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王大人,泽州守城军士全已集结完毕,谨听王大人调遣!
附近州县也已派人传令,立马调集全部兵力往高平而去。”
一名将领快步跑来向王朴禀报到,看了看眼前被尽数调集而来的泽州城池的守军,王朴点点头,示意对方可以先退下。
北汉已与驰援的契丹大军合兵,而周世宗决意与敌军在高平决战的消息,王朴在泽州城内一收到后,就立马派人加急传往后方大军,催促大军加紧行军,速来支援。
可,一面加急派人传信,王朴心中知道,等大军来援,已是来不及了。
远水救不了近火,此刻能及时支援到柴荣,唯有自己,与眼前这寥寥的泽州城池守军。即使再加上自己已派人调集的附近州县的兵力,比起契丹驰援北汉的十万精锐大军,也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全军听令!”
王朴在官场浸淫多年,也曾辅佐柴荣左右,站在将台上向兵士们发号施令,这还是王朴第一次。
“我等皆是大周臣民,蒙先皇之恩,体恤爱民,中原才得这短短的数年太平。
可先皇驾崩不久,那刘崇就引契丹来袭,意图为祸中原。
官家为国为民,自京城亲领大军抵御外敌,已在高平与敌交战。
如今,汉军援军已至,契丹大军压境,前方情势危急。
若官家在前线失利,我大周江山亦会遭逢大难!
我等大周臣民,又怎能在此坐看外敌来袭!”
前方的战事,已到了危急关头。
摆在王朴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是遵从柴荣旨意,留守泽州,若前军不利,泽州尚可作为一条退路。
二,则是率领泽州城内所剩所有兵士,弃城不顾,前往前线支援。
前者,最为稳妥。
可皇帝在前方情势危急如此,若柴荣有何不测,就算真正能收得这泽州城池,又有何用?
后者,更为主动。
可如果前方后周最为精锐的禁军都不敌北汉、契丹的联军,再加上这的守军,又能够改变战局么?
权衡之后,王朴还是艰难地选择了后者。
哪怕违背柴荣旨意,哪怕泽州守军的兵力微不足道,王朴毅然决定率领泽州全部守军,无论老幼,无论伤病,只要是还拿得动武器的兵士,尽皆集结起来,弃城支援前线。
若敌军趁虚而入夺了泽州,一城的百姓就只能任人鱼肉,真到那时,王朴也情愿把脑袋交出去,听凭柴荣治罪。
只要能护得皇帝柴荣的安危,一城一命,又何足惜!
柴荣在,大周就在!
柴荣不在,大周亦灭。
“全军听令,随我速往高平支援前军!”
“遵令!”
骑上马,王朴亲自领军队出泽州城,向高平进发。
“报————————!
我军右路军已被契丹大军击溃!樊爱能等将已降了敌军!”
战马在箭雨下奔驰,流血渐渐染红大地的前线,后周与联军刚交上战。
可这才刚交战不久,柴荣尚坐镇中军,指挥骑兵向汉军发起袭击,就忽然收到右路军回报的消息:
与契丹大军交战的右路军将领——樊爱能等人,方一交战,就降了敌军。
统帅一降,左路大军自是瞬间溃散,遭到契丹军队的追杀。
“什么!”
得知右路军溃败的消息,柴荣很是惊讶与愤怒。
可大敌当前,全军尚需柴荣指挥,现在不是自己该恼怒的时候。
“召韩通来!”
少女大喊一声,将正在前方率军与敌厮杀的韩通召回。
“陛下!”
听得后方急召,韩通匆匆赶回,跪拜在柴荣面前,鲜血还正从少女的兵器上不断滴下。
“右路军已被契丹大军击溃,现命你领兵去右路抵挡契丹军来袭,你要多少兵马?”
简短言明要韩通领兵去右路抵挡契丹大军,柴荣问到韩通需要多少兵马。
“三千!”
“好,你自领三千兵马,速往右路驰援!”
“遵旨!”
不问右路军到底详情如何,不问怎会如此轻易就被契丹军击溃,知晓中军兵马本就不多,韩通也不多要兵马,只点了三千兵马,立即往右路赶去。
“看来,这周军果然不堪一击,也难怪那刘崇能一路顺利杀下来。”
虽然先前与北汉国君刘崇、统帅张元徽不合,可杨衮领命前来,还是依照刘崇的旨令,率领契丹在旁与后周右路军开战。
面对契丹的十万大军,未曾想,后周的右路军将领们还未交战多久,就已投降的投降,溃逃的溃逃。
可以说战事还未真正开始,契丹军就已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将军,不如我等直杀敌方中军,擒了那柴荣!”
面前的敌人不战自败,将敌方的中军统帅暴露在眼前,而后周中军还正忙于与北汉交战,正是契丹直取柴荣的大好机会。
身旁的其他将领都认为这后周军队果然暗弱,正好趁此拿下敌军中路的统帅柴荣,不可错失良机。
“虽敌军现已溃败,亦不可骄躁大意。
传我军令,一面追击溃逃的敌军,一面往周军中路杀去,找机会擒杀柴荣。”
统帅杨衮却并未因此优势就急于自傲,一面让手下将领兵士仍要小心应战,战事此时还未真正结束;另一方面杨衮也不可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看来那刘崇白费心机了,这柴荣是要先落入自己手中了。
“报——————!
我军右路已被敌军击溃!”
“怎会如此!”
李重进指挥着左路军与敌作战,忽有传令兵急急奔来,向李重进汇报后周另两路大军的战况。
“官家已命韩通将军率三千兵马,前往右路抵御契丹大军!”
“这韩通,不要命了!”
转头望向了右路军所在,李重进狠狠骂到,
“我军余下将士听令,尽往右路,速速前去支援韩将军!”
那契丹有十万大军,韩通就算再怎么勇武,只凭三千兵马,也难以阻挡。
也真亏是那对柴荣忠心耿耿的莽夫,才会做出如此不要命的事来。
不可能坐视韩通取去送死,更不可能坐视中路军遭契丹袭击,李重进要将自己身边余下的兵士全部调往右路,前往支援韩通,抵挡契丹直击中军,免得柴荣遭两面夹击的危险。
“可我军现今已是力薄,若再抽调兵马往右路,敌军趁此尽出杀来,我军正面恐难以相战。”
本来左路军兵力就薄弱,与张元徽所率的军队,人数堪堪能够相抗。
如今双方刚开始交战,还只派了前军出击试与敌军交手,大部分兵力还留在后方等待指挥,若此时将后方兵力尽数调往右路,剩下的这点兵力,要如何再与敌军抗衡?
派出之后,李重进也面临巨大的风险。
“尔等听令即可!
若让契丹大军袭击了中路,官家有什么闪失,治尔等护卫不利之罪!
快去!”
李重进大声呵斥到,白重赞等将无言以对,沉默许久,才无奈地低头领命。
“遵令!
将军也多加小心!”
万事以护卫中军的柴荣为重,只得听从李重进的命令,白重赞引了左路军余下的多半将领与兵士,同样急急支援右路而去。
“余下诸将听令!”
拔出佩剑,李重进让自己身边剩下的几名将领与数十名侍卫听令。
“随我冲杀入阵,直取敌将!”
“是!”
李重进亲自率领左路的所有兵马,杀向后汉军队。
后周军队右路已溃,左路一定要顶住敌军攻势才行。
“看来,周军已经自己乱了阵脚了!”
战争刚开始的预热试探阶段,因为后周右路军樊爱能等将的迅速溃败,导致了后周军队的全面崩盘。
北汉还只派了先锋军去与后周交战,后周就已自乱阵脚,中路军与左路军为了弥补上右路的缺口,急匆匆往右路调兵遣将,反倒让自己处境愈发不利,疲于奔波。
就算是如此,也难以挽救后周已陷于不利之境。
“哼,看来那契丹,也算是出了一份力。”
十万大军,果然强势。张元徽冷哼一声,先前自己与后周军队初次交战失利,颜面上实是难堪,如今与自己交战的李重进的军队,大部分都调往去支援右路。
看单凭这寥寥兵力,再如何与自己相敌!
“如此,正是我军进攻的大好时机!
全军听令,随我出击,一举剿灭周军!”
趁此大好形势,张元徽也命自己所率的北汉大军尽数出击,一举将后周左路军也彻底击溃,奠定此战胜局。
“报——————!
陛下,李重进将军已让白重赞将军率左路军大半兵马,前往驰援右路!”
“好!”
以柴荣为中心,一路遭逢变故后,众将立马主动相应,互相配合起来,挽救败局。
“陛下!哪怕樊将军率军前往右路支援,恐也难以抵挡。
况若将大军调走,左路军也难与敌军相抗。”
“报——————!
我军右侧已有小股契丹军突袭而来,前军已在与其交战。”
“陛下,形势危急!不如先领中军退守泽州!
我等在后阻击敌军!”
随着一匹又一匹快马加急传递军情,后周大军的形势已愈发危急。
两军排阵大战,兵力上的悬殊,终究是硬实力的差距。
右路军的崩盘,再怎样灵活地排兵布阵,调兵遣将,也只能短暂撑过一时,无法彻底挽救败局。
左右路军形势危急,右侧杨衮派来突袭后周中军的契丹军,也已经与中军交上战。
本就兵力少于敌方,敌方韩通又领三千兵马去往右路,而又有契丹前来突袭,后周中军与柴荣的处境,已是岌岌可危。
张怀德见此,恐大势已去,劝柴荣速速退回泽州城中,等待后方大军来援,自己一干将领,在后阻击敌军追击。
哪怕全军战死在此,也要护卫柴荣一人安全撤走。
“此时再退,已经完了。
恐怕,那北汉的大军,马上也要全军出击了。
就算你等拼死抵抗,那契丹军再杀来,也抵挡不了多久。”
“众将听令,全军直杀敌方中军营帐,生擒柴荣,不要让契丹人抢先一步!”
正如柴荣所料,眼见契丹军队也已分兵来到中路,眼前的大好机会,刘崇怎能拱手相让。
后周军队还未从变故中重新稳住阵脚,敌方三路大军已尽数扑杀而来,不让柴荣有可以逃走的机会。
望着扑杀而来的敌军,柴荣不惊不慌,反而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战前,心中虽有不安,担心做了错误的决策,导致此战失利,后周遭难。
可柴荣万万未曾想,形势会变得如此危急,后周大军会败地如此之快。
果真是自己的一招失误,让自己与后周,陷入了空前绝后的危机。
义父,我败了么?
锋————————————!
一把锋利的宝剑出鞘,柴荣在众将的注视下,纵身跃下车辇。
“诸将,随我杀!”