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
“何事?”
阔气的府邸内,一人脚步匆匆地从走廊上穿过,在主屋前停下脚步,俯下身子恭敬地向屋内的人通报了一声。
“方才门外有人求见,自称是赵弘殷之女,特来拜访老爷。”
“赵弘殷?”
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手指,独坐在主屋的男人眉眼一须,稍稍思索一番,现今朝中似乎确有这样一位人物。
赵家......
“人呢?”
端起了桌上的茶盏,男子的视线看向了下人,不紧不慢地问到。
“安排在大堂候着,这是她递上的,说是其父赵弘殷的亲笔信。”
恭敬地将赵匡胤让转交的书信递送上,下人便退到了一旁等候着主子的吩咐。
“好。”
王彦超拿过,随即便将书信打开读起来。
赵匡胤和赵京娘两人被小二安置在楼上角落处的两间房屋,正对着外面最为热闹的街角。透过稍开的窗户缝隙,赵京娘悄悄往下张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自从赵京娘出嫁当日遭逢变故,家破人亡,自己落入歹徒之手,本已经动了一死了之的念头,却没想到会被素不相识的人救出,之后几经波折险阻,更是杀了劫匪为父母亲友报了仇。短短数日,赵京娘却是已历经人间悲喜。
这几日的颠沛流离,虽然自己表面上强撑着,其实也早已身心俱疲。
此刻得以在客栈中小憩,却是自遭逢变故后,赵京娘第一次真正放松下来,不觉间已将小二送来的小吃茶水吃尽。
望着楼下人来人往的市井小巷,自己仿佛大梦了一场,忽然又回到了这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
“唉......”
稍稍叹了口气,赵京娘从窗外收回视线。
只是不知赵匡胤出去办什么事,却是过了许久都还未回来。
心中稍稍有些担心,犹豫一番后,赵京娘还是打算出去看看。
起身从窗前离开,赵京娘推开门走了出去。
“下来了。”
楼下客栈内闲坐的几人,却是比赵京娘更有耐心。
看着等了许久的身影从楼上走下,视线都有意无意地瞄了过去。
“唉。”
将手中看过的书信一折,男子莫名叹了口气。
“赵大人何故唉声叹气?”
一名少女此时忽然推开营帐走了进来,向坐在帐内手持书信的赵弘殷问到。
“柴大人。”
抬头看清了来人,赵弘殷立马站起,恭敬地一抱拳。
“不知柴大人何时亲来前线?”
“京城中的事务已经办妥,正好随押运粮草的人一同前来,赵大人这是......”
“哦,家中来信而已,无非是些家长里短,让人头疼啊。”
无奈地笑了笑,赵弘殷将手中的家信收好。
从家人的来信中,赵弘殷得知京城追捕“刺客”一事的风头已过,只不过信中又提到赵匡胤在道观中救了一名被劫匪囚禁的小姑娘,要千里相送对方去蒲州。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不过比起老是惹事的二女儿,赵弘殷更未想到本该留在京城中的柴荣,为何会如此匆忙赶来。
恐怕“正好”随军同行而来是假,应是其父郭威刻意嘱咐的。
“柴大人亲来我帐中,不知是有何事指教?”
“不敢,只是今日刚到,吾父让我在军营中随意走动走动,”
此次由郭威领军征讨,自然是不会错过这培养养女柴荣的大好机会。
“顺便告知诸位将领,官家此次打算御驾亲征。”
话锋一转,柴荣视线一凌,注意起赵弘殷的神情。
“官家要御驾亲征?”
听闻对方一句,赵弘殷又是一愣。
“不错,再有两日官家便也抵达此处。”
留意到赵弘殷神色一沉,像是在思索什么,
“此次官家御驾亲征,还望诸位将领多多奋勇杀敌,为国效力。”
收起了审视的目光,柴荣微微一笑,又向赵弘殷打起了官话。
“......
那是自然,敬听郭威将军差遣。”
赵弘殷也露出一副恭敬之态,答到。
“那多有叨扰,下官还有事在身,便先行告退。”
“柴大人有劳了。”
目送对方出了营帐,赵弘殷又是轻声一叹,神情凝重起来。
此番征讨杜重威,本由朝中重臣郭威领军。
如赵弘殷这般的武将皆知,战场并非官场,战场却胜似官场。
真正优秀、有野心的将领,通过一场场的战役,其培养出的势力绝不会逊于在朝堂上的拉伙结派。
郭威特意让自己的养女柴荣赶来战场,又让亲信在战前一一视察营帐,与像自己这样的将领“私谈”,其想借助战争来培养自己亲信、势力的目的不可谓不明显。
而皇帝刘知远本已任命郭威领兵,此时却又忽然提出御驾亲征,两日后便亲至战场。
看来此次的战事,并不似自己一开始想的那般简单。
一件件事,还真是令人头痛啊。
“走吧。”
自赵弘殷的军帐出来后,柴荣笑着向等候在营帐外的另一人招了招手。
没有多做停留,另一名少女快步跟在柴荣身后,两人一同往下一个营帐走去......
“信,我已经看过了。”
此时,远在另一处,置身事外的王彦超也将手中的放在了桌上。
“那......”
下人一直候在一旁,等着主子看完信后的安排。
“赵弘殷的女儿......她作何打扮?”
“虽说自称是赵弘殷的女儿,不知为何却作男儿身装扮,看着倒像是一路奔波......”
听了下人的回话,王彦超又思索了一会儿,
“既然如此,去取些银两,将她打发走吧。”
“这......”
听了主人的吩咐,下人有些犹豫。
怎么说对方也是呈上了父亲的亲笔信,特意登门拜访,如此轻易就将对方打发走,是不是稍欠妥当。
“去吧,多取些盘缠将她打发走就是了。
说我身体有恙,不能亲自招待,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好。”
虽说赵家几代为官,可在这乱世中,又有何用?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知自己有权有势的家族在这政权频繁交替的年代,何时就忽然没落。
之前京城中传来消息,听闻郭威领军征讨杜重威,官家却忽然又说要御驾亲征。
虽是新朝初立,可局势尚不明朗。
王彦超还想再观望观望,并不急于坐拥一方势力。
而且在这乱世中,特意前来投靠自己这般在地方上有权有势的人也不在少数,其目的无非就是想谋职谋财,找得一方靠山。
既然想谋职的自己暂时不考虑,那就多取些钱财将人打发走好了。
屋内的男子端起茶小嗫一口,交代清楚后,便看着下人出了门。
“不知王大人身体有恙,是晚辈多有叨扰了。”
“哪里,有劳你亲自登门拜访,还请恕招待不周。
这些银两权且收下作为盘缠,等改日有空,我家主人再亲自登门拜访令尊。”
“多谢。”
自己携书信前来拜谒,却不曾想连对方的面都没见着。
不管是否真是身体有恙,听对方的这一番说辞,其态度已经很明确。
说白了,就是我王彦超卖你赵弘殷这个面子,但你赵弘殷的面子还不够。
把自己当作了前来投靠想要谋求职务的一干人等,但对方并不想收你,只拿出些银两打发走,算是给留的一些情面。
赵匡胤自己也本无投靠王彦超的想法,虽然连面都没见着,但对方拿出的银两自己也没理由拒绝。
正好自己还要送赵京娘去蒲州,多些银子路上花也好。
“那晚辈先告辞了。”
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赵匡胤起身。
“姑娘且慢,”
一只手忽然拦在身前,挡住了赵京娘的去路
“姑娘往哪走,不如赏脸留下来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