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刺史府上热闹非凡。
府中来来往往的都是董宗本请来的贵客,偏院里的众人不敢出去,怕在贵客面前有失了府上颜面。
本来董宗本也想邀几人一同赴宴,毕竟赵京娘、韩重赟等人是贤侄赵匡胤的结义兄弟,同是府上的客人。
可借由赵匡胤之口婉拒后,也就免了几人在达官贵人们前拘谨地“抛头露面”,就在这偏远中过个年,独有自己的一番和谐喜悦。
“京娘。”
有人在门外抬手敲了敲,唤着屋中的少女。
少女收起手中信件,低垂的双目收回落寞,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去将房门打开。
“韩大哥。”
笑了笑,掩饰住方才孤自的伤感。
“大家都在屋里聚着了,摆好了酒菜,你收拾收拾也过来吧。”
“好。”
披上外衣,将房门轻轻合上,赵京娘跟在韩重赟身后,一同走进了另一间屋子。
“只可惜,匡胤无空前来。
今日一日人都没见着,不知在忙些什么。”
几位结义的兄弟们都坐在了一起,董宗本也特意吩咐,让下人们给几位客人们备了一桌好饭菜,只可惜赵匡胤在这除夕夜不能与众人共度。
“大哥也想来,只是府上有事,实是脱不开身。”
“唉,却也无奈。”
在他人府上借住着,既是主人也是世叔,作客的贤侄也不可能拂了对方的面子。
“来,倒酒吃菜,今晚边吃边聊。”
一桌子好菜好酒,也不可能因一人的缺席而兴致全无。
提起酒壶将各人面前的碗一一满上,好个除夕夜,要得开心欢度。
“京娘,喝些?”
酒倒到赵京娘面前,开口问到。
“……喝点吧。”
少女抿了抿嘴唇,倒没有拒绝。
“继勋,你这些时日跟在董少爷身边,如何?
我听说咱府上的公子,脾气可不怎么好,心傲的很,可别惹了他生气。”
端起酒碗,众人就随口聊起来。
结义兄弟之间互相揶揄几句,也并不忌讳什么。
“但凡有本事有身份的人,哪个不是心高气傲。
自己也多圆滑些,给谁当下人不是当,又有何不可。”
依旧冷着一张脸,面对韩重赟的问话,李继勋也不多说,稍开解一句,直接仰头闷了一碗。
“喝,继勋今日好酒量啊。”
不知李继勋为何今日有如此酒性,立马又将碗里满上。
“韩大哥你们在军营呢,我听说时常要在城外巡逻,可还安稳?”
久未相见,互相问起近况。
“还好,平日里就在军营里操练,出去巡逻护卫也少有与人争斗。
真打起来,咱们人手多,也不似之前那么搏命。我们这三两招,就够用了。”
经由刺史董宗本安排入军营,营中各官差、教头对几人都多有照拂。再凭着自身的本事与豪爽的性子,韩重赟等三人很快便与军营里的人们相熟,也混得较为出众。
虽非正规军营,不过也有近千人的行伍,时常去城外巡逻、护送商队,少需要真与人搏命。
不似当初在村落中,十几号人与一众山贼拼命,安稳许多了。
“匡胤可有说过,他这些时日在做些甚事?”
偶尔能看到赵匡胤来军营露一面,却也互相间说不上几句话。
倒是那董刺史府上的少爷,有事没事来军营里颐气指使,摆出一副架子,让韩重赟有些反感。
“这……未曾听大哥说过,时常进进出出地跑,不知在忙些什么。”
自己虽为义妹,但怕打扰赵匡胤办事,赵京娘也不敢多问。
“我们在军营当兵的当兵,在府上当差的当差,不知匡胤想要做些什么。”
比起韩重赟、李继勋等人,赵匡胤无论是想到军营参军,还是就在董宗本手下谋个职务,肯定都比这几人来得容易。
一是有关系,二也有能力,董宗本似乎很倚重自己这个“贤侄”。
但除了里里外外四处“忙碌”,赵匡胤却未真正表明自己想做何事。
“哼……”
李继勋忽然冷笑了一声,
“匡胤,还未想好要做什么吧。
不过,想必他要做的,定是我等做不得的大事。”
“也是,我们比不得匡胤啊。
哈哈,倒是替他白操心了。”
哪怕不在身边,几人的话题也离不开赵匡胤,只是不知这位令人挂念的结义兄弟,此时又在忙着何事。
“世叔。”
“来,匡胤,这位是……”
一一替赵匡胤介绍着来府上赴宴的贵客,不过来宾们,同样对董宗本的这位贤侄十分热情。
“前日新皇登基,在京城曾与赵将军有过一面之缘。
听闻赵将军有一女儿离家孤身在外闯荡,不曾想能在董刺史的府上得见,实是难得。”
“果然虎父无犬女,赵将军神勇,女儿也一表人才,仪态非凡。”
“途经我治下州县,可定要来我府上坐坐,好生招待一番。”
恍若见,赵匡胤又回到了跟在父亲身边见识官场的那些时日。
不知这些人是否真如所说与家父那么熟识,不知这些人是否真如所言衷心称赞自己。
只知凭借上次征战,父亲赵弘殷的神勇已经扬名,在禁军中连连升迁,手握兵权,谁知哪日能登上何等高位。
“哪里,晚辈不过……”
在觥筹交错的宾客间露相,再不得穿着那身破旧衣物,赵匡胤换上了叔父备好的华贵服饰,做了身打扮。
一来叔父说是借此替贤侄多广结人缘,二来董宗本也是将赵匡胤作为拉拢他人的资本。
面对这样的应酬,赵匡胤也只得一一有礼回应过。
“哼。”
不远处一道冷眼扫过,董遵诲又露出不屑模样。
一个来作客的,风头还压过了主人家。
不过是凭借其父的权势,与自己父亲的倚重,就抢了自己的风头,令董遵诲心有不满,这还是在董府上呢。
“过来。”
懒得看这令人不悦的场面,董遵诲招招手,将下人叫近前来。
“少爷。”
“偏院那几人,怎么不见?”
在今晚的宴席上扫了一眼,董遵诲并未看到自己想见的身影。
“前两日老爷本想请几人入宴,但说是身份有别,不愿搅扰了府上宴事,便作罢了。”
“.…..”
听了下人的话,董遵诲微微皱眉,
“那前些时日,吩咐你们的事,可有做好?”
“已做好了。”
“好,明日便给赵小姐送去。”
“是,少爷。”
下人点点头,对少爷的吩咐不敢怠慢。
“遵诲,过来。”
正说着,忽然听到父亲叫自己过去。
虽心有些不愿,但当着众位客人,董遵诲也得给父亲些面子,走去身边一同应酬着宾客。
一夜欢庆,声声觥筹交错,酒菜入口,灯火照到来年。
从残羹剩箪的桌旁起身,推开门,独自往入夜的屋中走去。
“喝酒了?”
轻一脚重一脚的身子正一软,忽然被人伸手扶住,小心护进了怀里。
迷糊中只见着一身华贵女子服饰,不知是何人,误到这偏院中来了。还未看清对方容貌,赵京娘双眼已悄然一阖。
“睡吧。”
只闻着,一阵奇香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