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鹳雀楼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始建于北周,高楼巧而壮观,风景独秀,因时有鹳雀栖上而得名。
在盛唐时,这古楼也曾是无数文人骚客游览观光、吟诗作赋的胜地,留名于史。
可斗转星移,朝代变迁。动乱与战火践踏过盛世,碾碎了一切的愿景和幻想。
鹳雀振翅而飞,依旧时时栖于楼上,黄河向东而去,依旧滚滚流于楼下。
可再无文人骚客,再无闲情逸致,来看这江山的秀美景色。
目睹滚滚江流,涛涛自耳边而去,赵匡胤神情凝重,心中却在想着其他事。
叩叩————————!
临行前的一夜,忽听见细小的敲门声,赵匡胤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等再次响起,才有些狐疑地走近门前。
“谁?”
方才吃喝闲聊后,众人都已歇下,不知这么晚了谁还在外。
隔着门,赵匡胤轻轻问了一声。
“匡胤,还未睡?”
“继勋?”
听出了是李继勋的声音,不知是有何事,赵匡胤当即想要开门。
“外面天寒,就不必开门了。我只说几句,你这样听着便好。”
看着屋内灯火映出的身影,李继勋说到,让赵匡胤不必开门。
“好。”
搭在门栓上的手停下,赵匡胤听听李继勋要说什么。
“你与京娘……明日便要走了?”
“嗯。”
今晚几人聚首时,不知李继勋在何处忙,也未来得及将其找来一同共聚。
“是要送她去蒲州,寻她兄嫂?”
“是。”
“可若,京娘她不想去蒲州呢?”
“她现在无亲无故,只得去蒲州寻她兄嫂。
我也问过她是否想要留在府上,她也不愿。
只能如此了。”
安安全全护送至蒲州找到兄嫂,已是现在赵匡胤能替赵京娘想到的最好出路,也是自己一直以来承诺要做到的。
“.……”
门外的人听过赵匡胤的回答,忽然沉默了,许久后才又开口。
“你可知,京娘为何不想去蒲州寻她兄嫂,也不愿留下么?”
隔着门,赵匡胤看不见李继勋面露难色,一番纠结后,终是下定决心要和对方说些什么。
“为何?”
“.…..京娘她,已有心上人了。”
独立在刺骨的寒夜中,李继勋的神情再难藏住悲戚,长叹一口气,说到。
“大哥,小心风冷。”
忧虑着心事,赵匡胤不觉间已站在高楼上,面对着江水呆立了许久在。
正是思量着李继勋那夜对自己所说的话,赵匡胤这些时日才将赵京娘的种种举动、细微神情,都一一留意进心里。
“还想着能来好好游玩一番,没想到这么冷清,无甚热闹。”
回过神来,赵匡胤自顾自地笑了笑,掩饰住方才自己的失神。
“如何,今日来此游玩一番,心情可有好些?”
向赵京娘问到,护着少女远离凭栏风口。
“还好,这么久一直忙着赶路,四处看看风景,也不错。”
少女点点头,只要能多在赵匡胤身边待上些许时日,无论做何都好。
“嗯。
只可惜,若是太平,风景更好吧。”
望着这一片风光秀丽,却连欣赏的人都没有。
深深感叹到,赵匡胤摇了摇头。
“下去再四处去逛逛吧。”
“好。”
两人一同慢步走下了高楼,虽一处盛景因动乱而无什么人迹走动,少了生气与热闹,赵匡胤与赵京娘却也难得有这样的空闲可以结伴出游,脚步走个不停,倒也不觉乏味与劳累。
不知不觉,一日时光便已游玩尽。
快到了日薄西山时,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还不知今晚该在何处着落。
“二位若是想歇一宿,可去附近寺庙里投宿。”
问过附近的百姓,指了指远处一座寺庙,说两人不必再特意去寻客栈落脚,可到此处的一座寺庙住下。
“多谢。”
这出走一趟,住过道观,住过山野,住过小村,住过贵府,倒还未曾住过寺庙。
牵着马,赵匡胤与赵京娘一同往百姓所指的寺庙走去。
“两位在此稍等,容我去禀告主持。”
“有劳小师父了。”
向看门的小和尚告知了来意,对方拿不了主,要去找庙里主持来。
趁此抬头看了看寺前匾额,“普救寺”,倒是个好意的名字。
“两位施主,今夜可是要在敝寺投宿?”
“是,天色已晚,我们兄妹俩赶路至此,还未有落脚处,想在贵寺借宿一晚,不知老师父可否通融?”
恭恭敬敬地向寺庙主持请求到,老和尚却虚着眉眼,细细打量着赵匡胤。
“老师父?可是晚辈言语举止有何不妥,冲撞了师父。”
见对方久未答话,只是盯着自己看,赵匡胤不禁有些疑惑。
“不不不,只是看见阁下,让老衲想起了曾来过敝寺的一位贵客。”
收起打量赵匡胤的视线,老和尚忽然说看着赵匡胤,令自己想起了另一个人。
“哦?不知老师父想起何人。”
赵匡胤闻言有些惊讶,难不成还有自己的什么故人来过此地。
“嗯……容老衲想想。
想起来了,看见阁下,让我想起了郭将军的女儿。”
“郭将军……”
赵匡胤也思索起来,
“可是郭威郭大人?”
住在天子脚下,随父亲在官场有所见闻,赵匡胤也听得过朝上郭威的名声。也知晓其有一名义女,可自己并不相识。
“是,郭威将军曾领兵来此地平定叛乱,老僧有缘见过他们父女二人。”
曾河东节度使作乱,刘知远命郭威率兵前去讨伐。围攻蒲州不克,两军相持不下,城中蒲州百姓身受战事之苦。
苦无破城之策,郭威曾与义女柴荣来过此寺庙,向主持老僧发问。
“朝廷令我率兵平乱,是为护全一方安危。
可如今城池久攻不下,百姓反受战火之苦,为之奈何?”
“将军若发善心,城即克矣!”
郭威随即折箭为誓,下令克城后不杀一民,不屠一户。翌日便攻城而破,平定此州作乱,这寺庙也因此而改名“普救寺”。
“可我兄妹二人,如今不过是走投无路、流落在外。
与朝中权臣郭将军之女,又能有何相似之处?”
“哈哈,老衲看来,阁下与郭将军之女,都有非凡之相。”
“非凡之相,老师父言过了。”
摇了摇头,赵匡胤不知老和尚为何会觉得自己与郭威之女相似,更不知为何会说自己有非凡之相。
“人不可貌相,今日失意流落,或许明日又一步登高呢?
阁下既胸怀大志、心有抱负,只是时运未至,又何必心怀顾虑、踌躇不前。
倒是这位姑娘,面露一片愁云,既难藏于心中,又何必独自受苦。”
还未与赵匡胤把话说清,老和尚忽又转向赵京娘,言语中似有所指。
“.…..”
本想向对方求宿一晚,未曾想老和尚一番言论让赵匡胤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答话。
“老师父佛法高深,恕晚辈心性愚钝,受教了。”
略微沉默后,赵匡胤开口答道。
只知晓今日或许有缘得见了高人,话中有话,只是还得再慢慢思量了。
“哈哈,此世受战事之苦已久,多年不得太平。
这小庙里也久未有人来参拜,今日难得有贵客临门,是老衲失态多言了。
二位先前说想投宿一晚,寺庙里只有一间禅房可住客,不知两位可否屈尊入住?”
“多谢师父,有劳了。”
“请。”
再眯起眉眼,老和尚将两人迎入寺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