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菜上来了。”
“要喝酒么?”
“酒就不喝了,下午还要赶路。”
“好。”
摆满一桌的饭菜,赵匡胤一行人坐在饭馆里,赶了半日的路程稍作歇息。
自离开村庄后,一行人便同行往蒲州而去。
比起之前兄妹俩独自每日每夜徒步赶路,如今有了马匹,一伙人结伴同行,远离了担惊受怕与打打杀杀,倒像是游山玩水,松懈安心许多。
“大哥,吃菜。”
“哦,好。”
提醒了身旁的赵匡胤一句,赵京娘贴心地向对方碗里夹菜,不知为何,赵京娘总感觉大哥这些时日总会莫名出神,也不知是在忧心什么。
“先前在路上听闻,前些时日朝廷出兵征讨杜重威,攻打城池打了月余,终是拿下城池。”
“据说攻城的时候恰逢蜀军来袭,好在是有惊无险,最后攻下了。”
“唉,这连年打仗,咱们走商的也不好做啊。”
“好在是打下了,若是朝廷打败了,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一在饭馆落座,便能听到旁桌往来的旅客行商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连战事也能作为饭桌上的谈资。
“.…..”
“匡胤?怎么,饭菜不合胃口?”
见夹了菜却不吃,一旁的石守信向赵匡胤关心问到。
“说来,我父亲……此次也应是随军出征,不知情况如何。”
听到他人说此次战事已定,赵匡胤忽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虽是大军攻下了城池,可胜利也是用伤亡堆出来的,不知父亲可否安好。
“这……”
“令尊也……”
“大哥,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听赵匡胤说起担心父亲的安危,石守信等人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赵京娘第一次听赵匡胤提起家中情况,立马开口安慰到。
“嗯。”
点了点头,赵匡胤神情稍缓和些,夹菜送进嘴里。
这一路上不停奔走,只能自己单向往家中寄信,也未收到家中任何音信。
这一提起,还真有些忧心。
“不过,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参军倒是条出路。”
借着此话题,韩重赟反倒继续聊了下去。
“嗯,我们这些没门路的,参军倒是可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不过,也是九死一生。”
顺着话继续聊下去,李继勋也点了点头,不过参军实在是风险太大。
离开村落,如今兄弟几人都是流落在外之人,也得为今后的出路早做打算。
“匡胤,你有何打算,将京娘送回蒲州后,要再回京城?
若是可行,不知我们也否也投令尊门下。”
知晓赵匡胤的父亲在禁军中任职,如果能成为几人参军的门道,肯定比在外随意参军的好。
“虽然如今兵荒马乱,参军倒是容易,可想入禁军,可没那么简单。”
“哈哈,我也就是说一说嘛。”
被李继勋冷言怼了一句,韩重赟哈哈笑道,赵匡胤倒也不在意几人当面说这些想攀关系的话。
“再说吧,我爹的意思,倒是想我趁此机会,自己出来闯一番名堂。
临出门也给过我几封书信,也可投他人门下,另谋出路。
若有机会,自然也帮各位,大家也也好。”
比起清白身的几人,赵匡胤确实更有身份与门路。不过若有往上走的机会,自己倒也不吝啬与结义的几位兄弟同享。
都是过命的兄弟,互帮互助,甚至是互惠互利,那也是应当。
“有门路的话,确实更好。”
连一向冷言冷语的李继勋,听了赵匡胤的话也点了点头认可。
“好了,先吃菜吧。”
将话题打住,众人拿起筷子,继续吃着。
沉寂许久的宫殿,今日终是恢复往常的阔气与庄严。
大臣们候着上面宣召,这还是新皇即位后,第一次正式上朝。
“多日不见,赵大人伤势可养好?”
又看见了跟在郭威身后的少女,对方也恰好与自己对了一眼,便又主动与赵弘殷聊起。
“多谢柴大人关心,眼伤已无大碍。”
“此战多亏赵将军神勇,想必此次官家必重重有赏。”
“哪里,是郭大人领军有方,下官不过是奉命效力而已。
若非柴大人即时领援军赶到,在下恐怕也命丧乱军之中了,还要多谢柴大人救命之恩。”
“哪里,赵大人言重了。”
“荣儿,上朝了。”
前面的郭威忽提醒一句,两人也不再多言,一班大臣鱼贯走入朝堂。
走完照例的程序,本次朝事,主要也就是为了封赏此次出征的有功之臣。
很快便让人照着圣旨,准备宣读此次的封赏。
“郭威,领军征战有功,封枢密使,兼同平章事。
赵弘殷,临危不乱,带伤阻击来袭蜀军,杀敌有功,特升任护圣都指挥使。
柴荣……张永德……”
低头听着一个个名字宣读过去,除了自己外,大部分入耳的受封赏的将领,都是郭威嫡系的部将。
果然,此次先皇刘知远本想借御驾亲征,压一下郭威在朝廷上的风头。
可中途病危,战事还是交由郭威来打,如今军权几乎尽数被其握在手中。
“杜重威,”
还在暗暗思索着此事,忽然又念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与方才宣读受封赏的将领不同,最后念着的,正是押送回京城的杜重威。
不过并未将其打为阶下囚,而是作为降将,同样来到朝上。
“拜检校太师、守太傅、中书令。”
“虽先前有所间隙,寡人知晓也是时局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望杜爱卿能不计前嫌,尽力辅佐我汉朝。”
“谢陛下。”
不但未治其罪,反倒是一番封赏。
“各位爱卿,大汉初立,时局未稳。
寡人即位之初,正需各位竭力辅佐,稳固超纲。
还望各位爱卿不忘先帝所托,各尽其力。”
趁此,皇帝刘承祐也多言两句,将之前战事仇恨一言揭过,随后又拉近朝上大臣,得到各位“爱卿”的“忠心”,以图后事。
“今日便如此,郭将军与魏宰相慢走一步,有要事相商,退朝。”
皇帝一摆手,赵弘殷跟着其他大臣们又一同从朝堂上退下。
没想到经此一战,自己会升为都指挥使,此职已是禁军中的高官。先前听柴荣所言,想必也应是背后有人多替自己美言了几句,而是何人……
暗暗看向了少女,赵弘殷心中已有定论。
而少女则同样回头暗暗望着自己的义父,独留了两位权臣在朝上……
“不知陛下还有何要事相商?”
将旁人尽皆屏退,只留刚刚受封的郭威与宰相魏仁浦在场。
“遵先皇遗命,要除掉杜重威。”
不再多遮遮掩掩,刘承祐向两人直言到。
“可……杜重威已受降,方才大殿上还……”
才刚将人一番封赏,还没走出宫殿,魏宰相一听又要将其除掉,显得有些犹豫。
“封赏不过是权宜之计,稍安其心。
可若不将其除掉,难免再有反心,这也是先皇遗命,免得日后成后顾之忧。”
原本后汉初立时,刘知远就有意招徕杜重威,两人也本非为敌,先前也多有交集,都曾同朝为臣。
可杜重威拒不受封,与朝廷作对,刘知远又怕对方与契丹联手,威胁自己政权,而出兵征讨。
如今对方终是受降,可这命,刘知远并不想留。
“郭爱卿,意下如何?”
见宰相一时没有定夺,刘承祐问向了郭威。
先前手握兵权,郭威便已在朝上权盛一时,让先皇刘知远心有顾及,想借此次出征压一压其势头。
可如今这局面,就算心里再不愿,也不得不再给其封赏。
枢密使兼同平章事,一手兵权,一手政权,再无可封。郭威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刘承祐双目直直看着郭威,想听听对方怎么说。
“既是先皇遗命,杜重威,必除。”
“好,此事就由两位爱卿去办,下去吧。”
“遵命。”
见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刘承祐摆了摆手,此事一定,便让两人退去。
看着两人离去,刘承祐注视着郭威的背影,又想起父亲死前在自己眼前时说的那句话:
“一定不能留,都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