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内,宫墙深帷中,这几日以来格外宁静。
大军远征告捷,京城中本应喜迎军队的凯旋,如今却是一派死气沉沉景象。
“如何?”
宫殿内,一人卧塌龙床,听见另一人快步走入,开口问到。
“如先前回报,杜重威已受降,郭威前两日领大军班师回朝,杜重威也已被随军押送到京城。”
历时月余,虽中途多次生变,好在是有惊无险,郭威最终率军打下了杜重威的城池,逼迫对方受降。
而打下城池后,也遵照皇帝刘知远的旨意,立马押送杜重威班师回朝。
病重的刘知远忧心这途中再生变数,强撑着时日,终是等到大军班师回朝。
“咳……”
如今既然军队已经回到京城,自己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父皇。”
见对方要起身,男子赶忙来到刘知远的床前,将人扶起。
“此次出兵,郭威虽打下了城池,杜重威已降,但…你要记住,不能留他。”
一把握住儿子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近前,刘知远压低了声音,似乎有重要的话想嘱托,不想让旁人听见。
“汉朝初立,大局未稳,我自知此病难愈,若我……咳——!”
“父皇,您先躺下,快!去传御医。”
猛地咳出一口血,太子想让父皇快些躺下歇息,立马让人去传御医来。
“不,你,听、听我说。
记住,不能留,一定不能留,都、不能留。”
死死攥紧儿子的手,刘知远嘴角缓缓流出鲜血,惨白的脸上愈显狰狞,咬牙狠狠说到。
这是临终前唯一的后顾之忧。
后汉建立第二年,后汉高祖刘知远驾崩,在位两年病逝,传位于其子。
时年十九岁,刘承祐即位,成为后汉第二位皇帝。
“诸位送到此即可,多谢了。”
“将军眼伤初愈,还要多保重身体啊。”
“将军保重,在家好生休养,我等过几日再来探望。”
“多谢,各位请回吧。”
一众士兵簇拥着赵弘殷回府,怕将军的伤势初愈又生意外,一路相送至此。
虽在战场上厉声颜面,但私下里,赵弘殷倒无高人一等的架势,和手下的兵士们一直关系不错。
而且经此一战,赵弘殷左眼中箭后,仍奋勇杀敌击溃敌军的事迹在军中已传得神乎其神,自然也有更多人心怀仰慕。
和众人作别后,赵弘殷独自往府里走去。
时隔多日,眼伤转好后,赵弘殷终是比大军晚些回到京城。
“老爷!老爷回来了。”
刚迈进屋,家丁看见,一边向府里喊到,一边停下手里的活计忙着上来迎赵弘殷。
“爹!”
听着赵弘殷回府,一家老小都从屋里跑了出来。
“爹,你的眼睛……”
赵匡义最先来到近前,看到父亲眼上的伤口,满是担忧地问到。
“眼伤已愈,无甚大碍,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
这次能活下来,都已是命大。”
“爹,下次可得多加小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母亲与大姐也来到近前,各说着自己的担忧与庆幸,唯独赵弘殷本人对这点“小伤”毫不在意。
先前大战告捷后,有报信传回说赵弘殷负了重伤,好在是无性命之忧。
可一日不亲眼见到人回来,一家人便一日无法放心。
叩叩叩——————!
一家人刚聊了没几句,忽然又听见有人叩了叩门。
“大人何事?”
守门的家丁立马迎去,见来者穿着官服,旋即躬身问到。
“听闻赵将军今日已经回府?”
来者也不知是从哪听来的消息,赵弘殷前脚刚进家门,后脚便来到门外问话。
“老爷刚回府中,大人是找老爷有事?”
“下官奉命给赵将军传话,不知可否叨扰。”
“大人请。”
府内的赵弘殷等人也听到了家丁与来者的交谈,见老爷没有说什么,便将人领进府中。
“不知大人有何事?”
扫了一眼对方服饰,虽品阶低于自己,赵弘殷还是礼貌地一合手。
“赵将军今日刚回府,本不该多有叨扰。
只是官家特意让下官传话,让此次出征的各位将军们明日上朝,一同受封赏。”
本来大军班师回朝就该论功行赏,但恰好皇帝刘知远驾崩,新皇即位,宫廷内外操办丧事,忙过了这些时日,才将此事拖到现在。
“有劳大人特意前来相告。”
“哪里,下官不过是奉命行事。
既然赵将军刚回府,下官就不再多叨扰了,先行告辞。”
“请。”
亲自将人送出府后,赵弘殷又转回身来到家人们身边,压低声音想询问一些事情。
“官家走后,京城中可有何变故?”
一众人往屋里走,赵弘殷倒也不介意与家人商讨这些国情时局。
毕竟,住在天子脚下,本就是世上最危险的地方,得处处留意才是。
“先皇驾崩后,城内倒无何动乱。
官家即位后便在守丧,朝中事务都由郭威、魏仁浦在主持。”
“好。”
一家人在京城里耳濡目染,虽不上朝,朝中大小之事自然也都知晓一二。
赵弘殷点了点头,倒也不出意外。
新朝初立,预感自己时日无多,刘知远特意先招郭威领军回京城,就是为了防止京城生变。
待郭威领军回朝,再与当朝宰相魏仁浦共同主持朝事,大局应是无虞。
只是天子脚下虽然尚且安宁,可不知庙堂之外又会不会闹出什么动乱。
“对了,这么久了,可有匡胤的消息?”
也不再多想,更多的事想必明日上朝便会知晓。
话锋一转,赵弘殷忽然问起了二女儿赵匡胤的消息。
“匡胤……前前后后倒是往家中来过几封信,说是在路上遇了山贼,好在是有惊无险。
还结识了一帮人,同往蒲州去了。”
“也不知结识了些什么人,独自在外还是该多小心些好。
既然风头已过,不如早日回来,再做打算。”
听母亲说起了二妹的近况,大姐作为长辈又口头上教育了妹妹几句,虽然对方也听不见。
“在外多结识结识些朋友,倒也不错。
既然她未往报忧,咱们也不必多担心。”
听家里人讲了讲唯一还在外的女儿的消息,赵弘殷点点头,倒是一点也不担忧。
“好了,也不多说其他的了。
既然你回来了,咱们今晚多做些菜,家里人好好聚一聚。”
“嗯,回屋吧。”
如此惊险一战,能活着回来,实是不易。趁难得一两日的安宁,多与家人们叙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