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
山坡之上，一众人影前后排开，今日，山寨的所有弟兄都在此了。
能远望见那破小的村落，山贼们都等候着大当家发话，目光都直盯着今日的目标。
“这两日盯得紧，但都没人从村里出来，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等的这两日，加派了人手在村落附近放哨，但并无人出村。
也看不到村里到底在忙活些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静悄悄的，有些出乎山贼们的意料。
“难不成二当家真的早和那些村民有勾结，我们现在去劫村，岂不是又中了他们的埋伏？”
“忒，什么二当家，该死的杂种，害死了我们那么多弟兄。”
“但就这样前去，难免又像前两次的弟兄们……”
不清楚村里到底情况如何，先前露出又已经死了那么多弟兄，众山贼心里还是有些没谱，一时间议论起来，显露出些许犹豫。
“好了！”
听得耳边嗡嗡作响，大当家一摆手，让众人停止议论。
“劫村而已，怕什么，咱们劫过的村还少么？
以前劫村时，也死过弟兄，可哪一次最后不是满载而归？
前两次，只不过是中了埋伏，遭了暗算，真要硬拼，我们这么多人，还杀不死这些村民们么！”
落草为寇，山贼流匪，本就过得是刀口舔血的生活。
死的人多，死在自己手上的人更多，一群亡命之徒，还怕这伙乌合之众的村民们不成？
简单几句给弟兄们安安心，之前劫过几个村，这个村最后的命运也绝不会变。
“正是不敢与我们拼杀，他们才躲在村中不出。
兄弟们，这次劫了村，大家好吃好喝，共分富贵！
不用再留活口，给我杀！”
激励手下们一句，大当家高呼一声，一拍马，率先往村落冲杀而去。
“杀！”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山贼们直奔村落而去。
“这……山贼真会来么？这么早就让我们来守村，一般劫村不都是夜里么？”
“不是听那些人说了么，山贼们也怕晚上来劫村中埋伏，可能白天就会来。
前两日山贼劫村他们就把山贼们全杀掉了，就信他们一回吧。”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信得过么……还藏了一个山贼在屋里，不会是和山贼们有什么勾连，骗我们……”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既然石守信都那么相信他们，就信吧。”
“嗯，我看他们都不像坏人。”
“你看，你是看那个小姑娘太漂亮了吧。”
“你……”
“上次别人出来，眼睛都看直了，不过那姑娘确实好看，不知婚配没有。”
“诶，认真守村，留意村外有没有动静，别说些有的没的。”
心中虽不是全然信任，但村民们都还是遵照赵匡胤的指示，青壮年们都守在了村口，趁着空闲时交头接耳。
昨夜与李继勋聊完后，众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确实，或许选择逃命，至少赵匡胤几人能够活下来，但所有留在村中的人就……
“匡胤兄，现在怎么办？”
“……京娘，好生照看李兄，别让他伤势再加重了。”
“嗯。”
“走吧，我们去与其他人说一说。”
“说什么？”
“实话实说吧。”
让赵京娘留下照顾受伤的李继勋，其他几人往村口走去。
事到如今，也只得将村民们聚集起来，将两日后山贼要来劫村的事再次向村民们重申，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若有人想逃，这里还有几匹快马，骑马或可还能逃走。
等山贼们来劫村，就是杀与被杀，我们自己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很感谢这几日对我们的照顾，再多的话，匡胤也不多说了，生死各自有命，大家自己定夺吧。”
自己的命是自己的，别人的命是别人的。
不想李继勋所说的那么“绝情”，也不想再要求村民们一同抵御山贼。
若是想逃，自己也不拦着，愿意将抢回的几匹马让出，或许真能够逃走一些人。
“前两日不是杀了那么多山贼，就不能再杀一次？”
“前番不同，上次我们早有准备，来劫村的山贼也不多。
此次恐山贼们全要杀来，就算这两日抓紧准备，也已来不及。”
若是最开始，村中所有人便支持赵匡胤，大家一同早做准备，或许还能与山贼抗衡。
但村民们一次次的侥幸，一次次的犹豫，如今山贼的刀都已经架到脖子上，哪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除了先前一同抵御山贼的十几名青壮年，就算再加上村中剩余的所有男丁，村中也没多少人手可用，这两日能做的事情有限。
剩下的还有那么多老幼妇孺，若是山贼们真杀进来，他们又怎么保全？
把话都向村民们说死，最好不要再抱任何、任何的期望。
“这……”
“咱们要走吗？”
“这可如何是好……”
“山贼们真要来吗……”
村民们终于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是去是留，是生是死，全都决定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匡胤兄，要不然你先将京娘送走，留她在村中也不安全。”
未在意村民们的交谈，石守信转过去向赵匡胤说到。
“嗯，村中还有我和守信、审琦，匡胤你快些将京娘先送走吧。”
这几日赵匡胤等人已为村中做了太多，韩重赟等三人也知道赵匡胤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妹妹，想让对方先将赵京娘送走，也免得少女身陷险境。
“京娘她不会走的，她不走，我也不会走。”
赵匡胤笑了笑，摇摇头，表明自己已经决定要留下来。
“看来，咱们这次真就是过命的交情了啊。”
见赵匡胤兄妹俩不走，韩重赟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要留下来。
“匡胤兄、重赟兄。”
“此事不必多言，我与重赟自有定夺，既然选择留下，我们肯定也会尽力一搏活下来。”
“好！”
话已至此，四人间已不用再多说什么，此份情谊自当放在心中。
“咱们要逃吗？”
“逃吧，山贼来了会没命的。”
“家里还有几口老小，要逃也不好逃啊。”
“可咱们又逃去哪呢？”
“村长，村长呢，村长有什么主意吗？”
村民们还在不停议论着，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最后不知是谁先提了一句，大家都看向了村长，等着一村之长给众人指一条路。
“这……”
攸关全村人性命的大事，村长一时语塞，也不敢妄下定夺。
“大家，听我一言。”
正当众人拿不定主意时，石守信忽然开口，心中暗下决心，有话要与众人说。
“大家，还请听我一言。
自我们村中被山贼屠戮殆尽，我走投无路，大家能收留我，守信很是感激。
我石守信，还有几位兄弟，都愿留下抵御山贼。
大家若估计家中老小，想要逃走的，这两日我们也可将大家护送走，逃出村去。
但，大家想想，就算能逃，我们又能逃去哪呢？
我的家没了，村没了，我逃到这里，还能有诸位收留我。
可大伙若是逃走，这小小的村落我们都难以立足，外面战火连天，哪里又有我们的容身之所呢？
就算逃得了一日，又能逃得了一辈子么？
况且，我们就这样逃走，白白便宜了那些山贼们，他们无恶不作，烧杀掳掠，却毫不费力地将咱们辛辛苦苦种地得来的粮食掳掠一空。
凭什么！”
“对啊，凭什么！”
“我石守信，只是糙人一个，别的话我不会说，我只晓得：
那些山贼杀了我的父母，杀了我的亲朋，此仇，我石守信必报！
山贼们来一个，老子杀一个！不将山贼杀尽，他们就要杀我们！
杀！”
“杀！”
“那些山贼，狗杂种，抢了我们那么多粮食，还杀我们的人，跟他们拼了！”
“拼了！”
毫不保留地宣泄自己对于山贼的愤怒，村民们也被石守信所感染，誓要与山贼们拼命到底。
“京娘，李兄受伤卧床，这几日我们都脱不开身，得亏你照顾了。”
已到了山贼所说要来劫村的当日，赵匡胤出门前想特意再叮嘱赵京娘几日。
“无事，大哥，倒是你别累着了。”
要让村民们来照顾李继勋，知道他曾与山贼为伍，恐也不愿。
这两日只得由赵京娘来照顾，好在李继勋的伤势也开始有所好转，至少性命无忧了。
“大哥不累，今日恐怕山贼就要来劫村了，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答应大哥，要是有何意外，以你自己性命安全为先。”
经过两日的准备，村中能在抵抗山贼中出一份力的，都被安排起来参与进与山贼的死斗。
而村中的妇孺老幼也都被集中保护了起来，只有赵京娘还得在此照顾受伤的李继勋，让赵匡胤有些担忧。
“嗯，大哥你也要小心。”
“好，自己小心，大哥很快便回来。”
照例微笑着轻轻抱了抱赵京娘，让对方安心不要想太多，随即赵匡胤也转身向村口赶去。
“那人是你何人？”
赵京娘返身回屋时，床上的李继勋向赵京娘问到。
“是我大哥。”
“既是大哥，何不将你这个妹妹送走，你不知道留在村中很危险么？”
“是我自己不想走，还让大哥也留下的。”
赵京娘被流匪们所害，父母亲朋尽皆丧命，只剩自己孤身一人。不愿见到好心的村民们也被山贼们弄得家破人亡，无家可归，所以才想让赵匡胤出手相助，也早就相信自己侠义心肠的大哥不会拒绝。
只是，如今再看来，自己这样做真的对么……
“来了！”
忽然远远地听到马蹄声与喊杀声直奔而来，李继勋开口说到。
“快将门先锁上。”
“好。”
赵京娘慌慌张张，赶忙听李继勋的先将门给锁上，不知村口此时的情况如何。
“大家准备！”
紧盯着冲来的山贼，村口的众人都神情紧绷。
将木矛握在了手中，看着越来越近的山贼，咬紧牙听着石守信的号令。
“丢！”
“放箭！”
噗——————————！
木矛与利箭相向飞过，第一簇鲜血飞染上天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