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怀里轻微的瑟缩颤抖，赵匡胤心中暗自自责。本来说了要护好对方周全，却因为自己的失误，差点让赵京娘受伤。
“京娘，没受伤吧。”
不知方才山贼闯进屋时是何情况，可见少女身上也沾染上了血迹，生怕赵京娘被山贼所伤。
“没、没有，多亏了李大哥杀死了山贼……没有受伤。”
山贼会闯进这间屋中，也是各自想随便找屋子想搜刮钱粮，无意中发现了此处似有人往来居住的痕迹，这边闯了进来。
“李兄……”
这才转回头看向摔在地上的李继勋，赵匡胤安抚地拍了拍赵京娘的背后，又赶忙将李继勋扶起。
“嘶……”
山贼闯进来后，自然发现了两人，意图对赵京娘不轨。
李继勋休养了两日身子才稍稍能动，趁山贼不备，李继勋拿起刀从床上奋力一扑，顺势将刀直刺入山贼胸口，万分惊吓的情况下救下了赵京娘。
被赵匡胤扶起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伤势还未痊愈，虽然杀死了山贼，刚才那一摔李继勋同样不好受。
“多谢李兄，若非是……”
“不必如此见外，我这人虽不太会说话。
但前两日是你们将我从村外救回，而且若非京娘这两日的悉心照顾，方才遇见山贼，我也只会被杀罢了。”
摇了摇头，道谢的话倒不必，虽然说起话来比较刻薄，李继勋本心还是深知人情事理。
“村口如何了，嘶……山贼们都杀掉了么？”
比起在此互相客套，李继勋更关心村口众人抵御山贼的情况如何。
“应当都解决掉了，京娘，你照看着李兄休养，我还要再去村口看看情况。”
着急赶过来赵京娘这边之前，村口处的战斗，山贼们应是落于下风，处于溃败之势。
“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从山贼手下死里逃生后，赵京娘说什么都不想再从赵匡胤身旁离开。
“可……”
“我也勉强能走了，一起去吧。”
见赵匡胤有些犹豫不定，李继勋暗暗看了赵京娘一眼，也提出要一同去村口看看。
“好，那我们便同去吧。”
既然两人都这样说，再把赵京娘与李继勋留在这里恐又生意外，还是跟在自己身边安全些。
“先等下。”
先将山贼的尸体丢出屋外，又回来小心地搀扶着李继勋，三人一同出了屋，往村口赶去。
“守信，没事吧？”
没走出多远，看见了石守信等几人从另一条路转出，同样往村口赶去。
“没事，闯进来的那几个山贼都杀掉了，京娘这……”
一个不落的，石守信等人在漏进村中的山贼们惹出更多事端前，将对方都全部杀掉。
不过见少女身上沾染了一身血迹，石守信也担忧地问到，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方才有名山贼闯进了屋中，多亏了李兄，有惊无险。”
“那就好。”
点了点头，石守信看了看一旁被赵匡胤搀扶着的李继勋，眼神终于是和善了一些。
“快去村口看看吧。”
“好。”
不单单是赵匡胤和石守信等人，之前藏起来的村中的妇孺老幼，知道已，也都出来，去看看。
“赵大哥、石大哥。”
一众人匆匆忙忙地赶到村口，王审琦和韩重赟正带人打扫着战场。
全如先前计划的那样，此次众人都全力拼杀，没有放过一个山贼。
但同样，虽然赵匡胤等人早有准备，但比起山贼毕竟势弱，倒在地上的村民也不少。
“死了……这么多人……”
看着满地的尸体与鲜血，山贼与村民们倒在一起，赵京娘忽又回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
虽然已经预料到此次会死伤惨重，但看着满地的尸体，赵匡胤也沉默了。
一番厮杀下来，还能站着的，没有几个人了。
“儿啊！”
“爹！”
跟在身后过来的村中妇孺老幼，看见村口一片狼藉，全都沾染了鲜血倒在地上，都向自己的亲人冲去。
“儿啊！儿啊！没了你我们可怎么活啊。”
“爹！爹你起来啊！”
老人与小孩，妻儿与父母，紧紧抱着地上血迹斑斑的亲人，摇晃着无法动弹的身体，想让他再睁开眼，再说句话。
“爹…咳……娘……”
就算没死，也已是身受重伤，开口喷出一滩鲜血，已经留在人世最后的遗言。
叫嚣与喊杀结束了，而后的却是更撕心裂肺的痛哭与哀嚎。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赵京娘又想起了自己父母亲友被劫匪杀害的场景，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儿子！”
“要不是你们，我儿子也不会死。明明只要逃走就好了，说什么要和山贼们拼命。”
“姓石的，你满意了吧，把山贼都杀了，你痛快了吧！
可我丈夫呢，为什么，死的是我丈夫，不是你！你该死，你该死啊！”
哭有何用，喊有何用，再也唤不回自己的亲人挚爱后，村民们将悲痛换做了仇恨，责问着这些还活着的众人。
说要与山贼死斗的是他们，说要与山贼拼命的是他们，为什么最后死的却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丈夫，为什么这些人还能不要颜面地活下来。
都怪他们，都怪他们说要与山贼拼到底。
不过是些粮食，不过是些钱财，没了又能怎样，至少自己的孩子还能活着，至少自己的丈夫不会丧命。
忽然遭到村民们的指责，赵匡胤等人一时无法应答。
“你……”
“李兄，算了。”
知道李继勋嘴上吃不得亏，见对方要开口反驳，赵匡胤只得赶忙劝住，顺势将赵京娘也护在了身后，免得村民们真的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动起手来。
“赵大哥、石大哥，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我们来就好。”
未曾想局面会如此难堪，王审琦在这时站了出来，让众人都先回屋去。
比起石守信和赵匡胤等“外人”，王审琦至少不会被村民们太为难。
“我知道大家现在难过，可若不是赵大哥和石大哥他们拼命，咱们全村人都会死。
真要怪，也是那些山贼们该死，是那些山贼要取我们的性命，我们也是为了活命才与他们拼命。
今天的弟兄们，没一个胆怯，都是拼了命和山贼厮杀，正因为大家一同拼命，我们才能活下来。
所以……大家…先收好尸首吧。”
话说到后面，王审琦的语气也哽咽起来。
事已至此，除了劝还活着的人不要太伤心，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回去吧，这里我们收拾就好，等下我会带人再去山寨和山洞看看的。”
给赵匡胤递了个眼色，让石守信、韩重赟也跟着先离开。现在村民们刚经历生死离别，情绪都不稳定，众人继续待在这里，担心让村民们更受刺激。
“嗯。”
点了点头，几人都没有开口。
只能将后续的事情都交给王审琦去办，最后这满地的尸体看了看，赵匡胤将嘴唇咬出血往回走去。
“大哥……我们真的做错了么？”
回屋后稍作休息，简单吃了些饭菜，除了石守信还是想去王审琦那边帮帮忙外，赵匡胤等人都留在了屋中，不想再迈出门去，与那些村民们照面。
今日又受了惊吓，赵匡胤早早将赵京娘送回房中，想让对方先休息。
若不是赵京娘多次求情，或许赵匡胤早就带少女离开了村落。
自己的本意也是想帮村民们除掉山贼，免得受到山贼的残害家破人亡。可没想到，就算真的留了下来，就算真的杀了山贼，还是……有那么多死伤……
就算将山贼们杀尽，就算能保住这个村子，可人都死了，又有何用。
这种痛失亲友、痛失挚爱的悲痛，赵京娘自己再熟悉不过。
“今天已经累了，不要再多想了，先睡吧。”
笑着摸了摸头，赵匡胤哄对方入睡，事情已经过去了，让赵京娘不要再多想。
“大哥你不休息么？”
“我晚点再休息吧，万一等下审琦那边还有什么事，我也好去帮帮忙。
睡吧，我在这陪你。”
帮少女盖好被子，现在多了李继勋，兄妹俩一间房，就得让李继勋去和韩重赟挤一挤了。
“.…..”
只将头露在外面，少女的双眼还是不想闭上，流转着些许低落与不甘。
“京娘，若村中无事了，我们这两日便离开吧。”
低头看着赵京娘，沉默了片刻，赵匡胤又忽然说到。
“……好。”
抿了抿嘴唇，赵京娘轻声答应着，合上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