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踏……
天色渐渐入夜，客栈内热闹的一桌几人也散席离座，赵京娘搀扶着赵匡胤上楼去歇息。
“大哥，回我屋里，我帮你上药吧。”
“好。”
吱呀——————！
两人缓步上了楼，赵京娘推开门，扶着赵匡胤在床边先坐下。
“大哥，你是不是喝醉了？”
“哪有，我哪会喝醉。”
赵匡胤笑着摇了摇头，表示并未醉意。
自己在家时，最容易被母亲与大姐唠叨指教的，一是自己爱惹事，二就是好喝酒。
而且一喝酒，就总有事发生，也难怪出门前大姐特意叮嘱在外少喝酒。
不过多日未饮酒，今天实在难得，最近的烦心事都暂时解决，又有人做东宴请，正好痛快地畅饮一番。
“你醉了？”
赵京娘同样摇了摇头，方才在桌上自己经不住劝也喝了一盏，少女柔软的脸蛋染上几分酒色的红润，甚是俏人可爱。
“来，上药吧。”
说着打开了客栈掌柜特意给赵匡胤准备的创伤药，刚才在饭桌上，除了赵京娘，另外三人都没少喝。
“嗯。”
赵匡胤听话地动手卷起自己的衣袖。
“大哥，你真喝醉了，是另一边。”
“啊…哈哈哈，看来是有些喝多了。”
被自己惹得发笑，赵匡胤不好意思地将右臂的衣袖捋下，重新将左臂上的衣袖卷起，露出了伤口。
比起中午，上过了一次药后，伤口此时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
估计不出一两日，赵匡胤手臂上的伤口就能痊愈吧。
“忍着点痛。”
“嗯。”
一开始给赵匡胤上药，赵京娘便收起了方才的打趣，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小心地在伤口上上药。
“大哥……”
“嗯？”
感受着手臂上酥酥痒痒的感觉，赵匡胤也低头看着赵京娘为自己上药，忽然听见对方唤了自己一声。
“我是不是……给大哥添麻烦了……”
稍稍犹豫一下后，赵京娘低声说到。
其实有些话，自赵匡胤将自己救出后，两人经历了种种，赵京娘早就憋在了心中。今日被劝着喝了些酒，之前不好意思开口说的话，现在借着些酒劲也能开口。
“为何？”
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赵匡胤稍稍愣了一下。
“我以前在家时，因为年幼父母多偏爱我，很多事向着我，就惹得家里的大哥和大嫂不怎么喜欢我。
不想让兄嫂看着我烦心，我便托父母早早寻了门亲事，想早点嫁出去。
谁知中途出了意外，父母亲友都被杀害，只有我活了下来。
若不是大哥把我从道观里救出，恐怕我也凶多吉少。
大哥替我报仇，待我这么好，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还招惹了这么多事。
如果不是我惹上了那伙人，大哥这次也不会受伤……就连杀死我父母的仇人，我都没胆量亲手报仇，还要脏了大哥的手……
我是不是……太不招人喜欢了……”
或许在外人眼中，赵京娘是绝姿绝色，娇俏动人的少女，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
但在赵京娘自己看来，却反倒是在内招人讨厌，在外招来麻烦的累赘，兄嫂、父母、大哥，不停给一个个与自己亲近的人招来麻烦与伤害。
哪怕有人关爱，自己却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
说到动情处，少女忍不住落下两滴泪来，轻轻落在赵匡胤的肩膀上。
“……”
静静听着赵京娘说着，赵匡胤没有急着开口。
两人同行这几日，大部分时间赵京娘都是沉默不语，自己还是第一次对方从口中听到这么多。
不知为何会如此，但既然少女肯开口说出心事，那便是好事。
“这又如何，我在家里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我自小便爱惹事，没少听家里长辈的唠叨。
这次更是惹得杀身之祸，若稍有不慎，全家都要受我牵连，这才离家出走避难。
要这样说，我不是更会惹麻烦上身？
我会惹事，你会招事，正好做对兄妹。”
赵匡胤没有刻意去安慰，反而语气轻松地打趣到。
“你的父母亲友遭到伤害，也不是你的错，是那群贼人作恶多端，是这纷乱的世道少了公道。
这些贼人身死，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自然我们已是兄妹，妹妹有难，保护好妹妹也是当兄长的应该做的。”
何必将那些过往的痛楚与罪责怪罪在自己身上，有仇就当报仇，有怨就当报怨，赵京娘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自己会出手救赵京娘，一是不忍看到如此可怜的少女落难，才挺身而出。
但同样，这也是赵匡胤选择给自己的磨砺，不觉得赵京娘亏欠自己什么。
反倒是这世道，城外匪盗横行，城内恶霸欺蛮。
不出来走这一遭，赵匡胤还真不知道城外是如此乱世。
听到赵京娘轻轻嗫了两声，便渐渐停止了抽泣。
知道对方已经听了进去，赵匡胤也不再多说，继续等赵京娘将创伤药敷好。
“大哥……”
“嗯。”
其实赵匡胤倒希望赵京娘能像这样多和自己说说话，好的事也好，坏的事也好，总比一个人压在心里难受好。
“要不今晚，就在我屋里歇下吧……”
“这？”
“大哥身上有伤，活动多有不便，让小妹照顾大哥歇息。”
“这……不必了。”
没想到话题一转，赵京娘提出今晚照顾自己歇下，赵匡胤略微惊讶后便摇了摇头。
虽说两人都是女儿身，睡一间屋也没何不可。
可毕竟自己现在与赵京娘有“兄妹”这一身份，对方也还以为自己是男儿身，这……
“大哥嫌弃我么？”
赵京娘抬起了头看向赵匡胤，刚落完泪的脸上又泛起委屈，看得赵匡胤一阵心揪。
“怎么会……”
“既是兄妹，大哥有伤在身，妹妹好好照顾兄长也是应当。”
“这……”
没想到自己刚才说出口的话，便又立马堵住了自己的嘴，赵匡胤一时语塞。
“好吧。”
知道自己拗不过对方，赵匡胤也只得叹了口气。
“我去给大哥打水洗漱……”
“不用……””
自己还未说完，赵京娘已经跑出了门，赵匡胤只能继续坐在床边等着了。
夜渐渐深，两人稍作洗漱后，便也准备歇下。
“我替大哥宽衣。”
“不必了，身上有伤，穿着衣服晚上要活动也方便些。”
脱下了外衣后，赵匡胤拒绝赵京娘继续替自己宽衣，不想暴露自己真实的性别。
“那我吹灯了。”
“嗯。”
轻轻将屋内的烛光吹熄，黑暗中，赵京娘也缓缓褪下了自己的衣裙。
丝绸轻盈地滑过柔嫩的肌肤，窗外的微光若隐若现地映出少女的娇小曼妙身姿。虽是不经意地一瞥，赵匡胤却也被这一幕勾住了心魄。
赵京娘转过头来，与赵匡胤对视了一眼，后者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视线，错开了少女脸上的羞红。
“大哥，夜里要是有事，叫醒我就好。”
收拾好两人的衣物，赵京娘便在赵匡胤身边躺下。
“嗯。”
女孩子间睡一起，赵匡胤也和大姐或是妹妹匡义同床共枕过，心里却没有现在这般无来由的紧张与害羞。
“大哥，要是你真是我兄长就好了……”
垂着目光，未敢看赵匡胤的神情，赵京娘轻声细语地说到。
“京娘，我早就是你兄长……”
看着少女惹人爱怜的模样，赵匡胤忽然用右臂将赵京娘搂入怀中。
赵京娘是把自己当做兄长来照顾才有如此举动，自己心里也是把对方作妹妹看待，不会有何非分之想，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忽倒进了赵匡胤怀中，少女心中一惊，对方却未再有任何出格之举。
迟疑片刻后，赵京娘还是试探着靠在了赵匡胤的肩上，忽觉一股异香萦绕鼻尖，令人莫名心安。
“睡吧。”
轻哄了一声，感觉到肩上的人稳稳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