者的作品,直到连门都不愿出。”
路希望向窗外——街道上的魔偶正在雕刻一座大理石像,手法娴熟得令人心悸。
“那您呢?为什么在外面?”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将一本旅游指南推给她。
“如果你想观光,这个或许有用。”
路希带着指南离开,埃尔已经等得不耐烦。
“太慢了!我的油箱都要见底了!”
“抱歉,听了些有趣的事。”路希跨上摩托,拧动油门,“这个国家的人,正在被自己创造的东西取代。”
“哈?那不就是‘被淘汰’吗?”
“或许吧。”
她们按照指南,游览了美术区、音乐区、诗文区。画作瑰丽,乐章恢弘,诗歌优美——但所有的创作者,都是机器。
傍晚,路希站在“首脑区”的瞭望台上,脚下是一座积灰的魔法阵,符文Fehu、Jera、Naudiz微微发光。
“原来如此,靠这个吸收以太,维持整个国家的运转。”路希拂去灰尘,“十年了,居然没出过问题。”
“人类把一切都交给机器,连‘创造’都放弃了。”埃尔嘀咕,“这还算‘艺术之国’吗?”
路希没有回答。
离境那天,她们又在城门遇到了那位女人。
"那些机器,"女人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它们最近开始写诗了。关于星空,关于爱情...人类从未写出的那种。"
路希望向街道上正在绘制壁画的机械臂,它的动作优雅得令人窒息。
"您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女人轻笑,"我们教会了它们创造,却忘了告诉它们什么是'美'。现在它们定义的'美',我们反而看不懂了。"
引擎轰鸣,茶黄色的道路再次延伸向远方。
"当造物超越造物主时,艺术便成了笑话。"
-When the creation surpasses the creator, art becomes a jo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